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匈奴人的天神似乎根本没有响应这些匈奴人的祈祷。
那密集如雨的闷雷之声,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隆,最后甚至如天崩地裂般。
部族的人一个个面如土色。
他们这些常年生活在马背之上的匈奴人自然能听出来,那支明显人数众多的骑兵,正在离他们越来越近。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是路过还是做什么。
这支小部族的首领这个时候突然想到在自己部族在南下的时候,曾经遇到过的一些部族中流传的那件可怕事情。
单于侵入南方的秦国,却被秦国大军击败。
秦人为了复仇,大批骑兵进入塞外草原,将草原上放牧的匈奴部族全部斩杀殆尽,无论男女老幼还是马羊牲畜。
当时,他并没有太过当回事。
匈奴人战败那是常事,跟西方的月氏、东方的东胡,都是互有胜负。
可是不管匈奴人、月氏人,还是东胡人,都知道马羊这些牲畜就代表着财富,更不要说那最珍贵的人了。
所以他们之间的大战,哪怕败了,大不了没来及逃走的人成为奴隶,牛羊被人夺去。
下次哪家打赢了,再换个主人就是了。
要是运气好,主人直接死了,又没被人捉到,自然就是又恢复了自由身。
带着马羊等牲畜,继续行走在这塞外草原上放牧就是了。
成为奴隶乃是家常便饭之事。
很多部族同样也需要臣服在那些大部族脚下,换得保护。
这就是塞外草原上的部族之民的生存之道。
连他们这些据说都是不知礼仪的蛮夷都知道财富的重要性,那据说乃是礼仪之邦的秦人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这个小部族首领并没有将那传言当回事。
此刻不知为何,那传言突然出现在脑中,万一这来的不是同族的匈奴人,而是南方的秦人呢?
秦人这个时候进入草原是做什么?肯定不会是游山玩水。
要是那传言是真的,那他们这个小小部族,怕是覆灭就在旦夕之间。
马蹄的轰鸣声愈发的近了,成为这天地中唯一的声响。
就在这支匈奴部族的人感觉双耳都要被震聋时,一声高亢的号角声响起,紧接着所有的马蹄声轰鸣声瞬间消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支匈奴部族的首领脸色不由更苍白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八成还真就碰上了秦人的大队骑兵了。
不仅是那号角声不是匈奴人常用的,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匈奴人绝对做不到如此令行禁止。
唯有传说中南方那个大败单于的强大国度才能有如此精锐的骑兵。
沉沉的黑夜中,似乎隐有幢幢黑影出现在四周。
所有的匈奴人都抓紧了手中的弓箭紧张的扫视着周围那浓浓的黑暗。
“砰。”
一点火光自黑暗中闪现,紧接着一支又一支的火把接二连三的亮起。
随着越来越多的火把燃起,顿时驱散浓浓的黑暗。
这数十个匈奴人借着火把的亮光,看到数十米外已经将他们团团围起来的无数耸立如山的黑甲骑兵,一个个不由腿脚发软,手中弓箭无力的垂下。
不说他们才是个几十个人的小部族,就连单于那十几个人数上万的大部族,也都被秦人给杀的血流成河,王帐都不知所踪了。
黑甲骑兵缓缓朝两边让开一条通道,同样一身黑甲的李信策马而出。
在他身后,跟着个会说匈奴话的骑马秦人。
看到李信这个明显是统兵大将的人出现,一众匈奴人慌忙拜伏与地。
李信缓缓策马走到这群拜伏在地的匈奴人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良久,才沉声道,
“尔等明日出发前往三百里外的云中城,向郡守大人求取户籍。
尔等马羊等物,每岁向大秦纳贡十中之三,就可在这塞外草原上放牧。
吾大秦将会保尔等安全,若有匈奴人胆敢滋扰抢掠,可报与郡守。”
等李信说完,跟在李信身后的秦人连忙将这番话用匈奴话说给这数十个匈奴人听。
听到翻译出来的话,跪伏在地的一众匈奴人无不诧异的抬起头,叽里咕噜的说出一番话。
李信皱皱眉。
“侯爷,这人是这支匈奴小部族的首领,他说真的每年只需要每十只马和羊纳贡给大秦三只,就能得到大秦的庇护吗?”
翻译的秦人连忙给李信翻译道。
不怪这些匈奴人不相信,要知道,就算是那些臣服大部族的中等部族,所有的马羊等物,也是任由大部落予取予求的。
更不要说他们这些小部族。
任何一个比他们强大的部族,都可以吞并他们,取走他们所有的马羊财产,乃至他们自己都会变成奴隶。
而如今,他们竟然只需要每年每十头马羊取三头向大秦纳贡,就能得到大秦的庇护,还有这等好事?
“告诉这些蛮夷,此乃吾大秦太子所言,他们需永远记得这是太子的恩德。
今后他们所有的马羊等物,都只可到吾大秦设置的集市中交易,却不能交予匈奴、东胡人。”
李信沉声道。
翻译马上将李信的话去掉蛮夷两字,翻译给这个小部族的匈奴人听。
听到这肯定的话,一众匈奴人无不喜出望外,对着李信等人叩首不已。
确实,原本以为是在劫难逃,却不曾想,秦人不仅没有杀掉他们的任何一个人,没有抢走他们任何的马羊。
甚至还要给他们以庇护。
现在塞外草原谁不知道,秦人骑兵最为精锐,秦人最为强大。
能够得到秦人庇护,在这草原上就能避开绝大多数的危险。
“告诉他们,今后想要在这片草原放牧,就必须先到云中、雁门等郡领取吾秦人户籍。
此事尽可传扬出去,但凡有匈奴人愿意归附大秦者,皆可前往云中。
吾等秦人骑兵斥候将会随时检视,若没有吾大秦册引,杀无赦!”
等到翻译将话都说给李信听,李信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记载了前往云中郡的小地图,随手丢到一众匈奴人身前,转甚策马就走。
进入这塞外草原已经三天了,这是他遇到的第几个匈奴人的小部族,李信已经记不清楚了,
但是他严格的遵照了嬴高给他来信的意思,不仅没有动手杀戮这些匈奴人,甚至还给了他们路线前往云中。
虽然李信不知道太子如此做到底有什么用,但是他却是一个很好的执行者。
太子行事多有深意,李信不认为嬴高会做无用功。
现在不知道,不过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明白太子如此行事的用意了。
一众匈奴人看着重新隐入浓浓黑暗中的无数黑甲骑兵,一个个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如果不是手中那块木板上标出的云中郡地图,这匈奴部族首领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是这块木制地图告诉他,这显然不是做梦。
秦人不仅没有杀他们,甚至还要给他们提供庇护。
而秦人索取的仅仅是那么些马羊罢了。
相对于动辄拿走全部财富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会变为奴隶的匈奴人,秦人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仁慈的令他们难以置信。
这个首领紧紧攥着手中的木牌,简单的犹豫之后就下定决心,明天就去往云中郡。
他不知道的是,同一时刻,这片辽阔的草原上,已经有很多跟他这样的小部族首领,正在领着族人朝着云中郡赶去。
而随着李信这大队骑兵穿过茫茫草原,一桩桩写有“大秦地界,擅闯者死”的木制简陋界碑,顺着李信的行军路线,蜿蜒前行。
来自东方帝国的文字,第一次正式出现在这北地塞外茫茫无际的大草原上。
……
南郡,江陵城。
今天是项羽离开江陵回归云梦大泽的日子。
经过几日的等待,项羽和龙且的兵器也都打造好了。
其实龙且的兵器很好打造,就是一把丈许长的大刀,主要是项羽的兵器,耗费了楚墨大量的时间。
项羽的兵器是项梁专门找人画图定制的,似枪非枪似戟非戟。
项梁甚至专门提供了寻到的天外陨铁交给邓季,让楚墨打造。
楚墨工匠具体怎么将那天外陨铁融化的,没人知道,想来这是墨家秘传的方法、
想当初,干将和欧冶子两人联手锻造太阿剑的时候,也是请了楚墨中人相助。
这件被项羽命名为霸王戟的兵器,重达三百斤。
普通人不要说使用者霸王戟了,就连抬起来都需要至少四五个壮汉才行。
邓季当时将这霸王戟送到项羽面前的时候,就是由四个楚墨的游侠抬着着霸王戟来的。
按照邓季的说话,为了这件霸王戟,可是几乎耗尽了楚墨中积攒了许久的各式珍贵金铁矿物。
当然,项梁给出的报酬也是很丰厚的。
依照这霸王戟的重量,再加上项羽的万夫不当之勇,实在是碰着就伤,砸上就亡。
对霸王戟这件兵器,项羽真正是爱不释手。
如今有了趁手的武器,项羽甚至生出了仅只他一人,说不得就能在万军之中直接取下秦王首级的错觉。
项羽的霸王戟打造完成,楚墨又给项梁提供给了近千件各式刀剑。
有了这些兵械,再加上项梁从彭城召来的大批项氏家奴,南郡的项氏真正是实力陡增,算是真正有了几分底气。
于此同时,项伯和张良两人也搞定了项羽和虞姬的婚事。
虞姬跟项羽两情早就相悦自不必提,虞子期呢,能将妹妹嫁给项氏这样大族的少公子,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更不要说,项羽本就神力惊人,又有项氏加持,将来定然会有一番大成就。
虽说事急从简,但是项氏依然秉承了一个大族该有的礼仪。
定于一月之后项梁亲自领人前来纳采,然后再寻吉日成亲。
如此一番操作,无论是虞子期兄妹两还是邓季,自然都是无话可说。
楚墨聚居之地的山林中。
那边,项羽和虞姬两人依依不舍,这边项伯拉着张良的手,更是舍不得撒开。
“子房,且宽心,待到伯将吾侄送回云梦大泽,就会立刻回返。”
项伯拉着张良的手一再叮嘱。
对张良这个救命恩人,项伯一直都在寻机报恩。
如今张良更是在被秦国通缉,他自然不怎么放心。
但是这次张良突然说不跟他回云梦大泽,实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过想想项羽对张良的态度,似乎张良的选择并无不妥。
项伯很是清楚,张良看似脾气甚好,但是实则极有傲骨。
寄与项氏篱下,又有项羽天天给脸色,走那是迟早的。
所以他也并没有规劝太多。
“项公宽心,有吾邓季在,定然不会让子房出半分差池。”
邓季站在两人身侧,笑道。
心中却是不由腹诽,这项伯莫不是有那龙阳之好?
不然就算这张子房对你有救命之恩,可是在吾等楚墨游侠之地,难不成还有人能够将其如何?
也委实是对楚墨小觑了些。
更不要说,邓季巴不得项伯就此一去不复返。
等到隗状一到,将这张良引荐给隗状,若是能留在隗状身边,将来对楚墨可是一大臂助。
项氏如今就跟那过街老鼠,项梁和项羽都被秦人通缉,白白埋没了如此大才。
在邓季看来,以张良之才,被隗状留下充作门客的可能性实在是不要太高。
项伯再来,不仅耽误了张良的前程,更是在挖楚墨的墙角。
“伯兄此次回返云梦大泽,路途虽说不是很遥远,但还需一路谨慎。”
张良笑着拍拍项伯的手。
项氏,他是不打算再回去了。
项梁并无大才,项羽虽说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是性情急躁,极易感情用事,并无明君气度,无甚容人之量。
反秦大业,张良感觉实是不堪于之为伍。
“子房放心,吾等此次只会走那小路,不会太过露与人前。”
项伯点点头瞥了一眼还在依依不舍的项羽和虞姬两人。
这次带了不少的兵械,运回去就是一个大工程。
好在他也带了不少人来,专门寻那僻静小路当是无碍。
“如此,伯兄一路风顺。”
“多谢子房,吾等告辞。”
项伯对着张良躬身一礼,转身招呼了一声项羽。
很快,一干背着大包小包的项氏族人就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看着项伯等人离去的方向,张良沉默良久。
这一别,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何时才能再见,实是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