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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筝说出“师父的骨灰”时,陶眠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

五弟子哭笑不得。

“不是说你,不要害怕。是我年幼时在浮沉阁,教我功夫拳脚的师傅。”

荣筝的那位师傅,陶眠在光明正大偷听她和沉砚的对话时有印象。

是上一任的影卫之首,同样,是一位女子,少年荣筝就是接过了她的班。

“我师傅是被活活累死的。”

荣筝作为一众孤儿当中最出色的小姑娘,自然也是最受师傅宠爱的。虽然她管教严厉,但不管去哪里,总是喜欢单独带着荣筝。

是以荣筝比起其他的师弟,早早地接触到了浮沉阁影卫的工作。师傅什么都教她,教她杀人,也教她防身。

她总说多一技之长,就是给自己多留一条活路。他们这一行,朝不保夕,大抵要落得个不得善终的结局。能做的事情很少,最起码让这个结局晚点到来。

荣筝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一心只有如何接好师傅的班,如何报答浮沉阁对她的教养之恩。

她拍着胸口跟师傅保证,只要有她在,准把收尸安葬这件事给师傅办得妥妥的。

她记忆犹新,师傅听到她这番肺腑之言后,感动得三天没跟她说话。

后来师傅真的死了,是在一次任务中。她要暗杀的人濒死之际反杀,师傅受了很重的伤。

荣筝其实及时赶到了,她要背着师傅回浮沉阁治伤。

伤势虽重,但以阁中的医师手艺,足够把半只脚踩进黄泉的师傅拉回来。

但师傅却拉住她的手,叫她陪自己说会儿话。

师傅本来也不多话,什么事情闷在心里。平日相处时,叭叭个不停的永远是荣筝,师傅总是在一旁冷落她,敷衍都不肯。

现在师傅说要聊天,却也不言,只好还是荣筝说。

荣筝漫散地扯着不相干的闲话,说什么张三家的鸡丢了,李四家的狗把人咬了。她说到王二麻子养的鹅看起来肉质特别嫩时,眼泪啪嗒啪嗒落,把自己给说哭了。

师傅勉强地抬起手,给她擦眼泪,问她哭什么。

荣筝说可惜那只大鹅被炖了的时候她没分一口汤,现在回想起来,要把她馋哭了。

师傅就扬起嘴角笑。

师傅把手收回来,虚虚地搭在自己腹部的伤口。她倚靠着一片光秃秃的山,抬头星河璀璨。

师傅突然问王二麻子家的鹅会飞吗。

这问题把荣筝问愣了,她没见过会飞的鹅,她常常被它们追着咬。

她说会飞的鹅一定是很高贵的鹅吧,超脱了沦为食物的宿命,远走高飞。

师傅没有看她,仍然在看星星。但她在对她说话。

她说小筝,你也要飞得高高的,要不再受到任何人的拘束,要割断自己的线。

荣筝哭着愣住,大颗的眼泪还挂在脸蛋上,可怜兮兮的。

她有点慌。她说师傅那怎么能行,她那么努力就是为了接好师傅的班,不给师傅丢脸。

她的名字是师傅给起的。一个“筝”字,就说明她早已为后来的宿命做好准备。

如果不成为风筝,她还能成为谁。

师傅摇摇头。

她说她回答不了荣筝的问题。她这一生,是在为“争”这个字付出所有。

她和现在的荣筝一样,从来没有设想走过其他人生。

可到如今,万事休矣。

她如同飞鸿的一片羽毛,无足轻重,却带着镣铐负重行走了一辈子。

她累了,临死之际,才想起要为自己寻找问题的答案,但她已经无力再出发。

可是荣筝还小。

她希望荣筝能为自己找到答案。

“师傅我脑袋笨,你又不是不知道,”荣筝用袖子胡乱地擦自己的脸,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什么羽毛什么镣铐,我都不明白。我只是、只是想做好你交代给我的事。前路那么渺茫,我看不清的。”

“那小筝就慢慢去找吧,”师傅的声音又轻又缓,“如果眼前只有一条路,那你就先走下去。走着走着,就会遇到岔路了。

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比旁人选择要少。但上天眷顾,也不算太过可怜,总有那么一两次,你蓦然发现,脚下多出来一条小径。

那条路往往又窄又不起眼,荆棘遍布、毒草丛生。但你要仔细地斟酌,不要轻易地路过了它。

师傅说的话,也许你现在不明白。但要牢牢地记在心上。等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你醒悟过来,也为时不晚。

哪怕是鸿羽,是风筝,再无足轻重,也要落在张开手迎接你的人。”

荣筝的师傅就这么走了。她放弃了最后生的机会,也不愿意回到浮沉阁。

那之后,荣筝谨遵师傅的遗言。在没有出现旁的岔路时,她就艰难地走在这唯一的路上。

“说实话,虽然杜鸿把我丢在烟霭楼,让我对其深恶痛绝。但这件事也改变我良多。也许转机往往伴随着与过去剥离的疼痛吧,”荣筝穿过宾客,专门挑着不起眼的缝隙前行,陶眠走在其后,只能看见她坚定向前的背影,“我已经找到能够容我好好降落的归宿了。”

……

荣筝说她之前来到烟霭楼,被搜身,佩剑和其他的物品全部被没收。当时她把师傅的骨灰随身带着,不得已,只能暂时封在藏玉坛之中。

她不在乎那个珍稀的坛子,她只是想把师傅带回自己的身边。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阁楼,中间无人阻拦,顺利得不敢置信。

“这太幸运了,”荣筝的神情很凝重,“好像有谁故意为我们排除了障碍似的。”

阁楼的门照例被封上三道沉重的铜锁,没有任何打开的迹象。陶眠竖起耳朵听了听门内的声音,安安静静的。

他在门外和徒弟小声嘀咕。

“你说等下会不会我们一开门,就看见杜鸿站在门内,说‘我等你们很久了’?”

“……”荣筝沉默稍许,才开口,“小陶你这乌鸦嘴仙人,说好的不灵就说坏的灵,我仿佛已经看到咱们打开这扇门之后的命运了。”

“开吧,实在不行把杜鸿在这里干掉,然后你接手浮沉阁。为师在妖境也算有人脉了。”

“这个办法好,我看行。”

陶眠和荣筝师徒二人运用了熟练的撬锁技术,三把锁依次被打开。

阁楼的门被推开,里面果然有一道人影。

杜阁主就站在屋子中央,周围是各种贵气的法宝古董。

他眉眼沉着,对门口的两人说话。

“我等你们很久了。”

“……”

本来是一句玩笑,现在杜鸿真的照搬了陶眠的话,他们师徒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但杜鸿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