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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枳看着眼前熟悉的少年,默默地放下手中的饼。

甚至想把已经吃掉的吐出来。

……

陶眠制止她。

“你不用怕,放心吃,不会有人发现的。”

蓝枳心说你当我傻吗,就是因为你,我被打得这么惨。

“真的,”陶眠继续劝说她,“刚才是我不对……害得你被挨了打。之后不会了!我保证。”

蓝枳狐疑地望着他,少年一脸真诚,不像在骗人。

手中的饼还热乎乎的,散发着阵阵香气。蓝枳在心中抵抗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低头咬住吃到一半的饼。

咔嚓咔嚓的饼皮声再次传来,陶眠松了一口气。

他有很多话想问小果子,但无论哪一句,都不合适。这是程百里眼中的蓝枳的曾经。如果程百里的梦中有这一幕,就意味着……少年曾经真的偷偷给蓝枳送过吃的。

陶眠在这里没有办法改变事情的大走向,只能做出些微改动,而且还会被修正。

蓝枳把东西吃完,将盘子和筷子推到一边,怕弄脏了竹简,又继续捡起笔来抄书。

陶眠陪着她静静地待了一小会儿。小时候的蓝枳很安静,甚至有点闷。陶眠回想着徒弟在桃花山的样子,那时候的蓝枳虽然话也不多,但那是一种平和,而不像现在这样,是沉寂。

陶眠不敢出声,怕打扰到她。只是他的神情变幻莫测,一会儿愁苦,一会儿遗憾,变来变去,虽然无声,但是热闹。

蓝枳抄书的手一顿。

“你吵到我了。”

“可是我都没讲话?”仙人委屈。

“你的呼吸吵到我的眼睛了。”

“……”

蓝枳把这一遍抄完,数了数剩下还需要抄几遍。

天亮之前应该会完成,这样她就能被允许吃早饭了。

确定这件事后,蓝枳抬眼望向陶眠。

蓝枳生了一双娇而不媚的凤眸,蓝橘和她的眼睛很像。但蓝橘很会露出楚楚可怜的眼神,让其他人帮助她达成目的。蓝枳就不会。

陶眠只能从那双眼中看见沉静、审视和探究。蓝枳是不苟言笑的,她总是板着一张小脸。光看神态,陶眠也觉得这个族长之位非蓝枳莫属,这种生人勿近的气势属实难得。

蓝枳的确在思考少年的来意。

“程百里,”蓝枳说话很直接,“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族长很快会把楚家的小子配给我当夫君,你未来也是要娶妻的。你频繁来找我,对我们都不好。”

蓝枳在对程百里说话。

陶眠现在顶着少年程百里的壳子,这话他没法接。

陶眠试图转移话题。

“你喜欢吃什么?下次我还给你带。”

“……”

“你经常不能吃饭吗?族长对你也太严格了。”

“……”

“你也是,别那么死心眼。如果什么都听族长的,那真是要饿死了。”

陶眠当着徒弟的面,肆无忌惮地说族长坏话。

蓝枳等他说完,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些话你今夜说过后,就别再说了,我也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本来就是实话。”

蓝枳见少年露出不服气的表情,她垂下眼帘,视线落在竹简上面“慎思、慎言、慎行”几个字。

“族长这么做,都是为了让我将来能够继承她的位子。一个软弱的人是不能成为族长的,她会葬送全族的未来。”

“但你现在只有七岁……还是八岁?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为什么非要过早地把担子压在你身上?你还是个小孩,连自己都不能照顾好。”

陶眠的教育方式从来都是散养,主打一个随心所欲。但最起码他知道在什么年纪做什么事,他不会让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跪在地上受罚,也不会把许多成年人都搞不定的事情压在她身上。

蓝枳露出讶异的神情。在她的记忆中,她和程百里的交情并不深,但对方此刻竟然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关心。

随后,她的眉头一松,嘴角微微扬起。她不经常笑,所以在做出笑的动作时,有些不自然。

“总有人要来做这件事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蓝枳不去抱怨为什么自己被母亲强迫着当族长。每个人生下来就有他要完成的使命,不管他是否愿意。

而她,只是比别人少了一点运气,被安排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而已。

纵使不喜欢,蓝枳也有自信,能把这件事做得很好。

在蓝家的历任族长中,她或许不出色,但一定称职。

陶眠看着眼前的八果,年纪小小,对未来遭遇的背叛、劫难一无所知。

她从来不愿意当这个族长,但这时的她,还不知道蓝橘的存在。她是蓝家唯一的女儿,如果她不肯接手族长之位,蓝家的根就断了。

所以她承受着这些非人的折磨和苦难,在重压下成长。

“蓝枳,”陶眠叹息一声,“如果你不是生在蓝家,你一定会幸福得多。没有什么能困住你,无论你做什么,都会有好的结果。”

蓝枳只是笑笑。

“偶尔我会幻想,如果不出生在蓝家,我会做些什么。或许会当一个教书的先生?我喜欢读书,只是不喜欢读这些……”

那天陶眠陪蓝枳坐到天明,在采女寨的族人外出劳作之前,他悄悄地离开了破旧的老屋。

就像他所言,他不会再给蓝枳惹麻烦。

蓝枳仍然在尽心尽力地学着成为一个合格的族长,她的母亲待她依旧严厉,不让吃饭的事经常有。但蓝枳不会再饿肚子了,因为陶眠时常从伙房“借”些食物过来。

蓝枳习惯了他的存在,也不再赶他离开。只是他们之间的交流不多,蓝枳不是个喜欢倾诉的人,有过一次就够了。

蓝枳自认为自己能力平平,可陶眠知道,她体内蕴藏着深厚的天赋。有一次蓝枳在抄书,忽而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会在这里?快走吧,你不属于这儿。”

陶眠心里一惊,以为徒弟认出他这飘来的异魂。

“蓝枳?”

可当他叫起蓝枳的名字时,仿佛又把她唤了回来。她茫然地抬头。

“百里?”

没有任何异样的神情,她对方才无意识说出的那句话没有半点印象。

“没事,”陶眠按捺心中的起伏的情绪,“是我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