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怎么来了?”
顾裕一进门,座上的几人都起身恭迎。
这位威名赫赫的淮南王刚接任不久,但在淮南一地的名声却是不错。
与顾绯昳丽俊俏的长相不同的是,这位淮南王生的魁梧奇伟,往那儿一站便如山岳般耸立着,着实有几分威严的气度。
他一开口,声音也是极为豪爽的:“今年本王所辖之地出了这么多英才,本王自然是要过来瞧瞧了。”
说完,他凝眸一扫,注意到了顾云亭身旁站着的宁成文。
笑道:“你便是今科的案首,还是咱们淮南出的那位宁三元吧!哈哈,小伙子长得这样文气,当真是读书的好苗子啊!再努把力,争取给咱淮南再考个状元出来啊!”
说着他大掌一拍,力道只用了三分,就差点没把宁成文拍个趔趄。
好在身侧的顾云亭有眼力,堪堪将人扶住。
“王爷过奖了,晚辈才疏学浅,今次只是运气好些罢了。”
“哎,你这小子,客气什么劲儿的!”顾裕笑眯了眼:“可不是谁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的,就看我这侄儿吧,都考了两回了,不还是不行!”
莫名被踩的顾云亭:……
“本王过去也听过不少宁三元的传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啊。”
宁成文的传闻并不算多。
但大抵就只有两件,一就是他之前在马下救人的义举被圣上夸赞的事情。
二就是他之前在大窑村的时候被人抢去成亲,当了多年上门女婿的事情。
旁的也有,但只有这两件传的最多。
毕竟一个沾着皇室,另一个沾着桃色。
顾裕淡声道:“淮南出个三元不易,既今日得见,本王也有一礼物相赠。”
“……”周围一众学子都快羡慕疯了。
宁成文却是有些疑惑,下意识斜眼瞟了一下身旁的顾云亭。
后者朝他挤了挤眼睛,意思让他放心。
“听说你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却还未取字,本王就送你一字如何?”
男子弱冠便取字。
通常都是家中长辈或师长来取。
文人交往,同辈之间便互称字。
宁成文家中没有识字的长辈,之前沈先生有过想要替他取字的打算,但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他知道,能够给晚辈取字,代表着关系之亲厚。
若宁成文的小字真由本朝赫赫有名的淮南王顾裕来取,那么他以后入京入朝堂,都会有一席之地。
旁的达官显贵,也会为着顾裕而给他三分薄面。
原来这才是顾云亭所说的撑腰。
宁成文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但面上仍旧一派端素:“那晚辈就厚颜一次,还请王爷赐字。”
这副恭顺的表情显然是取悦了顾裕。
他豪迈的笑了几声,便将来前已经准备好的话讲了出来:“你生的玉树临风,惊才风逸,又是新科的小三元,是为美玉一块,那本王就给你取字瑾之吧,怀瑾握瑜兮,穷不得所示如何?”
说完,他满怀期待的看向宁成文。
和他的长相差不多,他年少便不喜欢读书,自小便是在军中长大。
为了给宁成文取一字,他来前还特地翻阅了不少书籍,就是怕当场丢脸。
“好好好!”
还不等宁成文给反应,座上的罗知府先行鼓起了掌。
学政石大人皱了皱眉,仿佛很是看不惯他这副拍马屁的样子。
“瑾之瑾之,怀瑾握瑜,是个好名字。”
罗知府还在继续夸赞。
宁成文也终于回过神来,俯身道:“瑾之多谢王爷赐名。”
淮南王来宴席一遭就是为了瞧瞧这位宁三元。
所以在给他取了字以后,也没有多待,很快就告辞离场了。
顾云亭倒是多留了会儿,跟宁成文说道:“这下你放心了吧,有了王爷的赐名,以后你们宁家在淮南横着走都没人敢管你了!至于顾绯,你就甭怕他,有我撑着,他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宁成文含混答了个知道,便没再多言。
另一头,宁馨和顾绯重归于好以后。
顾小世子头一件办的事情便是叫人去宁家将被关了许久的程秀娥给接了出来。
“行了,当初送来就是为了恶心你的,现在恶心也恶心够了,我给带走了昂。”
顾绯这人,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与宁馨重修旧好以后,便又像过去那养揪着她的小揪揪拨弄个没完。
宁馨本来想的是让于四叔将程秀娥再送回到程家村关起来,等她爹爹考完乡试在做打算。
现下顾绯这么一说,她斜着眼看他:“你该不会还有什么后招吧?”
顾绯眯了眯眼:“本世子从来不玩阴谋,咱都是玩阳谋的。”
宁馨呵笑了一下。
行吧,你小子管那些损招叫阳谋?
“你准备把她带哪儿去?该不会要弄死吧。”
顾绯淡笑:“怎么了小不点,你心软了啊?”
他知道那女的是宁馨的亲娘,当然也知道程秀娥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心软个屁。”
宁馨当然不心软。
但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守法公民,让她一下子接受人命如草芥,如蝼蚁,还是有那么点颠覆她的三观。
况且,她总有一种感觉,她总觉得程秀娥好像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包括为什么想杀了她。
为什么死死纠缠她和她爹。
见她半晌没有说话,顾绯笑着揉乱了她一脑袋小杂毛:“放心吧,不杀她,死了有什么好的,等她眼看着你家爹爹一路顺顺当当考中状元,过上人上人的日子,那对她来说才是种煎熬呢。”
顾绯话说的没错。
对于程秀娥这样看谁好就想抢回家里的人来说,让她眼见着自己过去看不起的人爬上高位,对她来说才是真的痛苦。
“我们家在县郊有个庄子,我把她扔那儿去,不叫她好也不叫她死。”
“好。”
……
考中三元,在旁人家来看,是一件可堪写进族谱里面的大喜事。
对于宁家来说也喜。
但喜的没那么严重,毕竟在宁馨的洗|脑之下,宁成文老早就已经把他的志愿改成了考状元。
如今才考个秀才而已,不值得大肆庆祝。
除了……
“馨儿!爹爹考中秀才了,以后家里就不光你一个人养家了!”
宁成文手舞足蹈的说着刚从魏凌那儿听来的消息。
每年的院试前十名统称为“廪生”,不止能够按时按点的领取官府送来的廪米,还能在县试、府试当中给旁人充当保人,收取“保费”。
宁成文当初考县试的时候找的廪生收了他二两银子。
他当时肉疼的要死,一直记到了现在。
只不过后来他在县试中考中了案首,后面参加府试院试的时候,总有廪生主动来给他担保,也就剩下了这笔钱。
一想到明年自己不知道能赚多少个二两银子。
宁成文就激动地眼睛刷刷冒绿光。
宁馨默默叹口气,没有忍心告诉她爹爹,明年他就要进京了,哪里有什么机会当廪生给人作保。
算了,孩子高兴,就让他多高兴一会儿吧。
……
院试之后的乡试要在明年举行。
宁馨并不着急将她爹爹送回书院上课,反倒开始劝他出去玩玩。
颇有穿越之前,孩子放假在家,家长劝出去和同学玩玩的样子。
没别的,宁馨害怕她爹天天看书学习,再把自己看成个书呆子。
高强度的学习对学生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对于出去玩这件事,宁成文属实是没啥经验。
他玩啥啊,他也不会玩啊……
而且就说他在书院待了好几个月,他全心都扑在了读书上进上,根本也没认识几个同窗。
就有个魏凌吧,近来,他也不知道是哪一窍突然开了,开始体恤起了他妹妹。
闲着的时候就帮忙在他妹子的店里给她打杂看店。
根本没什么时间陪他出来玩。
所以,面对宁馨日日的催玩,宁成文十分苦恼。
“叔爷你说啥?我爹郁闷了?”
这一日,宁馨刚刚查完书会的账,就对上了来找她嚼舌根的于四叔。
说是嚼舌根不正确。
于四叔虽说不是宁家人,但自从他舍了大窑村族长之位陪着宁家父女俩出来以后,他一直都是把自己当成这个院子里唯一的长辈来看的。
但辈分大不掌权,他每次发现点啥问题都得来跟宁馨汇报。
搞得像在背后告老师的狗腿子一样。
“对,都怪你,你爹爹就喜欢在家里待着,你就叫他待着呗,天天往外撵什么撵。”
于四叔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叱责着宁馨几番想让宁成文出去结交的举动。
宁馨扶额。
她是真服了,别家养孩子是怕孩子出去玩,恨不得天天留在家里学习。
她养孩子是生怕孩子在家待得时间太长给待傻了,所以恨不得劝他出去玩玩。
“可老这样也不行,以后做了官进了京他也不结交吗?”
难不成到时候还要靠她豁着一张脸出去给她爹爹交朋友吗?
怎么说啊?
说你好我是宁成文的家长,请你跟我家孩子一块儿玩?
这扯不扯啊!!
听到此处,于四叔也皱起了眉。
一老一小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好半天也没找出一个能把宁成文撵出去的办法。
养孩子可真麻烦啊。
不光要督促学习,还要督促社交。
宁馨深刻感受到了当家长的不易。
正在二人愁眉不展之际,一封书信的到来倒是给宁馨找到了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