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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科幻小说 > 稔寐空间 > 第五十八章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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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幻境里,依旧是无垠的灰色土地,永恒漂浮着的云雾,与似乎总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强大力量在其背后闪烁着的天空。

一切的一切,都是灰色,都是尘埃,都是奈何仙人的造化。

一直以来,我几乎从未听闻异界与人类世界发生的事,只是在奈何仙人的安排下做着各式各样的事情,或是打扫仙境,或是带着师妹无君与师弟石途旅行,或是独自练习。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身处仙境,却有种“天上一日,地上千年”的感觉,对于异界与人类世界的过往,甚至是无君与石途的过往,我都记不太清了。除了灼羽。她是我心中永远不可磨灭的吉光片羽,是刻骨铭心,是执念,也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我,忘川,要重新开始一切的忘川,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永远不可能忘了她,永远不可能放弃拯救她的一线可能。

……虽然,从人蒹手中夺回灼羽仿佛并不是拯救。

怀疑,大概是人性中与生俱来的东西,也是构成智慧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我们会怀疑他人的承诺,怀疑自己的期望,怀疑记忆里的过往,甚至怀疑我们亲手触及到的物质……可我从未怀疑过与灼羽有关的一切,甚至连我最理智的部分也毫不犹豫地承认了那些记忆的存在,仿佛奈何仙人对我施了法一般,我一直是那么执着,那么坚定。

我也一直在挂念着稔寐。她离开异界后,未始被苏弋琳启用作为备用躯体后,她那边究竟怎么样了?奈何允许我,我便也常去找簪花皇帝为我占卜。簪花皇帝的占卜结果永远是最精准的,没有任何的偏差,也从未被任何人怀疑过——仿佛也被奈何仙人施了法一样。

遗憾的是,从占卜结果里,我得知了稔寐的失忆。我也得知了稔寐与未知等人踏上了拯救未来的旅途,稔寐也交到了新朋友。簪花皇帝对占卜结果讲的并不多,我知晓的也只是一个概况。由于我遗忘了诸多异界与人类世界的事,我甚至想象不出他们究竟是如何去的袋鼠岛,也想象不出他们究竟住在怎样的地方,周围是怎样繁华的街道。袋鼠岛又是怎样的一片荒凉。

北国没有人类世界的那种繁华,也没有那种荒凉。再高大的建筑,也不会与能与之媲美的建筑相邻,而非营造出人类眼中的“繁华”却失去了高楼的伟岸(当然,北国的建筑再高不过十层,是比不上人类与超人类的建筑的);再荒凉,也有着荒凉的美与自然的力量,而非作为被所谓的智慧与文明践踏后的残渣出场。

北国的力量,北国的精神,是你在别处学不到的。它需要你去用心感悟,用智慧思量。那是一种平和的心境,是一种谦虚的从容,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身处于北国山水,或是奈何搭建的幻境中,只要你敞开心扉,便能感受到。不得不说,这些年,在北国成长着,我学到了太多太多,就算我是最无法容纳北国之力的类型,也仿佛有了羽化成仙的可能。

时不时地,尽管我和师弟石途不习武,奈何仙人也会教我们几招——都是她自创的,“尘埃”的力量。那些招式没有名称,也没有一条条规矩,仿佛像跳舞一样,在仙人的法力的帮助下,舞动着四肢,让几粒尘埃变化着,感受着那种心境,那种自在。有时我们练这一式,有时练那一式,甚至有时一天就换了十余式,一切全由仙人随性而为。唯独有一招,足足练了一个月,中途从未改变过,也未穿插任何额外的活动,只是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花费一个月的时间。我对它的印象格外深刻。

轻轻一一抬手,捧起一团尘雾,如青竹滴翠,再从四面八方吸纳更多的尘埃,让那尘埃做成的球体翻腾着、变化着。倏忽间一闪身,携带着尘埃一同闪开一步之距,猛地一蹲,由马步转弓步,架拳按掌,再闪身回去,一个虚步推掌,将那尘埃造化成一团花簇,下落,转身,顿身,回收……尘埃落定,方才花团锦簇的地方转眼间变作了一片小太虚。我的身影愈发流畅,手法愈发精湛,那刹那间盛开的花,也愈发灿烂。我也越来越享受那个过程——去令尘埃变化,与它磨合,将自己的力道揉进它的力道,令它随着你的心意千变万化。虽然那一个月日复一日地单调地重复着,我却不觉疲倦。我猜测,拥有远远高于此的力量的奈何仙人,能用尘埃的变化造出一个个属于她的世界,大概也不会很寂寞。我甚至有时也瞥见她在指点我和师弟师妹后,也在自己舞弄着尘埃。有那么一霎,她仿佛笑了,淡淡地笑了,虽然那微笑转瞬即逝,却被我捕捉到了。我突然想起,好像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没再流过泪,至少没在我们面前表现出孤郁的神态……好像我与师弟师妹的存在,的确减轻了她的孤独感。

一日,我自己正聚精会神地练习着,奈何仙人突然打断了我,我甚至没意识到她是如何接近我的,只觉那个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刹那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的神态是依旧的从容,声音是依旧的富有仙人气概,或许还要添上一份沧桑与慈爱。

她在我面前静静地踱着步子:“稔寐有险,海妖待降……”她意味深长地转向我,“忘川,你可愿奔赴一趟?”

“奔赴何方?”还未回过神的我惊异问道。

她信赖地说道:“天意不可道,汝自思量,勿怨世事无常。”

她抬手,万千尘埃自四面八方飘来,渐渐地包裹住了我的身躯,遮挡了我的视线,忘川幻境在我的眼中渐渐散去。一点一点,尘埃再度散开,落入了地面,消散得无影无踪,清醒过来,我才发觉,我来到了一条河边。河的对岸是一望无际的花海,一朵朵姹紫嫣红的鲜花面朝蓝天,迎接着暖洋洋的阳光,吸纳着天空中飘飞的雪花。河水静静流淌着,它是如此的蓝,如琉璃一般,仿佛不在流动而是静止的潭,唯有岸边的水花慢散着。河这岸,在我身边,有一颗巨大的古树,**盘桓,粗大的枝干上有怪苔缠绕着,树冠上是数不胜数的蝴蝶状花朵,与蓝叶交相辉映着,是一番别样的色彩。不远处,有一座茶楼,飘散着唏嘘的人声。其余,皆是一片无垠的绿草与远山……

奈何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遐想,她总是这样突然与我对话,不知声从何来。她曾告诉我,“声从尘来”,她能将力量注入一切尘埃,尘埃也是万物的归处与来处。

“忘川,我将借你我的力量。接下来,你需要做的,只是努力回忆稔寐的模样,在辅以坚定的信念,一心一意,让她出现在你面前……如此这般,便能将她召唤至此间,已免除祸患。我未见过她,自然无法做到。这一切,都是你的责任……或者说,是命中注定,但或许你不爱这么说,人们普遍不愿意相信天命,他们总认为,事在人为,总是盲目地相信自我的力量……若你也是如此,便不去管‘命中注定’之类的言语吧,就当是稔寐需要你,就当是只有你一个人能够为她免除祸患,就当如果你不这么做她就会永远地离开……集中注意力吧,忘川,未知的枪口已经对准未来,而稔寐为了保护那名少女竟将自己的身躯挡在了枪口前……”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明白为何稔寐突然就有生命危险,为何只有我才能够拯救她。但在我心中,奈何仙人口中的一切都是绝对的命令,仿佛是命运向我传递的命令——我只有照做。

我屏息凝神,静静地闭上双眼,稔寐的面庞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我甚至没去想我印象中的稔寐究竟是否是她现在的模样——然后我尝试用意念让她出现在我面前……我好像能感知到那个人影真的渐渐浮现在了我的前方,由淡淡的虚影渐渐地变成了一个身影……某一时刻,我仿佛有些疲惫,险些令那个影子一闪而去,可它只是闪烁了一下,并未离去。

“好了,”耳畔再度传来奈何的声音,“你已经尽力了,最后我便借你一臂之力吧……”

我睁眼,在疲倦的驱使下倒退了两部,回过神来后,才看见,稔寐真的出现在了我眼前。她依旧穿着最爱的那身衣服,背着那把绯焰唐刀,两缕穗发垂直胸前,紫晶眸中倒映着清脆的光影,流露着细腻的情感。

可她失忆了。她不记得我了。她将有关我、甚至有关未始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稔寐……”我走上前去,不知该如何开口。我怕她逃走,怕她对我发出敌意,怕她不会听信我的任何话语。

是我多虑了。她还是之前的那个稔寐,再也不会对未曾相识的人流露敌意。

“你是……”她有些不自然地抚着秀发,不敢与我对视,而是将头侧向一边去看那片花海。

我决定先将“召唤”她至此地的缘由交代清楚:“我是忘川,在你失忆前和你是很好的朋友。我如今在这个名叫北国的地方,学习操纵北国之力——或许在你看来正如魔法一般。我有能力得知,方才你差点被子弹击中,便将你召唤至此地,以免除祸患。”

“谢谢你。”她真诚地点头道,“感谢你的搭救。我会记住你的。你叫忘川?”

“对,忘川。”我答到。

“我叫稔寐。”她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我。

“我知道,”我重复道,“在你失忆前我和你是很好的朋友。”

我想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我简直太自私了,如此关头在脑海中跳跃的想法还是让稔寐回忆起稔寐空间的一切,去尝试寻找灼羽,顺便利用那个红宝石项链平定异界的风波……

我不该再“利用”她了,我对她所做的一切,赋予她曾经的意义,全都是为了满足我的一己私欲……我太自私了,让她和新朋友快乐着,不好吗?我突然不想跟她提及任何有关曾经的事情,我想让她放下曾经的一切,去拥有新的生活,属于她的生活,而不是受我“操纵”的。

那灼羽呢?

拯救灼羽(虽然或许对她来说不一定意味着拯救,但我需要给她回到我身边的机会)自是我的责任,而不是稔寐的。

我便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微笑着邀请她去茶楼与我洽谈。

稔寐答应了。她的好奇心很强,一直在问我有关北国、有关异界、有关人类世界的问题。我详细的回答着,她聚精会神地听着,我们在茶楼坐下,点了一壶小青柑,她喝了两杯,我还在口干舌燥地说着,杯中的茶一口未动。

稔寐对北国人的说话方式很感兴趣,那貌似是唯一一种超人类无法完全理解的语言(如今在北国生活多年我已能用北国语言与北国人正常交流),发音优美,字句简练,却侧露着北国人的精神与风采。

终于,稔寐问起了她的过往。她告诉我,她的朋友未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告诉她。

我突然开始犹豫了。我不希望拒绝已吃一顿闭门羹的她,却又不想让她受限于过往,受限于我为她“编织”的过往……

正当我的思绪辗转反侧时,奈何的声音出现在了耳畔:“稔寐的祸患已经被你消除了,可我能感知到,又一只海妖,竟肆无忌惮地在人类世界漫游着……用刚才的方式,让你和稔寐一起前往人类世界吧,在袋鼠岛的陆地上寻找海妖,降服她,用我曾教给你的力量,然后我会将她囚禁在幻境中……我会在必要时刻助你一臂之力。去吧,不能耽搁。”

“好。”我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一边回味着口中的余甘一边告诉稔寐:“时间不多了,你该回去了。我也要与你一同前往人类世界,去降服一只海妖。等我的任务完成后,或许——不,一定,我们会有交流的机会。”

她信任地看向我:“好,那请你把我召唤回去吧。”

……

我从未想到,竟有机会再次踏上人类世界的土地。奈何告诉我,这里是袋鼠岛,位于人类世界北部的一座大型海岛,由于不在北极圈内,如今又是夏日,所以并不寒冷。我和稔寐回到了她本该中弹的房间内:只剩空无一人的病床与空无一物的墙壁,还有一扇敞开的门。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稔寐不安地说道,“我们赶紧出去吧,苏苡萱和姜汁冰淇淋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一边思考着“姜汁冰淇淋”究竟是什么,一边跟随着她的脚步跑出了房间,穿过一条条走廊,来到了一间会客室一样的房间,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性正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他的穿着很正式,右手带着一只手套,留着和稔寐一样的垂直胸前的穗发,琥珀色双眼有些冰冷。

“姜汁冰淇淋,方才发生什么了?”稔寐焦急地问道。原来他的名字叫姜汁冰淇淋。我不禁大吃一惊。

“我以为你知道。”姜汁冰淇淋平和地答道,“未来独自跑出去了,未知跟苏苡萱去追她了。你想去的话也可以去。”

他丝毫不在意我的存在,也根本不好奇为何多出了一个我,只是继续保持着冷漠的姿态。

“我们一起去找她吧,”稔寐请求道,“未来一个人待着,我怕有危险。”

“我不去。”他头也不抬地答道,“我不想。”

“为什么?”他的冷漠令我愤怒,我焦躁地问道。

他竟惬意地摆了摆手:“我只负责驾驶飞机。再说了,我也没有必要跟你解释。”

“走!”我不愿与他置气,拽着稔寐走了出去。我问稔寐可否见过海妖,或是妖怪,她告诉我,她曾见过未来被不明力量附体,模样变了,性格也变了。我猜测,未来大概正式我要找的人,所谓的“海妖”,或许就是曾附身于她的“神秘力量。”

建筑之外是一条小径,并无车辆或行人,周围也是一片楼宇稀少的荒地。不远处可见一条笔直的海岸线,浪花冲打着沙滩,吹来一阵阵袋鼠岛特有的海带味的微凉海风。

由于我没有通讯器,无法与稔寐联系,我们打算一起行动。没过多久,我们便遇到了未知,他已经跑不动了,喘着粗气,很是疲惫。他没有力气询问我的姓名与来头,我也知道他并无经历听我说话,便拽着他继续寻找未来。渐渐地,我和稔寐也快跑不动了,便一并走了起来。我们觉得,以未来的体质,并不能跑多远,便开始在附近寻找。我和稔寐领路,未知在后面跟着。

突然,未知的脚步声消失了,他好像再也没迈出一步。我和稔寐一并警觉地回头,竟看到未知在和一个女性对视着。他们并没交谈。那位女性容貌很是美丽,说她倾城倾国也不为过,若非灼羽已深深地扎根于我心中,我一定会爱上她。她穿着北国女人的服饰,长着一头柔软的粉色卷发,双眼如盛放的桃花,涂了脂粉的面颊上有两点若有若无的腮红,樱桃小嘴仿佛飘着桂花的香气……

直到我看到了她的耳朵,那是动物的耳朵,是海妖的耳朵……

下意识地,我抬手,捧起一团尘雾,从四面八方吸纳更多的尘埃,让那尘埃做成的球体翻腾着、变化着。倏忽间一闪身,携带着尘埃一同闪开一步之距,猛地一蹲,由马步转弓步,架拳按掌,再闪身回去,一个虚步推掌,将那尘埃造化成一团花簇,下落,转身,顿身,回收……尘埃落定,眼前的海妖已被层层尘埃包裹住。我能感受到,不知从何方,传来了奈何的力量,一点点地,将海妖囚禁在了忘川幻境里。

我转向稔寐,她惊讶地感叹道:“太不可思议了,她太美了,我竟不能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倘若我是个男人的话,一定要爱上她了吧。可是,就算我是女性,心底也不由自主荡起了一种强烈的欲望……”

未知冷静地点头,好像他方才和稔寐产生了相同的感觉。

“我甚至记不清刚刚发生了什么,”稔寐继续说着,“我只觉得她的脸上有一层无形的面纱,让我非将它去掉,一览那位女士的全貌不可……然后我便恍惚了,她也消失了,太不可思议了。”

我和未知都一言不发。或许未知正在思考。而我,并不想告诉他们我的特殊能力。我相信稔寐,但不相信未知,我认为在未知面前暴露过多并不是件好事。不过我们两个总该认识一下。稔寐作为“媒介”为我们互相做了介绍,我们象征性地握了手,便一起踏上了寻找未来的道路。

过了不到一分钟,未知的通讯器就传来了讯息:

【我找到未来了,不过她想要轻生。我在尝试阻止她,请立即前往我的坐标。——苏苡萱】

未知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看得出,他好像的确非常牵挂自己的妹妹。

我们环顾四周,看到苏苡萱了,她和未来就在不远处的断崖上。

赶过去的途中,我的耳畔竟再次传来了奈何仙人的声音:“忘川,哈哈……真是出乎意料,没想过,身为一个超人类,你竟能做得这么好。你的身上,早已没有了你祖先尊哲的怯懦。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那个海妖,她叫樨洛,已经成功被我囚禁在幻境中了。坏消息是……未知和稔寐都中了她的妖术,不到两个月便会发作,被剥夺魂魄……即使海妖被囚禁了也毫不影响。更坏的是,能否克服妖术,全在他们内心的造化。你不被樨洛蛊惑,是你内心的修为之作用。倘若他们两个意志不够坚定,或许将终身失去魂魄……”

我绝望地叹了一口气,看向毫不知情的未知与稔寐。一切,大概都怪我晚了一步制裁樨洛吧……

我竟又做了罪孽深重、亏欠人的事。我是不是变得更加不可原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