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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揭下来的那一刻,夏之卿的脸色变换几度。

“元鹤表哥?不,不……你应该早就死了……是我亲眼看着你死的……

你怎么还活着?如果你还活着,那是不是就说明,这一切,都是梦?

哈哈……果然……这些都是幻梦罢了。只要我从梦中醒来,我就能……”

夏之卿哭哭笑笑,已是疯魔。他口中念念有词,时而惶恐,时而大笑。

元鹤却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神情显出疲惫,和夏之卿的恩怨,该做个了结。

元鹤起身,他的手中忽而出现一只完整精致的白玉杯,杯中倒满了茶。

他将茶杯递到夏之卿面前。

“之卿,把茶喝了。”

这是元鹤给的东西,夏之卿下意识地想把茶杯打掉。但元鹤和白鱼又是一个人,他总是幻想着白鱼能再次挽救他。

“元鹤表哥,不,白鱼、白鱼先生,我喝,我喝了它……”

夏之卿将茶水一饮而尽。

“这样,我就能得救了吧?”

他跪在地上,紧紧抓住元鹤的左手臂,眼睛渴盼地望着他。

元鹤见他把茶饮下,连怜悯的眼神都不愿多给。他将夏之卿的手掰开,最后只给他留下一句——

“之卿,你不会很快死去,那太轻松了。”

日日尝万箭穿心之苦,永陷于噩梦,直到肉体消亡

夏之卿怔了一瞬,随即意识到什么,紧紧拽住元鹤的衣摆。

“不,元鹤!你不能!元鹤表哥……元鹤!”

元鹤大步迈出门槛,呆坐在院中的女子们畏怯地望着他。

他的脚步一顿,最终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远在京城的陶眠,此刻正赖在白掌柜的铺子里。他霸占了白掌柜的摇椅,周围是一群不会说话瞪着眼睛的纸扎人。

椅子咯吱咯吱地摇起来,黑蛇盘在他腿边休息,白鹤疯玩一上午也乏了,单腿立在他的右手边。

陶眠顺了顺白鹤身上的羽毛,透过面前的一扇窄小的窗,望向被窗棂框住的天空。

“这里的天……会吃人啊……”

他幽幽地说着。

白鹤在睡着觉,感知到一股不安的气息,往仙人的掌心蹭了蹭。陶眠的手上附着一层薄薄的灵力,缓缓安抚。

“城中气息驳杂,会扰乱你们身上的灵息,该回桃花山了……陪元鹤走到这里便可。接下来,就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

陶眠打算等元鹤回京后,就与他辞别。

此时元鹤正在回京的路上。

他行至京郊,再有一天半天就能赶回墨钓轩。

然而一辆马车突然横在路中,拦住了他回去的路。元鹤勒住马匹,蹙眉望向来人。

马车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完全看不出车中人的身份。但他敢这么霸道地堵在路中间,可见身份也不低。

车夫是个年轻的侍卫,他将马车停住,小跑到易容的元鹤面前。

“白鱼先生,我家主子请您到车内。”

“你家主子是谁?”

“您很快就会知道。”

元鹤思量稍许,翻身下马。

他一手掀开车帘,端坐在车内的青年抬眼对望。

“好久不见,元鹤。”

元鹤心底掀起一丝波澜。

“太子殿下……”

……

元鹤直到深夜才返回墨钓轩。

外面万籁俱寂,墨钓轩却正是闹腾的时候。

白鹤和黑蛇白天休息够了,夜里就要作妖。元鹤开门时发现它们两个正在打架,黑蛇把身子绷直,甩得啪啪响。白鹤扑棱着两只翅膀,羽毛抖得到处都是。

而陶眠半夜睡不着,把他从白掌柜处借来的摇椅搬到院中,乘凉。

他一边晃着摇椅,一边嗑着瓜子,还在怀念那只兔子。

“虽然能吃了点,但肚子饱着就不闹,也算省心。哪像你们两个……别别别,别转了,我看着眼晕。”

元鹤把门自身后合掩。

“陶眠师父,我回来了。”

“嗯?七筒回来了。”

陶眠赶忙把手里剩的这个瓜子嗑完,上去迎接徒弟。

他头顶还挂着一片鹤羽,自己伸手拍掉,眼神在徒弟的脸上扫过一圈。

元鹤很累,在师父这里他不掩饰自己的疲惫。

陶眠大概能猜到他见了什么人。

“七筒?”

他张口欲言,但又觉得七筒现在没什么力气回,于是把话又咽回去。

“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为师不勉强你。”

元鹤点点头,张张嘴,也什么都说不出。

他见到了太子殿下,和他喝了一下午的茶。

元鹤之所以能心平气和地坐下跟太子聊,不仅因为他曾经是太子伴读,更因为当初元家出事,太子是唯一一个冒着风险替他们说话的人。

因为那次的冒失,太子受了很重的责罚。

久别重逢。

太子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他并不确保元鹤和白鱼是同一个人。除了一些蛛丝马迹,更多的是一种直觉。

“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活了下来……”

两人对坐,太子喟叹着说出这句话时,元鹤沉默良久,才回。

“有一场奇遇,蒙恩人相救。”

他一语带过,不想对这件事过多谈论,太子也没有勉强他。

“活着回来就好。只是元家……”

元鹤摇摇头。

“我已尽我所能找回父母亲人遗骸,将其安葬。”

提起元家之事,太子也是默然。

他安静地饮下杯中残茶,又和元鹤聊了些琐事。元鹤也不急着问对方的目的。不如说,当太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的来意是什么了。

太子要让他辅佐自己夺得帝位。

皇帝老了,帝位之争愈发激烈。太子的生母是两年前病故的陈皇后。自从皇后病逝,太子背后的力量顿时被削弱不少。如今除了太子,最有实力的就要算丽妃之子四皇子。

现在朝臣们也在观望,当他们开始摇摆之时,太子实际上已经落了下风。

宫廷的风云瞬息万变,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子此刻更是不能松懈,他必须在自己手中握住更多的牌。

关于白鱼先生的事,他早就有所耳闻。起初他想要把此人拉拢过来,是因为他掌握了大量权贵的秘辛,值得利用。

他也没有想到,白鱼的真实身份,竟然是死去多年的元鹤。

太子给了元鹤许多承诺,如果他登上帝位,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为元家正名,让其沉冤得雪。

元鹤默默地聆听,唯独到这一句,他才插了一嘴。

“殿下难道没有怀疑过,我们元家,正是前朝皇室的遗脉?”

太子对此不以为意。

“是与不是,不就是孤的一句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