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徐北玄(4千字)
深夜时分。
在南苑长老的盛情邀请下,张陵就如此稀里糊涂的入驻黄院,成为一名五雷剑观的弟子。
一应道袍、佩剑俱是分发到位。
这黄字院为“天地玄黄”四院中的末席,俱是新晋弟子,住所环境多为十人大通铺,一间厢房内可容纳二十人。
张陵并未被区别对待,当晚便住进某间厢房。
此间呼噜声此起彼伏,似拉栓的琴弦呼呼声声,见这些弟子横睡七八,仰躺六九,倒也不像道观的修道之人,却也如此随意。
张陵坐在最角落里的炕位上盘腿打坐,阖目微闭,入定冥思。
不知不觉中,东方见明,天际边的鱼肚子微微翻白。
有醒早的弟子叫醒众人,声称一会新晋弟子要去正殿受礼,朝拜祖师爷五雷真人。
所谓新晋弟子,即刚刚入黄院的新弟子,以及黄院升玄院,玄院升地院,地院升天院的弟子。
彼间,众人见床榻的角落里出现一位陌生少年,此刻正盘腿打坐,心中虽有疑惑,但也并未过多言语,全当这少年也是刚刚入观的新弟子。
张陵睁开眼睛,深邃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神虹,这便下了床跟着众人前往正殿。
这正殿全名“五雷殿”,为五雷剑观祖师爷,五雷真人的神像供奉处,每逢重大时日,观内弟子都会齐聚此地。
今次黄院弟子受礼,其余天、地、玄三院师兄们俱是全部到齐。
大殿四方高墙顶柱,正中心处有一左手拿剑,右手持拂尘的道人神像。
他身披道袍,眉眼微闭,头发束起插有一根发簪,胡子长长显得飘逸,前方摆着一香坛炉鼎,鼎内香灰厚实,约莫半深。
此刻殿内人头攒动,分属四院弟子齐齐站立,为天地玄黄四院,约莫近千人之多,靠近殿门的两方位置是天院弟子,居中则为地院和玄院弟子,至于大殿最深处靠近真人神像的地方则是黄院弟子所占据的位置。
据说这是五雷剑观的老传统,天院弟子站在门口表示责任和兜底,代表着道观门楣。
地院和玄院的弟子站在居中位置,代表着底蕴和中坚力量。
黄院弟子站在最深处,靠近五雷真人神像,代表着新生血液和希望、未来。
此刻,有弟子高呼声响起,洪亮响彻整座大殿。
“掌门至,拜!”
“大长老至,拜!”
“二长老至,拜!”
“三长老至,拜!”
“四长老至,拜!”
殿门直直通往五雷真人神像的道路有一卷红毯,左右两旁弟子们互相注目,纷纷抱拳拜礼。
有五位老者清风飘摇,联袂而至,从殿外走向五雷真人的神像前。
众人拜去,张陵稳稳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左右四周有同院的弟子见状,纷纷出言提醒这位不动如松的少年。
张陵摇摇头,没有作声。
几个弟子见张陵如此头铁,倒也没有再多管闲事,这修道一路奇奇怪怪的人多的是,各有各的偏执,凡是能入这剑观的弟子都是有缘法和道心者,却也明白“清静无为”和“上善若水”的道理。
只是方才出于同门情谊和对长辈的礼仪出言提醒一二,这少年不拜便且不拜,随它去好了,跟他们亦无太大干系。
一会受礼大典再拜也不迟。
此刻,五位老者站立在五雷真人的神像前恭敬一拜,随即便开启此次新晋弟子的受礼大典。
但见正中红毯中从殿门走出一位白袍弟子,此人气质出众,玉树临风,身背一把桃木剑,两眼明亮。
出场便引来众弟子的侧目钦佩。
张陵耳边听的仔细,有人在窃窃私语,得知这白袍弟子正是天院第一人,亦是当下五雷剑观的首席大弟子,徐北玄。
徐北玄登临正殿上方的台阶,朝那神像恭敬一拜,又对五位老者拜拜,这才转身对着众弟子开口言语。
却是一些同仇气概,匡扶正义,斩妖除魔的云云话语。
众弟子亦是听的激昂澎湃,热血难耐,恨不得此刻就出了道观替天行道。
如此之后,轮到每位新晋弟子的受礼仪式。
先是从天院新晋弟子开始,五雷剑观掌门挨个叫唤姓名,被叫到的弟子皆要走到神像前行跪拜大礼,获得新的弟子令牌。
张陵眉头微蹙,却也觉得有些棘手,若是如此的话一会岂不是该轮到他上前跪拜行礼?
不多时,很快轮到黄院新晋弟子。
但听闻那掌门如是点名道:“黄院新晋弟子,刘都兜!”
这位唤作“刘都兜”的弟子一脸兴奋的走向神像前,在师兄和长辈们的瞩目下激动的朝五雷真人的神像跪拜,最后领了块刻有“黄院刘都兜”的令牌,这才回到原来的旁观位置。
“黄院新晋弟子,张陵!”
一言出,张陵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走出去,他似在思索,左右顾虑。
“黄院新晋弟子,张陵!”
又是一言提醒,众弟子纷纷四处观望,左顾右盼,想看看这黄院,叫做张陵的新晋弟子是否到来。
不多时,一位身着道袍,丰神如玉,神采奕奕的少年自人群走出,他身姿挺拔,眉宇间有股迟疑。
张陵来到五位老者,却也没有低头弯腰,更没有如那些弟子一般行跪拜之礼,只是点点头,表示一二。
这一举动令众人大为迷惑和震惊,便是五位老者也一头雾水。
“张陵,你为何不拜见祖师爷?”五雷剑观掌门有些不解的询问道。
张陵摇摇头,这便转身走了下去。
哗——
众人纷纷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呆若木鸡。
大半弟子却也心中生火。
此举行为他们眼中却是一等一的大逆不道行为,新晋的黄院弟子竟然无视祖师爷和五位掌门长老,简直无礼至极。
“这张陵是谁招进来的弟子?莫非有甚道心偏执?”
掌门对着身旁几位长老如是问道。
其中一位思索片刻站了出来,而后贴在掌门耳中说了昨晚的事宜。
掌门听完,眼睛一亮,道一句:“果真?”
那位长老点点头,不置可否。
“也罢,既是如此,且随他去吧,事到如今,南苑和北阁关系不可再恶化下去,如今要尽快破冰,重归于好!”
这位掌门叹息一声,又轻声对身旁的几位长老叮嘱一二。
尽管这五位老者并未追究张陵的无礼,可眼下玄黄两院弟子已然眉头紧蹙,面露不悦之色。
祖师爷五雷真人是他们心中的信仰,如今竟有如此愣头青的弟子敢放肆无礼,倒也应该教训一二才是。
张陵回到原来的位置,摇摇头,却也无法。
他倒不是不拜,而是自己这一拜,不光那五个老者消受不起,折寿折福,便是五雷真人的神像也要碎裂开来,轰然倒塌。
张陵是即将证得玄仙道果的纯阳之仙,饶是在原来的大世界里能够让他行跪拜大礼的无多少神圣够那资格。
更遑论他如今居位善恶巡游神,遇仙不拜,遇神不屈,遇圣不卑。
此番他法眼如炬,一眼就洞察这五雷真人不过是一位地仙境的修士,且真身尚在人间,若真的跪拜下去,恐怕这位五雷真人要被反噬的严重,岂不是坑害对方,遭遇飞来横祸,无妄之灾。
只是这个道理自然不能跟眼下这些道士去说。
一来他们断然不会相信,只会觉得在夸大其词在吹牛,或是有精神妄想症。
二来也没有必要多与人解释什么。
此间之所以呆在五雷剑观,不过是天机指引留有缘法,当是遵循一二,在此等等看看。
新晋弟子的受礼大典很快结束,五位掌门和长老并未追究张陵方才的过失,似乎十分默契的谁也没有提及。
不过这也和他们秉持的“清静无为”与“上善若水”有些干系。
即便张陵真的和北阁没有多少干系,他们也不会过多为难,只道是修行者各有个性,为道心偏执使然,不拘泥形式亦是一种缘法。
受礼大典结束后,五位老者乘风御剑离开此处。
天院和地院的弟子亦纷纷打道回府,没有将此间事宜放在心上。
倒是玄院和黄院的弟子义愤填膺,纷纷在五雷真人的神像前将张陵团团围住。
若是平时不拜也就不拜,可在如此重要的大典之上,于众师兄弟子,掌门长老的瞩目中,竟也要耍个性,逞道心偏执,确是没把五雷剑观的信仰放在眼里。
“哼!如此狂悖无礼,岂能任你放肆?”
“张陵,你既为黄院新晋弟子,怎可对祖师爷和长辈们如此无礼?便是在凡尘之间也是这么做人的么?”
“黄院弟子倒也沦为如此地步,当年我在黄院时却也没有你这等无礼之人。”
玄院的师兄们最先发难,个个摩拳擦掌,脸色铁青。
一旁黄院的弟子们跟着附和,纷纷道一句“羞与你为伍!”
张陵闻言,摇摇头,左思右想却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也无须解释一二。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出来救场:“大典已毕,你等何故在此喧哗?”
众人纷纷侧目看去,正是五雷剑观首席大弟子,徐北玄。
有玄院弟子解释道:“大师兄,这张陵方才对祖师爷和长辈们如此无礼,我等不过是警醒于他,教他今后学会做人。”
“没错大师兄,他既然为我五雷剑观弟子,怎可对祖师爷如此大不敬!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周遭响起不满的声音,徐北玄抬眼看向张陵,又转身对众人道:“我辈修行不必拘泥形式,礼在心中便可,张陵既然能入得五雷剑观,便是各方面都经受住长辈们的考验,此间修行之路,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等无须旁管别人如何,多多琢磨道法,精修苦练,他日方可斩妖除魔,匡扶人间正义,且散了吧!”
众人见大师兄如此言语,却也感觉有几分道理,不多时三五成群离开大殿,最后独留徐北玄和张陵两人在殿内。
徐北玄看向张陵,左思右想,道出一句话:“掌门师尊与我打过招呼,言你是北阁,清玄师伯安排而来。”
“若你修行之路有所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首席峰找我。”
说罢徐北玄准备转身离去。
张陵见状,便且出言叫住此人:“且慢!”
徐北玄定住脚步,转身看向少年:“你可有疑惑?”
张陵摇摇头道:“你们五雷剑观所修的五雷剑法走偏了,如此这样下去只能修到死胡同,余生道行毫无寸进,亦如你那掌门师尊一般!”
徐北玄闻言,眉头紧蹙,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言语,却也感到不解,为何这张陵像个局外人似的言行举止异常奇怪。
“这是北阁的清玄师伯让你说的?”
徐北玄为五雷剑观南苑首席大弟子,自然对南苑和北阁过往的陈年旧事有所了解。
当年南苑和北阁之所以闹僵,老死不相往来,正是对五雷剑法有着水火不容的见解。
南苑认为,五雷剑法涉及五行,为金雷、木雷、水雷、火雷和土雷,融合五行贯雷,当是正道。
北阁则认为,五雷剑法涉及“风火水雷土”五相,为风雷、火雷、水雷、雷雷、土雷,抨击南苑的修炼入了死胡同,如此修下去只能自毁前程。
南苑又恰好认为北阁是在离经叛道,胡言乱语,歪曲祖师爷的道法经义。
如此两方便有了不可调节的矛盾,从此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老死不相往来。
虽然对外统称是五雷剑观弟子,但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统,另一家只是走偏的旁门左道。
张陵见徐北玄误会,摇摇头道:“非也,非也,无论是你南苑还是北阁,走的都是死胡同,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对这五雷剑法倒是不感冒,毕竟只是一个地仙修为捣鼓出来的玩意,却也不值一提,只是这捣鼓出的玩意貌似没有完善,倒也苦害了后人。
昨夜他在北阁游廊见到那位女道长时,一眼便看出其经脉不正,不过当时人生地不熟,倒也没有过多言语。
徐北玄眉头皱的更深,他有些不太明白这张陵到底什么意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居然说南苑和北阁的五雷剑法都走进了死胡同,如此说来岂不是在说五雷剑观本身就是旁门左道,无论如何去修都是死胡同?
徐北玄语气有些不悦道:“你的意思是,这五雷剑法本身就是死胡同?是为旁门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