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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是……”

管事虽然心里纳闷,面容却仍是亲切热情,主动询问两位陌生来客的身份。

陶眠从怀中取出信函。

一见薛瀚的私印,管事的面容一整,看来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头。

待他仔细阅过信函后,把纸张叠好,双手递还给陶眠。

“原来是薛掌柜请来的高人,怠慢了。请二位随我入庄内稍作歇息,庄主随后就到。”

胖管事的态度极为恭谨,看样子,薛府与这山庄的主人交情匪浅。

陶眠说一句“劳烦管事”,点点头,正准备带着徒弟进去时,身后却又传来轿子落地的声音。

又有来客?

管事从容不迫,先请山庄内的仆从带领陶眠进去,随后才迎接新的来客。

看他的表情,估计这波客人才是他真正要等的。

陶眠心里好奇,八卦的念头又起,正打算回头看看。

一只手却拽住了他的袖子,轻轻往下抻。

是荣筝。

五弟子不知为何神情慌乱,脸上毫无血色,而且不停地挤着他站,似是要遮挡住自己的身躯。

“小、小陶,我们先进去,快……”

陶眠瞥了徒弟一眼,什么都没问,转头对那等候的仆从低声说:“我弟子身体不适,请尽快带我们到客房,有劳。”

仆从微微躬身,手臂扬长,指向一条路,请两人跟随他过去。

荣筝始终贴着墙壁走,生怕被外面的客人发现。

陶眠一头雾水,就在此时,他听见门外的管事道——

杜阁主,一路劳顿。

杜阁主……

杜鸿?

陶眠有些惊讶。

原来这栖凰山庄的主人,和浮沉阁还有往来?

这件事是陶眠没有料想到的,估计薛瀚也不清楚。不过陶眠想,山庄这么大,两人又绝对不是抱着同一个目的前来,能遇上的可能性也很小。

他刚想安慰徒弟两句,让她不要紧张,大不了师父帮她易容。

然后又听见管事说了一句——苏谷主,您也来了。

……

苏天和!

这回换陶眠脸色一变。他心里道了几声晦气晦气,和徒弟一起闷头赶路。

他怎么会来?

苏天和这个名字,陶眠是万万不愿提起的。

他的三弟子和四弟子之死,与他有直接间接的关系。

但流雪在信中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仇恨,反而将天尽谷交到他手中,这样陶眠就不便对人做点什么。

毕竟天尽谷也算是流雪的遗物之一,陶眠也不乐意见得外人毁了它。

只是对于苏天和,他连回忆都不想回忆,最好此生不相见。

这个人陶眠看不穿,他太会伪装自己的目的,又野心很大。

陶眠怎么都想不到,当初的一场因缘际会,竟然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他那时还把他当作误入桃山的来客,把刚摘下来的仙桃与他分享。

早知道就不该分给他,直接把人赶下山。

陶眠忿忿地想。

门外的交谈声越来越远,不多时,仆从带着两位客人来到各自的房间。

陶眠简单地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没有发觉什么大问题之后,走到隔壁厢房,轻敲徒弟的房门。

荣筝方才的状态很令人担心。

房间内传来一声应,很快,房门自内打开。

五弟子已经调整好心情,又恢复往日的活力,跟陶眠热情地打招呼。

但仙人敏锐极了,一眼看出她在勉强。

“方便让我进去吗?”

荣筝侧了侧身子,让师父进屋。陶眠的眼神厉害,他瞄见徒弟的掌心有深深的牙印,应该是她自己刚刚为了控制情绪咬的,不小心下口太重,现在还没复原过来。

看来那个杜阁主,给小花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啊。

陶眠在心里叹气。

他就说呢,一个杀手,怎会如此开朗外向。

跟他上辈子拥有的阅读经验完全不符。

陶眠找了个空位随便落座,也让心不在焉的荣筝在他对面坐下。

他一开口,就是发自肺腑的实话。

“你也知道,我们两个是货真价实的骗子。”

“……?”

“除鬼这种事我活了一千多年也没接触过,本来么,桃花山也不需要我掌握这项本领。但现在来都来了,人家肯定也不会轻易放我们走。”

“那……咋办?”

“为师想好了,”陶眠用说大事专用的严肃语气跟徒弟讲明自己的想法,“等到晚上,那鬼咱们能抓就抓,不能抓,就翻墙跑。”

“……”

真是绝妙的馊主意,荣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才显得二人的对话没那么荒唐。

陶眠看出她的鄙夷,很不满。

“怎么,是瞧不上师父翻墙的技术么?年轻人不要太嚣张,总有一天你要明白这个道理。打得好不如活得长,功夫深不如逃得快。”

“我信了,师父,快收起你的歪理吧。”

“这都是岁月凝结的精华。”

陶眠编瞎话编得意犹未尽,口渴,给自己倒杯茶。

荣筝在这期间始终没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她清楚自己刚刚过于失态,只要那人存在,哪怕不说话,与她而言,也是一颗心被攥在手里要碎。

她无路可逃,情急之下向眼前这个只认识了不足三天的仙人求助。

仙人为她指出一条路,还什么都不问。

荣筝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然存在这么幸运的事。

“小陶,你……”她犹豫着,终于把心里话问出口,“你真的不追究?我刚刚……”

陶眠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弟子。

“也不是不想问,”他说,“只是刚才聊我自己的人生哲理太入神,忘记了。”

然后他把耳朵凑过去。

“现在能说吗?我想听。”

“……”

荣筝强忍着心头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邪火,现在她有点明白为何陶眠那个朋友总是看起来脾气不好的样子。

仙人确实在惹人恼火这方面有点天赋在。

见徒弟半天没有回应,仙人嘁了一声,不屑。

“不想说算了,我这人活得长,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其实我——”

荣筝开了个头,陶眠再度把耳朵凑过来。

“你不是不想听?”

“听听无妨。但你可以不说。”

一来二去,荣筝都有些无奈了。

仙人虽然气人,但她之前那股复杂低沉的情绪也烟消云散。

“罢了,先聊聊你那个荒唐的计划吧。”

“怎么能说荒唐,这是最切实的……”

师徒二人正聊着天,陶眠口渴想要倒水,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主动为他斟茶。

陶眠还以为是徒弟良心发现,终于想着孝敬师父时,他抬起头,发现荣筝在对面吃东西,两只手各握着一块茶点。

……

刚刚谁的手?

正惊疑着,突然,房门被从外面敲响。

是刚刚的仆从。

“二位贵客,我家主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