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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越只有一个原则。

不管顾襄在外面折腾出什么乱子来,他都能摆平。

但绝不能把这些破事捅到陶眠的面前。

那天程越和陶罐的出现,打断了屋内二人的对话。程越对陶眠说,师父只要告诉他瓶子的位置在哪里,剩下的全部交给他来办。

找东西这种事对于陶眠而言,只要算一卦,何况这东西算得上是他自己的,事情就更容易了。

陶眠点头说这不是难事。

程越笑了一下,大概是叫陶眠别担心。他变脸变得快,等面对顾襄时,那张脸立马板起来。

“顾襄,你随我来。”

顾襄纵然对程越有诸多不满,可他又下意识地服从程越的命令。当初陶眠把管教顾襄这件事交给程越后,他的确做得很到位,以至于顾襄现在听到程越叫他大名,都不由自主地缩脖子。

但顾襄做出反应后,又不免厌恶这种服从。

他早就离开桃花山了,不管是程越,还是陶眠,都管不到他。

程越带着顾襄来到桃花观外,他先说这件事他会帮忙,随即质问顾襄为什么把事情告诉给陶眠。

“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仙人,”顾襄反而觉得程越莫名其妙,“我也曾是在仙人身边长大的,程越你凭什么不让我和仙人说?”

“师父只要做个自由自在的仙人就好。你用这些琐事去烦他,让他陷入争斗之中,反而是在害他。”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仙人帮我一点忙……”

“你怎会如此理直气壮地要求师父帮你,”程越觉得顾襄很陌生,“师父心地善良,但这不是你利用他的理由。你利用他的仁慈,一而再再而三地达到你的目的,这是自私。”

程越指责顾襄自私,这句话让顾襄顿时不适起来。

“程越,最没有资格指责我的就是你!我如此急迫,只是在为青渺宗着想。青渺宗从开宗已经千年,是修真界资历最老的几个门派之一,当年也算盛极一时,现在却一落千丈。

而你本该是青渺宗的接班人,如今却在逃避,偏安一隅。我担下了宗主这个位子,事事为青渺宗着想,实在迫不得已,才来求仙人助我。我却反过来要被你指责为自私?你扪心自问,你说这话不理亏么?”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青渺宗,实则还是为了那些虚幻的名利。顾襄,你不趁早清醒,迟早会被这些东西拖累,等到想回头的时候,就没有路了。”

“你为什么认定我会后悔?我告诉你程越,我顾襄自从走出桃花山的那一天,我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此生都绝不后悔!”

两人的争吵穿过院墙,被屋内的陶眠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吵成这个样子,仙人也不知该怎么劝才好。

程越不在意名利,所以他不能理解顾襄的所作所为,但他还是会给他摆平麻烦事。

然而顾襄最痛恨的就是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他明明比自己更有能力,却总是事不关己。

顾襄的内心是复杂的,他对程越有崇敬,也有嫉妒,还有一丝恨铁不成钢。

如果程越肯来当这个宗主,或许青渺宗早就振作起来了。

他这样想着,又痛恨这种想法。既然程越能做到,他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只是要比对方多绕一段远路……

屋内,陶罐没有理会二人的争吵,只是把阿九送给陶眠和他们的礼物一样一样拿出来。

阿九送来的东西都是一些设计精巧的机关,拿来给陶眠打发时间玩的。这回有一个格外精致的鲁班锁,陶罐把它放在手心打量一番,塞到陶眠怀里。

“呃,陶罐,我先不玩这个……”

陶眠把它放在桌上,陶罐又从桌面拾起,再次放到陶眠的掌心。

好像他把注意力放在这个鲁班锁上,就不会留心外面的争吵了。

陶眠有点哭笑不得,这种转移注意力的办法,对小孩或许还有用,但他都快两千岁了。

“不用担心我,陶罐。顾襄和程越……他们只是想法不同,但都是好孩子。”

陶眠把鲁班锁在手心转了转,轻轻把玩着。

“顾襄太年轻了,等他再长几岁,他就会明悟,这世间有许多东西,比名利更短暂,比名利更夺目。

我的大弟子顾园也是如此……他离开山的时候,一身的少年锐气。我那时也算年轻气盛,我们虽然是师徒,但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连程驰都不敢来劝。

后来,顾园年岁渐长,心境和少时不同了。他有意弥补,我却还在叛逆期。或许是因为我的寿命格外长吧,等过了很久,我才开始醒悟,但那时,顾园已经故去好多年了……”

陶眠说到这里,难免伤怀。陶罐站在他身边,安静地注视着他。

他轻拍陶眠的肩膀,后者抬起头时,他比了一个手语。

“他都明白的。

你不要难过。”

陶罐在安慰他。

这时程越和顾襄也结束争吵,主要是程越觉得再吵下去也没什么必要。

他让顾襄别进屋,自己来找陶眠说事。

“陶眠师父,您把东西的位置告诉我,我就和顾襄下山了。”

陶眠卜了一卦,卦象显示,这个东西目前距离青渺宗不远。

他大致给程越说了一下方位,程越点点头,记在心里。

“师父照顾好自己,我去去就回。”

程越与陶眠匆匆道别。

碎晶瓶不会自己长腿,它是被古董商家中的一个仆人设计偷走的。

那仆人逃到一座荒山,不知缘何被毒死了。这时修真界的两大门派问月和沧澜都在。

第三个赶到的就是青渺宗,程越和顾襄。

程越做事干脆利索,他可不管另外两个门派是什么来头。碎晶瓶就被那尸体紧紧抱在怀中,趁着那两个门派的大打出手,程越抓住机会,从尸体怀中抢走碎晶瓶。

他这一举动立马引起那两个门派的注意,两伙总共数十人,直奔程越而来。

程越一手握着碎晶瓶,一手拔剑挡住对手的攻势。一招青澜烟起,所有对手都被那绵长却危险的灵力影响。

这个神秘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师从何人,在场的修士一无所知。

直到有个增援的小道士,认出对方是曾经把望山宗打出心理阴影的高手。

程越心思纯粹,他不在乎这破瓶子,碎了就碎了,有一种不管不顾的势头,不像其他门派瞻前顾后。

所以在出招时,他要比别人更果断狠绝,毫不拖泥带水。这样其他门派就落了下风,慢慢地显出弱点。

程越敏锐至极,逮住对方的弱点,痛打。对手接二连三地倒下,甚至有些还有性命之虞。

那日程越是硬生生从别的门派手中强行抢走了碎晶瓶,他自己挂了彩,但其他人更惨。

顾襄在旁边围观全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程越,凌厉、狠硬,有豁出一切的气势。

程越不是为了青渺宗,也不是为了碎晶瓶,他只是想要尽快解决山外这些烦心事,再放他自己回到山中,回到原本平静的生活之中。

程越把这宝贝瓶子交给顾襄,最后只给他留了两句话。

“我回山了,你好自为之。”

还有一句。

“你别再来桃花山。”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就像当初顾襄毅然决定离山,程越也有他不顾一切都要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