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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巨石落下,一截土墙被砸毁,尘土消散,程华定松开谢先文,呸了一口吐出沙土。

程华定一屁股靠着土墙坐好,说道:“你为本次武举状元,却年少,当入上四军历练,何苦来此吃尘土。”

谢先文回道:“兄长十七来得,吾如何来不得?且名将多起于卒伍,岂能困做笼中鸟。”

谢先文虽然十三岁,但是本次武举竞争性不强,因此成了状元。

本来,皇帝是让他入上四军的,他却非得来前线,并且点名要来东关驿。

这是钻了制度漏洞,皇帝不好失言,只得放行,到了这里,张世杰便让他跟着程华定。

锻炼嘛,当然是来第一线。

两句话的功夫,一群民夫冲过来,把巨石抬进缺口处,又挥舞铁锹填土。

谢先文刚要去帮忙,程华定一把拉住,说道:“各司其职,我等乃是防备贼军冲击,不能消耗体力。”

谢先文点头,跟着程华定往外观望。

三千元军列阵以待,大群民夫忙忙碌碌,操持着回回炮。

这玩意威力极大,只要砸中就能产生破坏,只是发射缓慢,而且需要众多人手操作。

一刻钟,土墙将将修到一半,刺耳的哨子响起,各做鸟兽散。

咻~

程华定急忙抬头去看,见十个黑点腾空而来,发现不是对着自己,便站着不动。

谢先文想跑,见老大哥不动,便强自忍着。

轰~

巨石落下,尘土飞扬,隐约间能够听到惨叫。

“有人闪开迟了。”程华定叹道。

谢先文问道:“兄长如何知晓巨石不会落下?”

“跟他学的。”程华定指向不远处的都头,说道:“扬州老兵孙策,三国的那个孙策,挨砸惯了的。”

孙策发现程华定指着他,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我跟他月余,获益颇多,你有空不妨多多请教,其他扬州兵各有所长,莫要错失良机。”程华定继续说道。

百战余生,必有所长,扬州兵不止是军队的骨干,也是张世杰的底气,否则一群新兵,守东关驿真的够呛。

外面,伯颜看了一阵,叹道:“半年不见,直不敢信对面乃张枢密也。”

吕文焕接道:“小皇帝善于蛊惑人心,因此良将愿用心,军兵愿死战。”

大体就是心气不一样了。

以前当兵吃粮,朝廷又不给够粮饷,军兵当然不愿效死,毕竟二张那样的太少。

如今免了大量赋税,为了保护自家的小家庭,都愿意出死力。

东关驿望斗里,张世杰同样在观察,见元军防备甚严,便放弃了派兵破坏回回炮的打算。

于是,就这样吧。

元军不急着进攻,只用投石机消耗,宋军也不怕。

且不说投石机不持久,就说那大块巨石,非得民夫从山里采集并开凿成一定规制,其实消耗并不小。

到得晚间,元军收兵回营,伯颜不紧不慢地轰击,而在嵊县外,元军同样结束了一天的攻城,鸣金收兵。

于文罡看着元军缓缓退去,不由吐了口血沫,骂道:“直娘贼,只把百姓当驱口。”

朱焕道:“某在扬州时,鞑狗惯于驱使百姓攻城,我等只能痛下杀手,否则,城破人亡,负了家小亦负了国家。”

“于同。”于文罡回头叫道:“速去收拾尸体。”

“此乃我等份内事,都头自去休息便是。”林景熙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大群民夫。

事情很多,清理尸体救治伤员只是最基础的工作,还需要准备木头石头,修缮损坏的遮箭棚,准备灭火的沙土。

好在嵊县百姓已经被元军蹂躏过一遍,不再想体验那种感觉,都是尽心尽力。

其实应该把护城河重新挖开的,但是元军填了一万多民夫,填满了整整一条沟,并非偷偷摸摸可以挖掘,只得放弃。

不一刻,城下尸体堆叠,火油浇了一把火扔上去,全是焦臭味。

尸体焚烧到了半夜,民夫顺着吊篮回城,子时末,东城门打开,朱焕领着五百健卒鱼贯而出,悄悄往黑夜里摸去。

口含木片,紧握刀枪,扶住箭筒,顺着曹娥江往东走三里,然后折向南面。

为了避开元军探马,用了一个半时辰绕了十五里路,终于摸进了元军大营后面的一片树林里。

于同悄声问道:“统制,上不上。”

朱焕说道:“歇息一刻钟,吃饱喝足杀出去。”

于是,林子里只有咀嚼吞咽的声音。

吃喝完,朱焕站起来,提刀向元军大营奔去。

全军跟随在后,很快进入了哨塔范围,放哨的元军刚张嘴,一箭飞来,呼喝变惨叫。

“来人!”帖木儿倏地弹起,喝问道:“如何有叫声?”

“南兵袭营~南兵袭营~”

“迎敌~”

“莫要慌乱,随我出战!”

一片嘈杂,元军顾不得穿甲,抓起兵器就钻出营帐,对着宋军迎了上去。

朱焕一刀砍翻一个元兵,顺势把火盆踢到帐篷上,叫道:“前队冲杀,后队放火,从前营杀出去!”

并不容易。

绕到后营固然避开了元军探马,然而这里驻扎的是帖木儿本部人马,都是蒙古色目兵,不仅悍勇,反应也快。

刚刚冲进来,元兵几乎全部出了营帐,自发迎了上来。

朱焕早有心里准备,只把大刀举起砍下举起砍下,犹如机器一般,全不管其他。

于同挺着铁枪护持右侧,左侧的军兵却换了一个又一个。

帖木儿出了中军大帐,听后方呼喝声与兵器碰撞声推进缓慢,大略估计出了局势,下令道:“来人,准备接战。”

命令尚未送出,只见前营升起火光,无数喊打喊声快速传向左营。

“兄弟们,鞑狗不把我等当人,如今正好报仇!”胡风举刀吼道。

“反了~反了~”杨六立刻附和。

“胡风,你敢!”本营千夫长赶来,喝道:“平日待你不薄……啊~”

千夫长话没说完,胡风射出手弩,正中其面门。

胡风又吼道:“兄弟们,接应王师,杀鞑狗报仇!”

“报仇~”上了头的新附军呼喝不止。

“跟我杀~”胡风向中军大营冲去。

一边冲一边呼喝,沿途不断有新附军汇聚,待到两营交界处,有三两千人跟随在后。

此时左营的一部北地汉兵迎上来,立刻杀做一团。

帖木儿还没想清楚镇压那边时,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从左营响起。

“兄弟们,接应来啦~”朱焕精神一振,再次大杀特杀。

民夫哗变,新附军叛变,三面受敌,帖木儿只得收拢军兵,且战且退,退出大营一看,本部人马只五百余人,北地汉军一千余,折损过半。

“撤,回诸暨!”帖木儿咬牙说道。

想他二十岁袭父职为万户,征战十余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亏。

只是敌情不明,全军胆气已丧,不得不退。

大营里,浑身鲜血的朱焕再次砍杀一个元兵,大呼痛快。

想他在扬州时多次随姜才出战,敌兵杀了不少,胜利一次都没,哪像这次这般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