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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历史军事 > 秦煌 > 第两百二十八章 掘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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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大秦,已经是草长莺飞,而在云中郡以北的塞外草原深处,却依然是寒意森森。

从得知南侵上郡的匈奴右贤王呼衍野都部在上郡被大秦全部覆灭后,头曼就飞快的撤离了云中郡。

随后,在侥幸逃脱的右贤王部右大将丘跋颌的建议下,头曼担心秦军骑兵行军太快,就继续北撤。

这一走就是近乎两个月之久,头曼终于回到了匈奴部族的发源地——位于瀚海边缘的狼居胥山。

直到退到这里,头曼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头曼太过胆小,实在是逃的一命的右贤王部右大将丘跋颌给他说的秦军骑兵战斗力吓坏了他。

三万的秦军骑兵,竟然能在正面对决中将七万多严阵以待的右贤王部族骑兵一个冲锋就击溃。

最后甚至连被俘虏的匈奴部族战士,都被秦人就地坑杀。

以至于整个右贤王部等于直接没了,这怎么能不让头曼惊惧。

当然,这并不是头曼直接放弃在阴山北麓的王帐跑路的主要原因。

而是丘跋颌告诉他的秦军骑兵装备了一些他也看不明白的东西,骑兵速度要远超匈奴骑兵。

右贤王部七万多骑兵之所以能如此轻易的被李信的三万灞上骑兵击溃,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还没跑起来,

而李信那三万装备马掌的骑兵已经直接冲进了右贤王部的骑兵阵列中。

这也是导致右贤王部覆灭的最大因素。

紧接着李信直接深入匈奴草原,短短十五个太阳升起又落下的时间,从云中郡开始,自南向北横扫两千余里的塞外草原。

所有碰到秦军骑兵的匈奴部族,无论大小,都被李信骑兵烧杀殆尽,人畜无存。

秦军那无与伦比的速度,狠辣无比的手段,真正是将头曼单于吓的肝胆俱裂。

这要是让秦军看到王帐所在,他怕是逃无可逃。

所以头曼很干脆的就直接领着部族回到了祖地狼居胥山下,以暂避秦军兵锋。

好在这次南侵头曼的直属部落实力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而李信灭掉的匈奴部族,也都不是直属头曼的核心部族。

所以放弃阴山北麓的王帐之地,虽说在匈奴部族中引起了一些非议,但是慑于头曼的威势,很快就偃旗息鼓。

右贤王呼衍野都和右谷蠡王兰乎尔都死在秦军手中,右大将丘跋颌却逃了出来,倒是引得呼衍部和兰氏部族的不满。

不过丘跋颌也不是孤家寡人,丘氏部族在匈奴部族中同样也是大部族。

所以丘跋颌只是赔偿了一些奴隶和马羊等物给呼衍部族和兰氏部族,呼衍野都和兰乎尔死掉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适时的匈奴,头曼单于的部族自然是实力最大的。

但是除了头曼的挛鞮(luandi)氏部族外,同样也有好几个实力颇为强大的匈奴部族。

其中又以呼衍部族、兰氏部族和丘氏部族、须卜部族这四个部族实力最大。

头曼自立为匈奴单于后,同样跟各大部族以分封来共治偌大的塞外草原。

冒顿是头曼长子,将来极大可能会继承单于之位,所以得到了左贤王的位置。

而呼衍野都则是呼衍部族的族长,呼衍部族近乎一半的控弦之士都被呼衍野都带到河南地。

兰乎尔同样带走了兰氏一族三分之一的控弦之士。

所以呼衍野都的右贤王部完全覆灭,呼衍部和兰氏部族都是损失惨重。

这也是为什么丘跋颌只赔偿了一些奴隶和牛羊就安然无恙的主要原因。

同时因为族长死亡,呼衍部族和兰氏部族的嫡系正为族长之位内斗不休,也是自顾不暇,倒是让头曼捡了大便宜。

毕竟,头曼实力未损,而且左贤王冒顿是头曼的长子,现今头曼部族在匈奴部族中可真正是一家独大了。

就连原本实力还在呼衍部族和兰氏部族之下的丘氏部族和拓氏部族,因为未曾跟秦军厮杀,实力也俨然超过了两大部族。

最终在头曼的支持下,呼衍野都的弟弟呼衍楔和兰乎尔的长子兰叶成为两大部族的新任族长。

至于登上族长之位的呼衍楔和兰叶给了头曼何等好处,就不足为外人所知了。

反正肉眼可见的,头曼部族帐下的牛羊战马和控弦之士,都多了不少。

再加上从云中郡掳掠的秦人奴隶,头曼相比南侵之前,倒是财富更多,兵马更足了些。

如果是往日,头曼早就笑的合不拢嘴了。

只是现在,哪怕是部族实力大增,头曼依然是每日里忧心不已。

更让他烦闷的是,丘跋颌这么久了,带着自己给他的秦人工匠竟然还没能弄出来秦人战马身上让秦人战力大增的那些玩意儿。

塞外草原,寒意森森,狼居胥山下巨大的单于王帐内,却是篝火熊熊,温暖如春。

头曼袒胸露乳斜躺在刚刚娶的阏氏(yānzhi)大腿上,享受着阏氏投喂的烤肉,惬意无比。

这是他新娶的阏氏,出身兰氏部族,身轻体柔娇美可人,头曼宠爱的不得了。

大帐内,十几个秦人打扮的妇人奴隶正在面无表情的烤肉。

“单于,左贤王部回到了祖地,如今正在祖地三十里外安营。”

王帐外,传来丘跋颌的声音。

右贤王部的河南地丢了,听说秦人现在已经越过了德水(黄河),正在黄河北岸建城呢。

呼衍楔接替呼衍野都成为呼衍部族的族长,自然也接下了右贤王的位置。

只是,要让呼衍部族自己去跟秦人拼杀夺回河南地,给呼衍楔十个胆子也没用。

头曼肯定不会出手帮助呼衍部和兰氏部族夺回河南地。

如今的右贤王,已经是名存实亡。

所以丘跋颌这个右贤王帐下的右大将,就成了头曼单于孪鞮氏帐下的一个万人长。

统领的正是头曼的亲信卫队。

听到丘跋颌的话,头曼自阏氏腿上翻身而起。

左贤王部,自然就是头曼长子冒顿了。

半个月前,头曼就已经知道冒顿也被秦军驱赶的退出了左贤王部的草场,在回来祖地的路上了。

如今终于是到了。

“冒顿呢?”

头曼边整理衣袍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回单于,左贤王正在赶来王帐的路上。”

“嗯,冒顿来了,直接引来王帐见我。”

头曼点点头,示意阏氏先回王帐后的寝卧中。

“将呼衍楔、兰叶、须卜嗒、丘林卜等一干部族首领全都召来王帐,共议要事。”

收到头曼命令的丘跋颌很快就离去。

……

最先到的自然是冒顿。

虎背熊腰、鹰眼勾鼻长着一张马脸的冒顿此际虽说是风尘仆仆,但是却依然难掩龙精虎猛之态。

看着自己这个已经是左贤王的长子,头曼不禁看了看自己干瘪的胸膛和手臂,眼中闪过一抹阴霾。

“冒顿见过父亲。”

冒顿看着在大帐中安坐的头曼,恭恭敬敬的趴伏在地行礼。

“起身,坐吧。”

头曼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示意冒顿在他身侧的篝火前坐下。

冒顿也没推迟,来到头曼身侧坐下。

很快就有秦人妇人将烤好的羊肉和羊奶酒送到冒顿身前。

冒顿在这些秦人妇人的身上停留片刻,端起热腾腾的羊奶酒一饮而尽。

“父亲……”

“先吃些烤肉,各大部族的族长和长老们很快就到,等他们到了,你再讲。”

头曼不紧不慢的道。

他自然知道冒顿是要说些什么。

三天前,冒顿的信使就已经送来了部分消息,头曼只是想等到各大部族长老都到了再说。

阏氏正在寝帐中等自己呢,哪有这么多时间空耗。

冒顿闻言也没多想,还以为这是头曼为他着想,免得等会还要再说一遍。

很快呼衍氏、须卜氏、丘林氏、兰氏等几大部族的族长和长老都到了王帐之中。

一番见礼后纷纷围拢在篝火旁。

“本王所知的消息,是本王临走时,留在左贤王草场的亲信卫队传来。”

冒顿环视了一圈,放下手中的木碗。

“秦人已经不再屠戮族人,而是改以收拢吾等族人,发放户籍,让吾等族人成为秦人即可在大草原上随意放牧。

本王亲卫来报,草原上已经有很多小部族全族前往秦人云中郡中领取秦人户籍,成为秦人,换取在草原上放牧,

秦人平夷候李信,统帅大批秦人骑兵,深入草原五百里,遍插秦人界碑,上书‘越大秦国界者,杀无赦’。”

冒顿并没有废话,只是言简意赅的将亲卫传给他的消息讲了出来。

“将吾等族人变为秦人?为秦人所奴役?”

“都是吾等匈奴部族的草场,秦人插界碑,是要永远占据吾等草场不成?”

“秦人何其狂妄……”

“吾等草场尽失,如何生存……”

……

听完冒顿几句话,大账中的一干匈奴各个部族的族长和长老顿时炸开了锅。

破口大骂、义愤填膺的很多。

当然,也有沉默不语的。

如头曼,如丘跋颌,如丘林卜等人。

很快一众七嘴八舌的匈奴贵族们,就渐渐安静下来,齐齐将目光停驻在沉默不语的头曼单于身上。

“冒顿你部士兵未曾同秦人一战?”

头曼看着冒顿头也不抬的边吃烤肉边问道。

“父亲,秦人势大,且骑兵速度极快,为了保存部族实力,冒顿暂避秦人兵锋,不曾同秦人交战。”

冒顿也没避讳,坦然一五一十的道。

“秦人战马上所用的那些物事,想来就是秦人战力大增的原因,可惜不能抢到一两具,

丘跋颌万人长虽说见过秦人战马身上的东西模样,却也没有看清,现今还不能仿制而出。”

现在匈奴有头有脸的大贵族大部族都在帐中,头曼也没隐瞒。

只是,对冒顿没有弄到秦军的骑兵装备深表遗憾。

“父亲,莫顿虽说没有与秦军交战,但是却也派人借着领取秦人户籍的缘由,偷偷将秦人战马上的东西描画了出来。”

冒顿说着,拿出一块木板,上面用白色的颜料极其粗糙的勾勒出秦军战马上马鞍和马镫的雏形。

“当真?”

头曼听到冒顿这样一说,顿时大喜过望,一把拿过冒顿手中的木板仔细看了半响,皱皱眉,转手递给丘跋颌,

“丘跋颌,你看看,当日你在战阵中见到秦人战马所用的是不是此物。”

丘跋颌接过那块木板,仔细看起来。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也就是简简单单的几笔雏形。

“单于,正是此物,有了左贤王的图样,丘跋颌可在一月之内将此物制作出来。”

丘跋颌拼命的回想着战场上看到的秦军战马上跨坐的东西,咬咬牙道。

他很清楚,这么久他带着头曼单于交给他的数十个秦人工匠,都没有弄出那玩意儿,头曼早就对他极为不满。

现在冒顿都已经拿出样式,而他又是少数几个亲眼见过秦人骑兵的人,

要是再说弄不出来,那他的下场估计不会太好。

“好,本王再给你秦人工匠二十人。”

冒顿闻言大喜。

冒顿胆子很大,他自己都扮做普通匈奴牧民去过云中郡,这木板上的东西就是他画出来的。

甚至冒顿还到了大秦编练新兵的骑兵营地外,对大秦骑兵的迅猛,可以说冒顿是深怀警惕。

因为怕被人发现,冒顿也只是匆匆瞄了片刻就离开了云中。

正是因为亲眼见过,所以冒顿很清楚,如果匈奴不能拿到那些东西,跟秦人骑兵交锋根本不会有半点胜算。

一众匈奴贵族也是好奇的抢过丘跋颌手中的木板,却看不出所以然。

“父亲,秦人势大,如今更是将吾等匈奴部族世代放牧的草场都划为秦人土地,

吾等匈奴部族没有草场,就不能放牧战马牛羊,就不会有控弦之士为吾等征战,

秦人更是收拢吾等族人为奴,让吾等匈奴部族为其放牧,

长此以往,秦人越发势大,吾等匈奴没有战马,没有家奴,怕是更不能同秦人争锋。

最后怕是连这时代所居的王帐祖地,都会被秦人所夺。”

冒顿看着头曼和一众匈奴贵族,眼神囧囧的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经过这次南侵,秦人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不然李信不会好端端的再次出兵进入塞外草原。

更让冒顿担心的是,大秦不再屠杀匈奴部族,而是让匈奴部族领取秦人户籍,就可在秦人划好的牧场中随意放牧。

这对那些在草原上朝不保夕的匈奴小部族来说,吸引力可是不小。

冒顿知道,秦人真正的目的是要将匈奴部族都驯化为秦人奴隶,就算不是奴隶,也是为秦人放牧马羊的匈奴人。

这简直是在掘匈奴人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