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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薛益在镇上谋到一个家教的差事,主家是自己化学老师的亲戚,孩子刚考上初中,是个女孩。化学老师事先给他透漏过口风,孩子到了青春期,有些叛逆,嘱咐他务必稳妥些,每周上两次课,薪酬一月800,算是丰厚了。

今天是第一天,薛益早早起床,骑车到了镇上,根据纸条上的地址,进了一栋院子。和主家打过招呼后,见到了那个孩子。那个女孩一脸高冷和不情愿。薛益没有那么多耐心,更没有尴尬,做了简单的沟通,就拿出一张自己提前拟好的试卷,算是摸底。没想到,女孩见到试卷却两眼放光,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十分仔细的写上自己的名字,甚至还写了上一年级的学号,然后开始极其认真的答题。先读题,思考后再写上答案,非常标准化的答题步骤。

薛益微微失望,这种孩子在家庭、学校长期的训练中,已中毒极深,看到考试就会产生一种病态的条件反射。答完题,女孩目光又渐渐涣散,薛益安排了课间休息,趁这会,薛益需要把试卷批改出来,以便下一节课讲解。可女孩竟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动,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薛益觉得莫名其妙,但目光一直停留在试卷上,飞快读完后,薛益直接写上了分数,至于哪里错了,薛益没有标注。很明显,这个分数离女孩对自己的预期有不小的差距,女孩怀疑地看着薛益,目光写满了不信任,甚至是愤怒。

薛益也不介意,说道,你要不服就让你再做一次,不过时间只有30分钟。女孩没想到新老师套路竟然和之前的老师都不一样,表情开始不自然,但还是坐下来再次答题。但很快女孩开始焦虑,再不见上次的从容。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对着带了分数的试卷显得手足无措,额头都渗出了汗水。时间一到,薛益收走了试卷。然后看看时间,已经11点了,薛益打算回去,便向主家告辞。不料小女孩竟然哭了出来,一脸的痛苦。女主人尴尬的解释,孩子就是想知道自己的分数,如果今天不告诉她,直到下一次上课,她都会吃不好,睡不好,当成一块心病。薛益叹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张口说了分数,就出门推了自行车回去了。留下楞在原地的母女俩,面面相觑。

从主家出来,没走多远,薛益路过一个饭店,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提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些青草,像是正和伙计们交易些什么。薛益直觉的那个身影十分眼熟,离近了再看,不就是高斌那个傻妹妹嘛。

薛益下了车,靠近了些,才弄清了原委。女孩是在算账,一个知了6毛五,一共78个,伙计们说计算器坏了,你说多少钱就多少,反正多要是没有。小女孩不过7、8岁,还没上过学,这种问题的确是有些刁难了。薛益看小女孩也不啃声,蹲在地上捡起几颗地上的石子,摆来摆去,不一会,高亚开口了,“一共,50块7毛,给50块5毛就行,剩下的二毛,给一袋汽水吧,要苹果味的。”说完还指指墙上的价目表。伙计们一脸不相信,一个人去了里面,不一会回来后,对着外面的伙计点点头。外面的伙计给了钱,直说道:“上次的货不错,以后有多少,就给我们送多少,价钱都好说,随行就市也行。”还傲气地指指立在门外牌子上的几个大字,“我们也是百年老店,童叟无欺。”

高亚客气的收了钱,道了谢,转身捡起篮子就离开了。

高亚知道自己买卖小,小伙计就是想趁机沾点小便宜。可这点事难得倒自己吗?冬天捡废铁,一斤铁3毛二,除去皮4斤半,十七斤7两铁,一共多少钱。夏天捡废品,普通啤酒瓶2毛二,易拉罐一毛五,青岛啤酒瓶五毛,自己捡了52个,一共多少钱。河里的河蚌大的5毛一斤,小的三毛五一斤,混着卖,一共27斤,包圆10块钱,怎么卖划算。张妈家的苹果4毛一斤,刘姥姥家的桃子5毛五一斤,自己偷了7斤苹果,5斤半桃子,一共。。。。。不对,生意人的事,哪能算是偷呢,是自己替他们两家拔了一天的草,他们抵给自己的工资,虽然人家没招呼自己去帮忙。

自己好歹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的呦,不会算账还能混到今天。笑话!

不过下次再给他们送货是不可能了。知了猴过了初伏就很少了,再去逮太不划算。下一步干点什么买卖好呢?高亚想到这,有些犯难,正好看到路边有卖西瓜的,高亚一拍手,有了,贩卖西瓜啊。

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薛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莫非自己遇到了一个怪物?怎么比在学校里遇到的那些拼命学考试的人还有趣的多呢?

晚上,薛益就接到老师的电话,说是试用期通过了。薛益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也没感到惊喜。他知道,这个社会有很多和今天这个女孩一样的学生,他们已经习惯了一次次机械性的考试,达到麻木自己,逢考不惊的地步。所以,一旦打乱这种套路,他们就会没有了目标。看重分数的人,不止女孩一个,可真正会学习的人,却着实不多。

唉,也许这就是学霸无奈的寂寞吧。

再说高亚回家路上,路过包子铺,诱人的香味,把高亚的魂都勾住了。犹豫了一下,高亚豪气的一喊,“老板,来一块钱的包子,要肉的。”很快,热腾腾的水煎包包好了。高亚接过包子,留下钱,对着美味的包子却只咽了咽口水,美滋滋的向一个巷子深处走去。

巷子尽头,是刘老头家。院子边上有一个梧桐树,仰首挺立着,密密的枝叶把毒辣辣的太阳都挡在了外面,走进来,却是一片难得的荫凉。墙边上立着一排兔子笼,格子里兔子或悠闲的啃着青草,或卧在那里,哈哈的喘着气。“爷,屋里呢。”高亚先逗了逗窝里的兔子,才往屋里去。“娃呀,你来了,快进来坐。”刘大爷走到门口,手里还递过来一个马扎。

“爷,这是我刚买的包子,热乎着呢。您快吃吧。”高亚把包子塞到刘老头手里,就打算往外走,刘老头有些激动,使劲推脱,“你这个孩子,你正长身体的时候。。。,还总给我买东西,你挣个钱不容易,可别这样。”

“爷,您老快吃吧,我的本事,您不清楚,还能让自己饿着了。怎么也是您徒弟呢。。。孝敬您是应该的。”高亚拍拍手,“那爷,我回去了啦,我哥一会就回来了,我回去给他做饭去。”刘大爷望着远去的背影,泪水慢慢模糊了干瘪的眼眶。

话说,小高亚四五岁的时候,活得更像个野孩子。哥哥高斌去上学了,家里就她一个人。饿了就自己煮一锅汤,吃完就跑到家门口看别的小孩玩,自己跟着捡个乐,跟他们一块玩是不可能的,之前试过,吃过几次亏,高亚才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也就作罢。

有一天她看到几个大孩子浩浩荡荡的往村外走,她实在忍不住就跟在一群孩子后面,打算一探究竟。最终,这群孩子在一片杨树林里停了下来,他们仔细盯着每棵树,上下打量仿佛是再找什么东西。小高亚吓的不轻,赶紧跑了回来。路上没想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手心被蒺藜割了好大一个口子。

这点小伤本来也不算啥,高亚挤了挤伤口,确定没有刺留在里面,正打算回家自己洗洗,不想路上却被一个老头看到了。老人叫住她,给她去路边找了棵草药,碾碎了,敷在伤口上。竟然真的不疼了。高亚被老头的本事惊呆了,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仙人,一口要拜人家为师。老头见高亚不过才几岁的孩子,穿的也破烂,猜到是高家那个没有看管的孩子,便哈哈大笑,算是答应了。老人领高亚回了家,给她端来一碗剩菜和2个馒头,小高亚常年吃稀的,哪里拒绝得了这份诱惑,也不客气接过碗就狼吞虎咽一顿猛吃。趁高亚吃的起劲,老头又去自家黑黢黢的厨房,取了一碟东西,摆到高亚跟前,“闺女,你应该没吃过这个,尝尝吧。”高亚看盘子里那虫子一样的东西,面露难色,老人也不放弃,继续温和的劝,“你太瘦了,这可是好东西,吃了吧,能给你补补身体。”看老人一片真诚,高亚狠狠心,放到嘴里,闭着眼一咬,却焦香酥脆,比唐僧肉还好吃。小高亚被征服了,接连吃了好几个,老人欣慰的笑笑,又给她倒了一碗水。

就这样,高亚吃完就开始向老人打听,这个虫子一样的东西是什么。老人说这是一种中药,也叫知了猴,树林里就有,还可以卖钱。小高亚立马想到大群孩子去杨树林里的事,大概也是去找这个知了猴吧。老人点点头,告诉她,这个东西只有晚上才有,白天根本看不到,若是晚上快要下雨了,就更好找了。这东西怕水,知道大雨要来,就会呼呼啦啦往树上爬。

于是高亚便让老人带她去抓这个东西,运气好的时候,一夜也能找到几十个,一毛钱一个,送到镇上的饭店,竟然几块钱就到手了。高亚觉得不可思议,一块钱可以买7个水煎包,也可以买3、4个大苹果或者2两3钱的猪肉。从此高亚的生活水平有了质的飞跃。

你养我大,我养你老。至于别人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呗。

刘老头也是个可怜人。年轻那会,也是靠着自己,娶了媳妇的。一年后生下一个女儿,却不想赶上了62年的大饥荒。刘老头眼看日子过不下去,加上自己重男轻女,就狠狠心把家里的仅有的一小袋米藏了起来,女儿没挺过3个月,就夭折了。媳妇一看女儿夭折了,精神一下子崩溃了,昏死了过去。刘老头只好连夜把女儿胡乱找了地埋了。等回到家,刘老头拿出藏起来的米给自己媳妇煮了一锅米汤,媳妇醒来一看锅里的米汤,突然明白了。自己咬碎了牙一口没喝。任凭丈夫怎么哄,怎么劝,怎么求,怎么灌,媳妇硬是一粒米都没碰。就这样整整3天,媳妇坐在大门口,直直望着外面,唤着自己的女儿,一头栽倒在地,没了气息。

媳妇走了,刘老头的家彻底没了。从此就剩下他一个人,这么多年,磕磕跘跘的活到今天。

遇到高亚,刘老头总是想,如果我能赎赎我这一世的罪孽,是不是以后也能和我那可怜的媳妇和女儿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