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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科幻小说 > 稔寐空间 > 第八十九章 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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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稔寐以后,簪花圣上再留我饮了杯茶,又与我提到了苏迪先辈。他告诉我,虽然星辰并未有所昭示,但他的人心隐隐感受到,我和苏迪有特殊的相似之处。我和她都似误打误撞地来到北国,都在北国收获了新的生活,又都要为了对付一个被墨昙理论彻底统治了的异界。

沉默了半晌,他忽然起身,如梳理羽毛的仙鹤忽然腾飞,飒地挥袖叫几名宫女抬来了一幅画屏,是一张六十平尺的星辰图,簪花圣上称其为【昨夜星辰昨夜风】

他脚步浩荡地走近画屏,命宫女退下,又突然安静了下来,观了半晌,悄悄转过头来对我眯眼笑道:“忘川......好久没有为你解读异界众人的星象啦?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皆然——虽然北国从来没有这种奇怪的规矩。苏迪普普通通一人类小姑娘,成了异界的绝代英雄,忘川你本也是比她还要普通的存在——那所谓的前科技部部长之子并无其用——而你也一定不能奢望着能获得与她相媲美的荣誉。当然,苏迪并没有一颗功名之心,你也并非是渴望利禄的凡俗夫子,对吧?......只是,很遗憾,我并未从你的星相氐宿四中看出任何风光的前路。却是象征着未知的亢宿二更加明亮了,甚至与稔寐的命星心宿二一同达到了墨昙之星角宿一的地步。可似乎不妙的是,稔寐的命星有些不稳,且愈发红光,与西边蓝色熠熠的天渊三交织成了一幅彩色图景,而那安静发着光的天渊三,则是苏台风的命星,看起来并不具备一位盟主该有的明亮,是吧?我们北国市井之中,不知为何十分讲究‘名分’这一事物,即谁位于哪个家族、排行第几、是什么官职、应有什么权利,若论一论苏台风的名分,只怕她从来都不曾真正成为过异界盟主。她虽然亲自将一切料理得有序,却一直是谦卑的‘异界盟主夫人’,甚至是‘代理盟主’,终归是个幕后得角色罢了,不像那代表着苏弋琳的壁垒阵四,虽也不及我的命星耀眼,却白白地照亮了周围一片群星暗淡的天空。若以孤之见识,此二人虽是当今异界舞台上的角逐者,却哪个都没有称王的命途。台风之星过于优柔,又被旁侧的心宿二争夺风光;弋琳之星从不同视角观之时而耀眼如灼时而昏暗如暝,而顺我手中簪花所指细致观之则可发现其旁侧令有一颗似有在喧宾夺主的小星,名为壁垒阵三。那是姜汁冰淇淋的命星,经常被月儿所遮蔽而难以被注意,有趣的是,苏弋琳是她的主子,而他刚好处于妨碍壁垒阵四的位置。好了,顺着我手中簪花所指,去观对面半个天球的星空。此处这一不亮不暗的小星是苏苡萱的命星,名为娄宿二,刚刚爆发过,却立即暗淡了下来。她的星相与方才那一片的纷争好像并无什么关联,唯一有趣的一点是她和天渊三所连成的线上竟无任何星光,或许意味着她们母女俩命数相连,或许意味着苏台风可以直击她的要害。西边这颗云雨一是樨洛的命星,并不明亮,却看起来很年轻,似乎她的命数比同龄的苏氏姐妹要平稳长久得多,或许是受贵人所照顾......而她的那位白姓儿子之星不知道又要暗上多少个级别,弑泪弑月与心晨之星虽不至于那样暗,却也影响不大,无需再费你那本就不堪重负的记忆。”

他眯眼看我静思了许久,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上次我们结束庞大的惯性旅途后奈何仙人就引你去了忘川幻境,这次也便如此收尾,或许能让你记得更轻。我便不再多做赘述,就于此作别了。北国常有‘惜别’一说,不曾想我们下次相见,你会是另一幅模样,还是早已被摧毁成诗句中的‘可怜无定河边骨’?哈哈,玩笑,玩笑......我也知你是不忌讳这种玩笑的人。我是想言,请小川此去切莫牵挂孤,也切莫忘了我们这份忘年之交。奈何仙人教过你前来北国的法术吧?若是能从凡事中抽身,随时可以过来看我,参加宫廷中四时的游戏——那个节气有怎样的习俗,你不会忘记吧?也欢迎你带你的朋友们来见我!......”

不觉间,一团灰黑色的尘雾包围了我,在我身边浮动着,越生越多......

“最后一个为你送行的人终于要......迟到而至了......”簪花皇帝做了一个他最常做的眯眼笑,并对我挥手告别。

被尘雾彻底包围后,我回到了忘川幻境,奈何仙人盘腿在我面前腾空静坐着,似有鄙夷地注视着我。

“仙人......”我说到一半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只得等待着她挑起送别之题。

可没想到,她竟如平日交流一般随意地对我道了一句:“你的小师妹夜阑现有的汤料不多了,明日你陪她去上山采一些罢。”

说完,她竟从半空中下来,转身走开了,只是脚步比平日慢许多,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可是我竟不知如何是好,我只觉得,主动挑起出走的话题仿佛如要平白无故地与奈何仙人发一通脾气还要无情无理,却不能放任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矛盾着,到头来,只是有气无力地,似乎只是为安慰自己而吐出了一句:“请仙人留步......”最后二字,微弱的仿佛顷刻间便弥散在了空气之中。我默默许愿,希望那承载着我的声音的尘埃能飘入她的耳畔,哪怕一粒也好,更希望她会想往日一样神奇地读出我的心声——对啊,为何偏偏这次,她丝毫不解我意?

她听到了,轻轻回眸,如竹林中清纯的浣女听见雄鹿奔走的声音而缓缓回头痴望,但她黑白相间的抽象派眼眸中并未流露出一丝温情,而尽是冷淡。

“——怎么?”她轻轻问道。

我绞尽脑汁想要编织出多么委婉精妙的词句,却发觉人越是在关键时刻,越想表露真情实意,就越缺乏表达能力,似乎连字的平仄顿挫都偏离了该有的样子。如词穷一般,我停停顿顿地说了又说,只是为了告诉奈何仙人一句话——我想去异界。

“哦。”她的回答,比我的要流利简短不知多少倍。

可正当我松下一口气时,她突然尖锐地一字一顿道:“忘川,你想走便走吧,不必向我请示,更不用期待着我和我的徒弟们会与你再见......因为也不会再见面了。”接着,她皆叹一声,对我摇了摇头,又转过身去,慢悠悠地走了。

我不解其中意,匆忙地跑到她面前拦住了她,“我——我——”地欲言又止,仙人都忍不住扑哧一笑,又马上作回了一如既往的严肃姿态。

“奈何仙人,”我拼命地遣词造句,“我并非是想离开此间一切,我将踏上的只是一段旅途,按簪花圣上所说,或许和苏迪先辈有几分相似,去拯救异界,然后回北国继续过属于我的生活——您也知道,我对异界的所谓功名利禄并不感冒,我深深爱恋着北国山河,我不会叛离您所教导的一切,不会、不会——”

“哼,”她冷笑道,“可是你已经私自下定决心了,就算没有更好的说辞,我阻拦你的话,难道会有用吗?忘川,真是令我失望啊,自你前来之日我便说过,纵使我有多么强大的北国之力,也再不会干涉异界一毫......因为那里与我奈何毫无关系。而你呢?你却还眷恋着那片土地......甚至要用我教给你的一切来为那争夺权力的鼠辈效力......你真是污了我的姓名啊......我也不该纠缠,毕竟论名分你也并非我的徒弟。便去吧,忘川,只是不要再挂念我,也不要指望我能再去牵挂你......”

我感受到了她语言中深深的痛苦与失望,并默默帮她承受着这份感情的重担,任由这座高山一点点压在我的肩膀上,直到把我压垮,直到我再也承受不了,而重重地倒在地上,去吻那由奈何仙人的法力所造化出的灰黑色的岩石与泥土。“奈何仙人!......”我任由着心中复杂的情感纠缠在一起、喷泻而出:“您所造的一隅幻境已是我肉身与心灵的双重归宿,我哪来的资格脏污您的意志啊......我保证我不会再异界动用一分一毫您交给我的果实,而只与那些超人类一道暂时成为凡人;我也不会以北国的名义影响异界的局面,而只是以我身为超人类的那部分与他们做出极微小的改变。我答应稔寐要去的,我答应过自己要为异界贡献力量的,我甚至......”灼羽那如梦似幻的脸庞再次浮现在了我的眼前,令我一度哽咽,久久不能言,陷入了无尽的自罪与痛苦之中,陷入了我许久未曾感受到的绝望之中。那往日的悲剧,仿佛被这缺乏色彩的忘川幻境与过于美好的北国山川淡化了许多,而如今再度接触异界、回忆过去,如误入薄冰之上一般,随着脚下的冰片噼啪破碎,自身无能为力地沉入一渊深不见底的冰水之中,感受着刺骨的寒意与痛......

“回忆我昔日是如何教你静心的。”奈何缓缓言道。

我方回忆起奈何仙人曾无数次带领我体会过的那种“安心而幸福”的节奏与韵律,想起昔日她为拯救我与罪孽而为我造化出一片红柿林或是一种种奇妙的梦境。虽然一位又一位师弟师妹的前来仿佛大大削减了我与仙人的独处时间,我对她的恩情与她对我的照顾却丝毫没有衰减。我不希望让她因我的离去而愤怒忧愁,更不愿让她误以为我是多么的无情,能够肆意消费她待我的一切好。可是,可是,我的心是这样矛盾。想要前往异界的愿望愈发强烈,仿佛如一根皮筋般拴住了我的心,将其向着远离忘川幻境的方向拉扯去。

“唉。”仙人看到我凭借自己的力量从痛苦中解脱,既欣慰,又心酸:“我明白,你此行是非去不可了......虽然回忆甚是久远,然而确实与苏迪有几分相似......如果我用我的法力束缚住你,你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吧......忘川......只是有一个条件。战火纷飞的异界,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曼妙,不知从哪里就会再出现一个人,能如苏弋琳版将你再顷刻间打成一具尸骨。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令你痊愈啊......倘若这次你再度因你的浪漫陷入险境,或是受了重伤,我便再不允许你去了。毕竟上次,你能否醒来,全凭我的一念。”

“哼,”最后,她又似在戏谑地笑道:“忘川,我应该......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