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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历史军事 > 大阳记之谶璞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宾客支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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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漪派锦打探,果然发现了规律,每隔七八天,支禾便会出现。在支禾到来前,屠夫定会将鸡收拾干净,捆扎好,绝不会让他空等。

于是,交漪命锦挑选同样时段前去买鸡,而且一买就是两只。时间久了,屠夫同样提前备好,笑迎锦的光临。从一月一次,到一月两次,再到每次都能遇见,支禾对锦的关注越来越多。开始,只是有意无意地瞟上一眼,后来,他会上下打量锦的衣着,露出不屑的神情,偶尔还会当着锦的面提提手上的鸡,还有一次他故意将鸡血洒到锦的履上,期待他做出反应。从这时起,锦得到了跟踪支禾的指令。他发现,每次从集市出来后,支禾都会绕远到城西北的水边,一个人静静地发呆,直至晚霞出现,他才独自返回。短则半个时辰,长则一个时辰,要么立着,要么坐着,有时还会躺着,他不与任何人接触,亦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话或是歌唱。似乎有心事在困扰着他,也好似在期待什么人的出现,但绝不会是一位美人。

就这样,又跟踪了一个月,支禾终于在水边见到了交漪本人。石案、草席、美酒,还有一道鸡羹。

“终于等到你了。”支禾轻松地说道。

交漪同样还以微笑,“尝尝,这是我府上的手艺,是否合先生的胃口。”交漪摆手,锦退出了视野。

支禾回过头,“你的人不错,有耐心。”说罢,放下手中的鸡,直直地盯着鸡羹,双手慢慢地摩挲。

“先生这是怕我下毒?”交漪笑着吃了一口。

支禾捧起碗,没有着急去吃,先是闻了一闻,而后慢慢咀嚼,“和我的手艺比,还是差了些啊。”

“是吗?先生博学啊。”

“不值一提。”支禾指了指交漪的空袖,“这是战场上没的?”

“不值一提。”两人顿时发出了笑声。

“小人斗胆猜测,您是少司寇大人?”

“哦?”

“皆言少司寇虽独臂,有勇有谋,且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过誉了。听闻您的智谋堪比姜太公啊,此话若是让齐人听到,可是会不高兴的。”

“在下父辈确为齐人。”支禾双手一揖。

“天意啊。我记得父亲讲过,安陵的晚霞鲜艳夺目,那是世间最美的景色。”

“大人是否要问,我为何从不看晚霞?”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在我眼前被人杀了,当时天空中出现了一片血一样的痕迹。”

“你后来报仇了吗?”

“是,官大夫就是我的恩人。”

“可否——”

“请大人原谅。”

“好啊,好。请!”

“大人请。”

“先生学自何处?”

“齐。师从公羊先生。”

“公羊先生尤擅《春秋》。”

“是。”

“孔子作《春秋》,对于自己亲身经历的、听闻的、辗转听闻的,用的文辞是不一样的。”

“的确,昭公、定公、哀公是孔子及父亲生活的年代,很多事情孔子亲眼所见,故为所见世。文公、宣公、成公、襄公是孔子祖父生活的年代,期间发生的事情,孔子能够听闻,故为所闻世。隐公、桓公、庄公、闵公、僖公时期是孔子高祖、曾祖生活的年代,实在太久远了,故为传闻世。”

“桓公二年,‘三月,公会齐侯、陈侯、郑伯于稷,以成宋乱。’鲁国的大恶是需要避讳的,但在此处为何直书‘以成宋乱’?

支禾面露喜色。“不错,为鲁君避讳亦有三世之异,时代越近,臣子对君王的恩情越深,为之避讳也深,反之时代越远,恩情越浅,为之避讳也浅。此处不为桓公避讳,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年代太久远了。”“大人师从何处?”

“西河。家父师从干木大夫,父亲又教了我。”

“听闻干木大夫高洁,守道不仕。魏文侯曾言:‘段干木贤者也,不趣势利,怀君子之道,隐处穷巷,声驰千里,吾安得勿轼!干木先乎德,寡人先乎势;干木富乎义,寡人富乎财。势不若德贵,财不若义高’。”

“是啊,与干木大夫相比,我等不值一提啊。先生请!”

“大人请。”

“先生,有何难处?”

“难处?”

“先生屡次至此,恐有心事吧。”

“有啊,不过并非难处。我曾心仪一位女子,不知其姓,亦不知她身在何处。”支禾腼腆一笑,“大人,见笑了。”

“哦,这样啊。”交漪招手,锦快步近前。

“先生,请详述女子样貌,我们尽力而为。”

“谢大人。”锦得了信息,匆匆而去。

二人继续交谈,不知不觉夕阳西下。

“先生,不早了。咱们来日再见。”

“大人,可真有耐心。”

交漪发出爽朗大笑,没有回答。

一个月后,支禾再次发现了锦。“先生,大人邀您见面,并且希望尝尝您的手艺。”不料,支禾竟略显不悦,“为何如此久?”

七日后,支禾准时来到水边。

“先生请坐。”

“请大人原谅,小人担心误了时辰。”支禾甩了甩手上的鸡,轻松地说道。

“先生如约而至,我深感欣慰。尝尝,这次是牛脯,庖厨试了多次,我叮嘱他千万不要吝惜,食不厌精嘛。”

“谢大人。”支禾吃了整整一条,“果真不错。”

“那就好。请。”

“请。”

“那女子,我们找到了。”

“真的。”

“是,如今人在泾阳,已经成婚,尚未生子。”

“哦。”支禾有些失望。

“不过呢,我的属下已经找到她的良人,命他们夫妇前来司寇府接受询问。你知道的,问题吗?找一找总会有的。届时,先生就可以见到了。”

“哦,辛苦大人了。”

“倘若先生执意要此女子呢,司寇府也是可以配合的。”

“如何配合?”话刚说完,支禾就明白了,赶紧答道,“不不,见一面就好,见一面就好。”

“那好,十日后,我的属下会联系你。”

“谢大人。”支禾收回笑脸,迅速吸了口气,起身,长揖。“请大人直言,在下定当竭力。”

交漪顿了顿,示意支禾入坐,随后道:“先生有所不知,金氏曾加害大父,威胁家父,为此我曾离秦,颠沛流离。可如今,不知为何,金氏对我倍加关照,官大夫上任之初,竟亲自登门。”

“您希望我去打探,他们的目的?”

“不错。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的属下,包括先生的要求。”

“不不,我并非为财。只是——官大夫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无论如何不会背叛他。”

“不是背叛,而是合作。君上励精图治,大秦蒸蒸日上,我想要的,君上想要的无非是安定。既然来了大秦,就是秦人,我想,你也不希望万民涂炭吧。”

“难道金氏——”

“凡事多想一步,总没有坏处。”

“明白了大人。”

“不急,再尝尝。”

“谢大人。”

腊月,锦带回了消息。金氏的首要是寻找一支鹿角,这支鹿角十分神奇,它不仅可以召集鹿群,助主人脱困,还可以招魂,助死者复生。至于官大夫对少司寇的意图,应是希望少司寇在朝中多多顾及金氏的利益。

“金氏如何知晓鹿角的事情,武城武人、安邑长者果真都是金氏?金氏的背后会不会是大阳人?的确,那些武人未下死手。”“果真还有族人存在。他们一定很强大,竟能让金氏臣服。倘若知晓鹿角在我手上,会留情吗?恐不会。至少,金耒父子不会。”交漪拍了拍头,将思绪拉回,“谶璞竟能使人复生?不可能吧。”交漪实在无从判断。他曾听父亲讲过,楚人相信鹿角具有神力,可以保护死者的灵魂,所以贵族会将一座镇墓兽置于墓中。镇墓兽的样子十分怪异,通常是将鹿角插在一个兽首顶部,兽首长颈、鼓眼、口吐长舌。

苦等了将近四个月,支禾再次传回消息。金氏族长要复生的正是老族长,但意外的是,官大夫和金耒大人并不同意。此外,他还探听到,掌握招魂之法的术士世间少有,官大夫猜测,族长尚未寻得。

怎么可能?只听过数日内复生,至多八九日,老族长故去十余年了,如何复生?还有,是族长亲自杀了老族长,如今却要将其复生?啊,不对,母亲的原话是,“金耒杀了金霍和几个族人。”难道族长尚不知鹿角在我这里?金耒父子迟迟不抢,其实是为了保护我?不可能!他们父子难道想复生其他人,抑或仅仅为了将鹿角藏起来,然后私自献给大阳人?不对啊,老族长既然身故,那么任喜所说的那些生人,是为谁送信呢?只能是老族长吧。对,只能是他,肯定是他!这个支禾,这个金犁!交漪咬咬牙,望了望天。

交漪还在设想下一步,然而三日后,锦匆匆来报,支禾沉水自尽。

锦派人以司寇府的名义查问,奇怪的是,官大夫的家丁竟不约而同地回答,支禾自尽只因家事。交漪只冷笑了一声,他清楚地知道,这是金犁下的手。为何要灭口?他所说的难道是真的?老族长真的已经死了?还有,倘若金犁的意图是保护我,何必要杀他?告诉我真相,不是更容易争取我吗?难道他是怕支禾会私通族长?倘若他告诉我的一切,是金犁故意泄露的,更无需杀他呀。

次日,任喜偷偷来见锦。

“一定是你害死了支禾。”任喜口无遮拦,眼里冒着火光,锦却也不恼。“我不想死,我要离开秦国,你要帮我。”

“你误会了。”

“别骗我了,我知道你们见过面。”任喜压低了声音,“支禾是你的人,所以你一定得帮我。”

“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大人,此事只有我知道,只有我走了,才能真正保护大人。”

锦勉强笑了一声。“金犁杀了他,是吗?”

“这——不知。”

“你如何不知?”

“真的不知。”

“你若不知,我如何帮你。”

“这有何关系?”

“不要忘了我的身份,我可以公事公办。”

“我的确不知啊。”

“你的要求还真是多啊,既不想自己出事,又不愿主人出事。”锦语音沉着,字字清晰,“你总要选一个。”任喜喘着粗气,汗水滴落,“你帮不了他的,至少你自己不行,你只有我。时间不多了,倘若司寇府插手此事,你知道后果。”

“你想怎样?”

“帮他,也帮你。”

“我只想尽快离开秦国。”

“这样,帮我最后一次,当你再见我时,我会把路上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好,并且保证不会将金犁牵扯进这件命案。”

沉默了一阵,“好吧——大人。”

“我要知道,金氏是否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

“这——我如何知晓,主人未携家眷,且从未提及。我的确曾在郑邑呆过一段,却不曾在府上做事啊。金府岂是我等卑贱之人能进的?”

“那好,我问你,官大夫多大年纪?”

“三十有六吧。”

“长老大人呢?”

“六十?小人的确不知。”

“二者释其一。不得有误。”

“大人,大人。”任喜哀叹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