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贺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市领导班子即将进行调整，专职副书记刘兴堂将被调任至津门担任市长，这使得原本的职位出现了空缺。
目前，有三位候选人被考虑填补这个空缺，其中一位是常务副市长王建民，另一位是纪委书记孙保存，最后一个就是我。”
焦立伟听到这里，心中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系。自己的老丈人是市委秘书长，但在常委排名中却排在纪委书记和常务副市长之后。如果没有外力的介入和推动，要想拿下这个位置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胜算确实不大。
可让焦立伟感到困惑的是，他老丈人本身就属于佟系，按常理来说，佟家应该会全力帮助他的老丈人获得这个职位才对。毕竟，这样做对佟家也有好处。
焦立伟不禁疑惑的问道：“爸，关于这件事，佟家到底是什么态度？在这种情况下，佟家理应全力支持你获得这个位置才对，为什么他们还要对你进行试探？”
“这个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张庆贺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王建民背后站着的是叶家，而孙保存背后则站着印家。如果佟家想要支持我拿到这个位置，付出的代价会相当大。
而昨天晚上，王建民突然找到我谈话。他表示可以退出这次竞争，并且还会协助我拿到这个位置。不过，他也提出了一个条件。”
张庆贺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低沉：“那就是我必须全力支持市政府的工作，尤其是在毛呢厂改革这件事情上，我必须坚定不移地站在市政府这一边。”
听到这里，焦立伟眉头都虬结在一起了，心里的疑惑还是没有解开：“王建民是什么意思，他为了拉拢你，竟然主动放弃竞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他脑子有问题吗？”
专职副书记虽然实权不大，但在党内却拥有相当重要的话语权。这意味着，一旦占据了这个职位，就等于打通了上升的通道，未来的路将会变得宽广许多，无论如何选择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更为关键的是，专职副书记不仅是五人小组的成员之一，其排名仅次于书记和市长，位居第三位，这使得他手中的投票权具有相当的分量。如果张庆贺能拿到这个位置，并全力支持市长的工作，那么市政府各项工作的推动会顺利很多。
“我都说了，这个事情有点复杂！”张庆贺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力感，手指在办公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发出哒哒的声音，很清晰的通过电话线清晰地传到了焦立伟的耳朵里。
“哒——哒——哒——”
张庆贺的敲击声持续不断，每一下都像是在敲击着焦立伟的神经。
“王建民的脑子不但没有问题，反而比任何时候清醒。他放弃竞争，其中一个原因，是有人不想让市政府那边，在党内增加话语权。
所以，王建民要争专职副书记这个位置，市委这边是有阻力的。虽说叶家势大，但佟家和印家是盟友，他们肯定会先联手，把王建民打掉。如果叶家要强行推动王建民争，所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小。
另外促使王建民放弃竞争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最大的原因。明年胡市长也要动了，就算明年不动，后年肯定要动的。
因此，王建民真正盯着的其实是副班长的位置。如果他今年当选专职副书记，那么他就会与副班长的位置擦肩而过，这对他来说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说到这，张庆贺稍稍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接着说道：“但我跟王建民不同，他比我年轻，再等个三年两年没有一点问题，他等得起。
可以我现在的年纪，已经等不起了。如果这次不能更进一步，恐怕以后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只是，我要跟孙保存竞争，胜算的概率依然不大，如果有王建民也叶家在暗中帮助，我胜算的概率会翻倍的增加。”
焦立伟一直眉头紧皱，显然也在沉思着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道：“我想，最不希望看到市政府在党内增加话语权的人，应该就是孙保存吧。”
“没错！”张庆贺说道：“他是印家的人，还是五人小组成员。他肯定会不遗余力地阻止市政府在党内增加话语权，从而给毛呢厂改革制造障碍。”
焦立伟一只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指不停地在扶手上来回弹跳着：“佟家知道你跟王建民的谈话了，所以要通过我来试探你？”
“佟家不知道，除非王建民故意透露出去，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么干，对王建民没有任何好处。”张庆贺声音低沉的说道：“如果佟家知道我跟王建民合作，甚至要靠向叶家，那就绝对不会仅仅只是试探了，而是会毫不留情的对我进行打压。”
焦立伟听了张庆贺的话，心中的疑惑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浓重了起来：“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明白了，佟家这个操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庆贺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你难道没听说，史国强和胡大军在暗中撺掇一些老干部到毛呢厂闹事吗？”
“嗯？”焦立伟显然对这个消息感到有些意外，他愣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只是他们两个做这个事情就这么肆无忌惮吗？连您都听说了，那市里的领导应该也都知道了吧，难道就放任他们这么胡搞瞎搞？”
“市里其他领导知不知道这件事，我不清楚。”张庆贺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个事情，是因为佟远成找到了我。
他要求我配合史国强和胡大军，在那些老干部去闹事的同一天，去毛呢厂进行视察。这样一来，就有借口拿掉周安东这个厂长了。”
“不对啊！”焦立伟突然插话道：“根据我所得到的消息，不是说印老要亲自去毛呢厂视察吗？”
张庆贺冷笑一声：“他们太天真了，印老一旦亲自下场，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了，必然会跟周安东，更确切地说，是跟周安东背后的人不死不休，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印老可没那么糊涂，怎么可能会亲自下河趟水。”
这一次，焦立伟终于明白了：“您拒绝了佟家的要求，所以他们对您有了怀疑。”
“怀疑倒是谈不上。”张庆贺语气听起来很是轻松的说道：“毕竟，我谋求专职副书记这个职位，佟家若想帮我达成这个目标，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所以，他们自然要先弄清楚我的态度。”
焦立伟一脸凝重地问道：“那，您是怎么考虑的？”
张庆贺沉思着说道：“这个事情，我还需要好好地考虑一下才行。”
“我这里怎么办？”焦立伟犹豫了一下说道：“以周安东的强势作风，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中立者的存在，一定会对我下手！”
张庆贺并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你是常务副厂长，他暂时不会动你。至少，在他没有彻底打掉史国强和胡大军之前，是绝对不会轻易动你的。”
听到老丈人的这番话，焦立伟的心里算是稍微安稳了一些：“爸，您拒绝了佟家配合史国强和胡大军，那您说最后谁会去毛呢厂？”
张庆贺想都没想的说道：“孙保存，他是纪委书记，按照史国强他们的计划，孙保存去毛呢厂比我更合适。”
焦立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刘丽娟已经投靠了周安东，这意味着周安东手中必定掌握了一些人的违纪证据。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除了管明利这位财务部处长被带走调查外，周安东却一直没有其他动作。”
焦立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周安东是个不折不扣的阴险狡诈之徒，手里掌握着一些人的违纪证据却按兵不动，肯定有什么阴谋。所以，您拒绝佟家的要求是对的。”
张庆贺听了女婿的话，心中不禁一动。他之所以拒绝佟家的要求，主要是因为毛呢厂的情况实在太过复杂，尤其是周安东这个人，别看他年纪轻轻，但却活得像一只老狐狸，极其难以对付。
张庆贺心里很清楚，连佟家和印家都在周安东那里都接连吃瘪，他可不想去蹚毛呢厂的浑水。毕竟，除了焦立伟这个女婿，他在毛呢厂并没有任何利益诉求。
只是，现在听到女婿的话，张庆贺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做些什么。不为自己，也得为这个女婿着想，毕竟自己就一个闺女。
“立伟呀！”张庆贺轻声说道：“你可以把孙保存要去毛呢厂视察的消息透露给周安东，但你不要亲自出面。”
焦立伟不由得一愣，问道：“为什么？”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张庆贺微微一笑，说道：“首先，我们可以先跟周安东示个好，让他知道我们的立场在他那边。其次，也能赚周安东一个不算大的人情。”
“还有啊，”张庆贺接着说道：“如果我决定跟王建民合作，那么，你必然要跟周安东合作，配合他进行毛呢厂的改革工作。”
一听要跟周安东合作，而不是让他跪，焦立伟的精神顿时一振：“爸，周安东那么强势，他会答应合作吗？”
“你姿态放低点就行了！”张庆贺面语重心长地说道：“周安东是个聪明人，格局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小。只要你放下身段，好好地配合他的工作，再加上这次主动示好，他不可能不接受。
何况，我要是跟王建民的合作，那必然会全力支持他的工作。如果他连我的女婿都不接受，我有什么理由去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