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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高亚歪歪斜斜的靠着板凳边上,幸福的打了一个嗝,心想,这要再来个下午觉就更完美了。可薛益看到高亚半天还没进入状态,终于青着脸,使劲拍拍高亚面前的板凳,“注意坐姿!”

高亚一个鲤鱼打挺,赶紧坐正。

薛益扫了一眼高亚手里的作业,“错了2道,给你2分钟现在就改过来。”

高亚哭笑不得,2分钟,好歹您老人家告诉我哪道题错了啊。

薛益冷笑了一下,不说话。

高亚不紧不慢的检查自己作业。

薛益没带手表,他跑到高亚家,扫视了墙面一圈,竟然真的没有钟表。薛益难以置信的出来,再看高亚,只改过了一道,另一道题还没找到呢。高亚余光扫扫薛益的脸色,幸灾乐祸地在一旁偷笑。“高亚,你家真没有钟表啊。”

“对呀,坏了很久很久了。看不了了。”高亚在那里打着哈哈。

“那你怎么起床啊,不担心有时候不方便吗?”

高亚无语了。从来就没用过钟表,能有啥不方便的,该怎么起就怎么起呗。高亚指指墙西边的大白鹅,“全靠它们啊,它们靠不住,不是还有村里的公鸡么。”公鸡再靠不住,不还有太阳、月亮、狗、猫头鹰和自己的脑袋嘛。

薛益服了!

薛益拿出自己写的大纲,把昨天备的课讲完了。高亚听的头晕脑胀,主要是蚊子太多,还不让乱动,高亚只能拼命忍住,当个喂蚊子的机器人。

布置完作业,薛益宣布晚上还要去自己家上晚自习,高亚欲哭无泪,薛益目不斜视,转身出了大门。

刚一出来,薛益赶紧挠挠自己的脖子,脚踝,还有手指头。妈的,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啊!

晚上薛益家就多了一盘蚊香。

第二天,高亚没去工作,而是随薛益去了镇上的民政局。早上7点半,薛益就来接了高亚。这是高亚第二次坐自行车,高亚一直咧着嘴笑。薛益觉的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笑的。”高亚摇摇头。薛益继续蹬着自行车,高亚暗暗数着薛益脸上的大红包,哈哈整整六个,比我昨天还多了1个,哈哈!

俩人先到了乡政府。民政局就在乡镇府大院的其中一处平房里。薛益递上去了申请,由于民政局已经收到了招呼,进行的十分顺利,不一会,高亚就接到一张纸,按上了自己的手印。民政局接回去再在上面盖了一个戳,手续就开好了。办事员还嘱咐他们,“上学报名的时候,拿这个文件就行。千万别弄丢了。”高亚点点头。临走的时候,办事员又来了一句,“现在咱们公安局那边,在搞一个什么系统,说可以录入失踪人员信息,如果发现什么线索,就可以联系当地什么的。你如果真的什么都不记的了话,去那边看看也行啊,万一以后能成功呢?”薛益看了看高亚,高亚也一脸不解的看着薛益,“你想不想去试试。”

“那万一找到了,要不要钱啊?”

“不要钱。都是免费的。跟我这一样。”是办事员的声音。

“那咱走吧。”高亚喜笑颜开,“不去白不去哩。”

。。。。

到了办事员所说的公安局那,气氛一下子就严肃了很多。他们找门卫说明了来意后,门卫大爷让登了记,才给他们放行。

公安局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子,正中间是一个两层的小楼。他们按照大爷说的,来到二楼尽头的一间办公室,值班民警打量了他们好久,确定是来录信息的,脸上才多了一分热情。民警带他们去了隔壁的一间办公室。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对面摆着2把椅子。民警让高亚自己坐椅子上,自己坐到对面,还开了桌子上的一盏灯。那灯刺眼的发着白光,高亚觉察出民警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犀利,心里不免生出些慌乱。门口薛益瞧出民警是要问高亚问题,只能隔着玻璃示意高亚不用怕。民警发觉门口的薛益,干脆起身一把把门口的窗帘也拉上了。

高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姓名?民警在记录本上边写边问。

“啥?”

“就是你叫什么名。”民警不耐烦的解释。

“高。。高亚。”

“哪两个字,会说吗?”

高亚把刚从民政开的纸递了过去。她记的上面有的。

民警把那张纸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在还给高亚。

“几岁到的狼西村,还记得吗?”民警又问。

高亚摇摇头。

“还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吗?或者有没有特别的记忆,比如,母亲长什么样子,家乡有什么,记不记得大山啊,大河呀或者高楼什么的,有点印象没有。仔细想想再说。”民警又问道。

高亚摇摇头。

“自己身上有什么标记没有,比如伤疤啊,牙印啊,特殊的痣啊,或者什么残疾的地方,有的话一定要说出来。”

高亚再次摇摇头。

民警放下手里的笔,语气也低了一度。

“家里有没有什么物件是跟你身世有关的,知道吗?”

高亚依旧摇头。

“当初怎么到的狼西村,一共在几家待过,知道吗?”

高亚眼睛已经红了。

“我只知道我是家里20斤谷子换的。”

民警终于又捡起来笔记到本子上。

“家里有虐待过你吗?”

高亚没说话。

“现在家里限制你的自由吗?吃不吃得饱饭。”

高亚摇摇头,停顿了一下,又点点头。

“想不想找找你真正的父母?”民警盯着高亚的眼睛,“你来这里,家里知道吗?回去会挨打吗?”

“我。。我想找他们。”

高亚终于哭出了声。

门外的薛益听到哭声,心情也跟着拧成了一个结。

他使劲拍门,这次门终于开了。

再看里面的高亚,已经满面泪痕。

“你是她什么人?”民警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薛益。

“我们一个村的,邻居。”薛益拿出自己的身份证。

民警接过去,仔细的对照的证件看了好一会,才转身回到椅子上,做了记录。

“你了解她的情况的吗?知道的话最好说出来,孩子太小,什么都不记得。”

薛益摇摇头。

“如果有什么线索,及时来这里告诉我们。线索越多才越容易找到有价值的信息,记住了。”民警把身份证还给了薛益。

薛益趁机扫了一眼民警衣服上的编号,默默记下。

“现在我们能回去了?”

“不行,我们现在得去摄影室拍照片。”

“好的。”

民警又带两人来到了摄影室。摄影师示意高亚坐到一块蓝布前的凳子上。拍完正面照片,摄影室又让高亚侧身,高亚依言照做。最后民警又加了一句,“把衣服脱了,我们要检查一下有没有伤痕。老张,一块也拍下来。”

薛益几乎立马感觉出了不对劲。

“必须这么做吗?”

民警指了指墙上的一个通知,“上面现在有要求了,未成年必须留取半身照片,并查验是否有被虐待的情况,如果有伤痕,我们还得评估,并通知村里注意留观,构成虐待的情况,就不能回到寄养家庭了。”

两人互相看看对方,高亚最后冲民警点点头。

“那边有更衣室,你随我来。”

薛益也跟来过去。民警一下子拦住了薛益,试探性的看向高亚,“你同意他也一起吗?你们不熟的话,你也可以拒绝的。我们会保护你的隐私。”

高亚为难的看看薛益,然后对民警摇了摇头。

薛益一时不知怎么办了。

摄影室和民警还有高亚一起去了旁边的房间。

薛益突然觉得自己被孤立了。这感觉真不太好。

大约几分钟后,摄像师先出来了,薛益一步迎上去,“怎么样师傅,没什么问题吧。”

摄像师看薛益的眼神带了几分鄙夷,“我说了不算,得让伤情鉴定和民警他们定,你等一会吧。”

这就是有问题了。薛益竭力保持冷静,“那我能进去了吗?”高亚一个人在里面,他不能不担心。

“都说了等一会,怎么听不懂呢?”摄像师不耐烦的走了。

薛益看看自己的手表,汗水都出来了,他抹了一把汗,往屋面伸着脖子,可什么也看不到。

时间如被凝固的一样,艰难的往前。薛益的心却慌张了,比中考都还要紧张,他脑海里闪出一些杂乱的念头,可也只是徒添不安。他来回的跺着步子,狭窄的走道里,却不见其他人。

好一会,摄影师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张照片。薛益赶紧迎上去,凑近了一看,应该是一段胳膊放大后的特写,上面竟然有2、3道细细的白色疤痕,从腕部一直到胳膊肘,甚至还有交叉。伤疤附近竟然还有两排浅浅的凹凸不齐的反光区。

凭直觉,薛益想到那应该是牙印!

薛益心脏几乎停滞!

很快高亚出来了,她垂着脸,不长的碎发杂乱的遮盖了眼睛,没有什么表情。衣服还算完整,可薛益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目光在转向民警,民警手里拿了一个手电,“一会去刚才的房间,我们还有几句要问你们。”

说完就转身和摄影师一起先走了。

“高亚,没事吧。”薛益想去牵高亚的手,可高亚不自然的避开了,他只好轻声安慰“很快就好了,不用怕。”

“大哥哥,咱们能不能现在就回家。我不想呆在这里了。”高亚仰着头,看到薛益,眼神里带着满满的祈求。

薛益觉得自己太渺小了,眼前的人离自己这样的近,可那份绝望和痛苦却深深的刺入了自己的并不丰富的情感细胞,连着自己的心,竟然都像被一把铁索捆绑住了一样,每跳动一下,都是沉甸甸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