六月二十九,德香宫。
午后倦怠,孟贵妃却在寝宫坐立难安,路尾那里一直没有消息,今日是她与父亲约定的最后期限。
她其实并不太想做皇后,她早已经知道,自从卫皇后生下龙浣儿,太平帝也没有临幸过她。
还不是一样,无非是娘家体面些。
她不过是父兄的筹码,同样父兄也是她的倚仗。
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没有孩子,没有孩子,争下来的权利地位有什么用,也同样是因为没有孩子,她与太平帝也从未有过夫妻之情,父兄倒比丈夫亲近,她宁可帮父兄争一争。
这时宫女茉莉端来一碗莲子银耳羹。
孟贵妃使了个眼色,示意茉莉将碗放到桌上。
茉莉道:“已经替娘娘晾好了,现在吃正合适。”
孟贵妃叹道:“唉,每日吃这些东西,肌肤还是越来越差。”
茉莉道:“娘娘的肌肤已经好过别的娘娘百倍。”
孟贵妃冷哼一声:“跟这些嫔妃相比自然不在话下,就是比不上那十七岁的。”
茉莉不敢说话了。
孟贵妃邪瞟了茉莉一眼道:“怎么不说话了?怕得罪人?”
茉莉道:“奴婢是担心娘娘得罪人。”
孟贵妃道:“本宫知道你忠心,又放心吧丫头,过了这几日,本宫再也不怕得罪人,到时候少不了抬举抬举你,要是想管事就在宫里管事,想嫁人就给你备一份嫁妆,送你出去嫁人。”
茉莉急忙跪下道:“娘娘,奴婢愿意一直伺候娘娘,不要出去嫁人。”
孟贵妃扶起茉莉道:“傻丫头,这深宫大院有什么好的,我这辈子已经出不去了,你还年轻,出去嫁人,相夫教子,还能享受夫妻之情,天伦之乐,总好过孤独终老。”
茉莉闻言抽泣起来。
“别哭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我想自己待会,你先下去吧,小路公公来了立刻带来见我。”
茉莉抹着眼泪下去了。
孟贵妃一个人又有些忐忑,直等到黄昏时分,路尾终于来了。
屏退左右,孟贵妃忙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路尾道:“找到了。”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小心地解开,立刻显出那只玉碗来。
孟贵妃道:“是这个吗?”
路尾道:“就是这个,每次进去灵台打扫时,冯大监特意交代别动它。”
孟贵妃道:“你在哪找到的?”
路尾道:“梦云公主寝宫。”
孟贵妃冷笑道:“原来是她偷的,后边再收拾她,你先把这碗偷偷放进皇后宫里,放好以后告诉我,我立刻告诉太后。”
路尾道:“就凭这一只碗就能扳倒皇后?”
孟贵妃道:“你不知道太后的心思,只管按我说的做,只要太后抓了卫淑君现形,保准她活不过三天。”
路尾将信将疑,正要带着玉碗离去,就听见门外茉莉大声喊道:“娘娘不好了,太后和皇后还有朝月公主带着内卫监来了。”
孟贵妃道:“怎么办,你是不是被人发现了,这晚你快带走。”
路尾道:“不慌,我来处置。”
说罢路尾双手化出灵气,将这玉碗放在手上一揉一搓,顿时化为齑粉,而后他双手一挥,这齑粉飞出后窗,消散于宫院之中。
这时路尾开门出去,恭恭敬敬侍立在院中。
接着就见魏太后、卫皇后、朝月公主进到院中,路鬃跟在后面,内卫监的侍卫太监已经进来把德香宫的太监宫女全部按住,路尾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孟贵妃强装镇定道:“臣妾拜见太后,皇后。”
魏太后道:“有人举报,说前些天灵台丢失的玉碗在你这里,是也不是?”
孟贵妃道:“臣妾不知,一定是有人诬陷,”
魏太后道:“事关重大,委屈一下你,路鬃,搜。”
路鬃领命,带着内卫监的侍卫太监将德香宫上上下下搜了个遍。
许久,路鬃回来报:“没有搜到。”
孟贵妃忙道:“臣妾确实冤枉。”
魏太后看了一眼孟贵妃,孟贵妃感受到她的目光如炬如电,身体不由自主地汗毛竖起。
魏太后扫视了一眼德香宫,身体腾地燃起赤红色灵气。
这是兵家霸王灵,不仅感知杀伐之气,还能感知血腥之气。
在这强大灵气的催动之下,宫院中许多粉末浮倒空中,进而慢慢凝聚在一起,最后变成那只玉碗,飞到魏太后手中。
魏太后化去灵气,冷冷道:“你以为打成粉末就没事了?”
孟贵妃道:“臣妾确实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卫皇后道:“还不承认,来人,把茉莉带过来。”
侍卫太监将茉莉押了过来。
卫皇后道:“茉莉,你来说,怎么回事?”
茉莉道:“贵妃娘娘让小路公公去灵台偷玉碗,然后又让小路公公将玉碗偷偷放皇后娘娘宫中,小路公公方才过来,就是来取玉碗。”
孟贵妃听了又是惊惧又是愤恨,没想到茉莉竟然投靠了卫皇后。
卫皇后道:“路尾,是也不是。”
路尾伏在地上,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还是道:“是!”
孟贵妃听到路尾的回答,心中顿时绝望,事到如今,她反而不怕了,凛然道:“不错,都是我做的。”
卫皇后道:“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欲要栽赃陷害。”
孟贵妃道:“不过是想坐坐皇后的位子。”
而后孟贵妃被打入冷宫,德香宫的宫女太监全被被抓进内卫监。
当夜,德香宫的宫女太监全部被处死,净衣司地牢内的宫女太监也全部被杀,死前他们录了口供,说是孟贵妃指使他们打扫灵台时将玉碗偷出。
夜,冷宫之中。
孟贵妃孤零零地坐在寝宫,这冷宫不过是宫中一处偏僻宫殿,白日无人影,夜里无灯烛。
屋门敞开,孟贵妃看着远处宫殿的灯火和这黑洞洞的大门。
突然外面大门有开锁的声音,接着就见一人打着灯笼,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路尾将灯笼挑在门上,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美酒佳肴取了出来,摆在桌上。
孟贵妃道:“这算什么?给我送行吗?”
路尾道:“白天你为何就认了?”
孟贵妃道:“我认了还能保你一条命。”
路尾道:“我指认你,你恨不恨我。”
孟贵妃道:“你指不指认我,我也难逃一死。”
路尾跪下道:“是我哥哥找到的那个玉碗,我从他那里偷来的,谁知道他就是故意让我偷走,其实早就派人去向魏太后告密了。”
孟贵妃道:“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这酒里有毒吧,我知道太后和皇后不会让我活着。”
说罢孟贵妃自己倒了一杯,就要饮下。
路尾忙拦了下来,道:“你别饮这酒,把菜吃了,我先回去,等到午夜时我偷偷过来带你离开。”
孟贵妃笑笑,便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吃菜。
路尾看了一会,发现她一切正常,便道:“我先去了。”
孟贵妃道:“你去吧。”
路尾起身走到屋门口,由回来拿起酒壶酒杯,将毒酒泼在院中,而后道:“你好好的,千万等我。”
孟贵妃道:“我等你。”
路尾这才放心离去。
孟贵妃放下筷子,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她如何能跟一个太监逃走,更何况还有家族父兄。
她解下束腰,甩在房梁上,搬来椅子站上去,而后将束腰系好,接着将脖子伸进去,双脚离开椅子,一阵抖动过后,一切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