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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李密继续答疑,高亚自己在看规范。曹书记再次把高亚叫出去了。这次却是在刘院长的办公室。杨程也在了,高亚和曹书记坐下后,刘院长先介绍了杨程,高亚起身叫了杨总,然后刘院长说道,之前咱们院招实习生的事呢,是我跟院长开口提出来,院里特批的,可现在大家都比较忙,有其他单位就提意见,说也想走特批,院办本来就不太赞同咱们这事,现在咱们开了不好的先例,口子院办肯定不会给其他所开了,咱们这呢,也得给院里一个交代。

高亚一听脑袋就嗡的一声,脸像火烧一样,这就是要裁人啊,而且就是裁自己啊。跟其他人比,她学校最差;论能力,她也不行,从来了以后就没干过正经的活;论资历,她也是最后一个来的。高亚心跳快的压不住,刘院长后面说的话,她几乎听不见,只有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我得走了。”

曹书记一看高亚脸色不好,忙打断院长,“院长啊,我有意见。看把我们孩子给吓的。”曹主任亲切的拍拍一旁高亚的肩膀,“人是我打电话招来的,而且我还跟我说我们这忙,年底也可能需要加加班,也没补贴,人家小姑娘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这会了,临近过年了,让人家回去,咱们也太说不过去了,以后这种工作我还怎么做呀。我抗议呀。再说,人家还是外地的,咱们这就这一个是外地的小姑娘,还一个人租房子,多不容易呀。你们领导就不能体谅一下孩子的难处呀。”

“老曹,你听我说完嘛,你这脾气还真是多少年了都没改。”刘院长说着,脸上却没有一丝愠怒,“我也是事出有因,现在我们让院办给大家有个交代,大面过得去就行,细处嘛,咱们干咱们的,我这两天一直想这事呢,这不,我昨晚上想出个辙,大家都一块听听。高亚是吧,你也好好听听,有什么意见就提,咱们今天没外人,也不是一言堂,想说就说啊。”

刘院长点了根烟,暗中撇了杨程一眼,“名额肯定要减,可高亚还是学生,现在让你回去,我老脸也搁不住,这是咱们楼上的杨总,他那现在缺人,院里说给招,可一时半会也来不了,高亚呢我计划先借调给老杨。我记得高亚学的是城市规划对吧,正好杨总也正做着示范镇的活呢,专业也对口,老杨也是咱们院里有名的专家,意风区听说过没,就是。。。”“刘院长,意风区的事就别提了,那时咱们院长带领大伙一起得来的荣誉。”杨程看着刘院长,余光却没离开过高亚。“好好,不提了,那咱们今天就是这么个事,大伙表个态。”

刘院长吸了一口烟,“对了,老杨,我还有一句话,人呢来我这也就十来天,我这没什么人正经带过,但是孩子是个实诚孩子,过去后,有不懂的,你该教教,可有一条,在院办给你招到人之前,你不能给我随便辞了,人是我这借给你的,实习完,报告我给出,我负责,你别给人家耽误了正事。”

高亚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只觉得自己像一片漂浮在水上的浮萍,大浪也过,大风也过,最后却是进了小河道的岔口,那里溪水尧尧,那里风平岸阔,那里春光明媚,那里宛如自己归根落处。

这几句话,相当于给高亚一道护身符,可也像一张空头支票,听着好听,可实际没什么用处。高亚没意识到自己和对面的人,实力有多悬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约定可以保护自己。

因为这里只需要利益,不需要君子协定。

最后曹书记为了稳妥,又说了一些细节,比如,年前饭卡延续用这边的,请假呢也同时两边都打招呼,杨总安排的事,带这边来干,等年后确实需要忙了,再上去。散会后曹书记悄悄把高亚交到外面,嘱咐她,“这事别和旁人说,毕竟有其他人盯着呢。李密那你也别说了,其实呀,没有他的话,你未必不能留下的。这样多好呀。好好干哈。有困难找曹书记。”高亚点点头。她天真的相信这是最好的转机,也是自己离设计梦想和大师们最近的地方,这里值得留下。

最后曹书记塞给高亚一张纸条,上面是杨程的电话。那是一串很有意思的数字排列,高亚看一眼就记住了,所以根本没存进电话簿里。

李密帮了自己这么多,因为他,自己不得不离开的事,她也觉得不说的好。反正她上去帮忙,跟现在也差不多。

高亚惊喜之余,心里又隐隐多了一份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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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崇升是在傍晚醒来的,老沈早就走了。空荡荡的房间,早就没有他去天津时那份热切。薛崇升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可倒下后却并没有睡的很踏实。他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些莫名奇妙的梦,好像遇到了地震,又好像坐的飞机出事了,破旧的画面残片在他脑海里来来回回的播放,薛崇升晃晃自己的头,试图摆脱那些,也只是徒劳。他最后去了卫生间,洗了脸,镜子里的人很颓废,很麻木,薛崇升许久没有经手这样的挫败,他拿起车钥匙,直接出了门。

不知不觉,薛崇升来到单位楼下。他心里默算了一下日子,还有2天就要过年了,她还会回来吗?然后他又苦笑,她怎么可能回来呢。她一定恨死自己了吧。不回来也好,那个李密不会把她丢下自己回家团圆吧。也不知道她的伤到底怎么样了,李密带她去医院了没有啊。算了,想这些也没用啊。

薛崇升进入大楼,却走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大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有些单位早就放了假,平时拥挤的电梯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他到了自己的楼层,保安正在前台百无聊懒的看着手机,看见薛崇升才连忙站好。薛崇升点头示意,然后直接进了办公区。

下班点刚过,空荡荡的大厅里已经没什么人了,现在项目不忙,老沈也是懒散的,想来提前一些也是有的。薛崇升漫无目的的欣赏起来自己奋斗了3年的地方。墙上的新闻已经很久没人更新了,资料屋好像比之前多了一些呢,绿萝还是老样子,其他应该没什么变化。薛崇升把目光转移到工位上:老陈总是个心细的,他的位置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老刘总,爱抽烟,今天难得把烟灰收拾干净了;老张总,不怎么爱收拾,还特别喜欢贴纸条,今天也保持的不错;小李养的仙人球好像长大了不少;大陈还是那么爱养生,这胶囊看着像进口的呢;这个位置,原先没有人,现在这一桌子资料集,对,应该是那个女孩的;薛崇升转头看向结构组,还是和往常一样,乱七八糟,除了那极个别的。

薛崇升突然觉得很有趣。平常自己除了开会、加班就是回家补觉,每天匆匆路过也很少留意这些,现在他竟然觉得有趣、心安。当一种信念消失了,人必须给自己找点别的精神支柱,来转移注意力。不然那就是一种无力感,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