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宁对每个人的记忆和感情,都封存在对方消失的那一刻,等到这个人再出现,所有的一切瞬间链接,似乎从未被时空阻隔过。
只是时过境迁,两人身上都多了些许落寞,那些无法消化,无法排解的感情,随着时光溶进骨血,刻画在气质里面。
年少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语还休,欲语还休...
“北宫守业,你怎么在这里?”
他看上去沧桑了,老了,脸上青色的胡茬像剪了又长的离愁。
“我跟我妹妹来的,满月呢?怎么没见他。”
陈玉宁略微惊讶:
“你,和你妹妹,杨真真?”
血缘和身份,她没想到,北宫守业选择了血缘。
所以是放弃了异能协会的所有吗?
她没问。
北宫守业没说,只强调:
“是北宫真真。”
说完,他开始疑惑,满月是不是叫陈满月?
但是满月并没有姓,到底不是亲生的,只在登记的时候不得不用了自己的姓氏,平时陈玉宁从不喊满月作陈满月,到底,在她心里,是只把满月当个玩具,当个慰藉,而不是真正血浓于水的亲人。
“满月是类人,我把他杀了。”
望着欲言又止的北宫守业,陈玉宁淡淡开口。
死亡,意味着终结,以为着再也不见。
恨也好,爱也罢,就此结束吧,比起拥有,她更擅长失去。
北宫守业惊呆了:
“为什么?”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问,碍于礼貌,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是不停用探寻的目光来回注视陈玉宁。
“类人终究不是人。”
陈玉宁有无法言喻的失望,久不见人,她的表达能力变得很差,无人可述说,何人能懂得。
北宫守业即使有千般疑惑,在看到陈玉宁哀叹的眼神时,就像坠入冰窖般,一切都沉了下来。
他知道,有些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了。
即使亲人也会反目成仇,更何况是本就不牢靠的收养关系。
人类总是容易松懈,尤其容易在那些看似牢不可破的关系中懈怠,犯错,闯祸。
但任何关系都需要珍惜,需要维护。
作为木系异能者,他甚至能够观察到情感的浓度。
感情不是功劳簿,没有人能一劳永逸,永远躺在旧感情中享受新浪漫。
感情需要双方不断滋养,不断维护,才能保持健康。
可惜懒惰和贪婪终究是人的本性,人的本性就是会忽略掉身边的宝贵情感,人的本性就是会忽视身边珍贵的人,甚至贬低,看不起,失去基本的尊重。
在好的关系里变坏,是大部分人的悲剧核心。
“你跟你妹妹怎么样?”
陈玉宁也不是好奇,只是礼貌性的询问,她对任何人的八卦都不感兴趣,她根本对人类就不感兴趣。
但人是社会性动物,对人类不感兴趣是非常伤害对方的事情,简直评得上厌人的罪名。
“真真来这里开演唱会,现在这片都是类人的地盘,这些年,大家费了不少功夫,一直在扩张星域,目前群星边缘大概有五分之一的地界,都被类人抢夺了。”
当然,这也是趁着群星军力孱弱,群龙无首,深陷内斗的好时候,才能发展这么迅速。
“所以你一直跟类人在一起?”
陈玉宁的话中似乎有两分担忧,北宫守业突然脸躁了起来,说不明白怎么回事,心跳快了许多:
“类人也好,异能者也好,大家都只是想活下去,没必要永不停歇的互相杀戮。”
他递给陈玉宁一瓶汽水,顺带给自己开了一瓶,喝上两口,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
“你说是吧,只是想活而已,有什么错,难道类人生下来就有罪?”
谈笑间,两三个5岁左右的小孩跑了过来,直奔北宫守业,晃着身子冲他撒娇:
“舅舅,我也想喝可乐。”
“我也想。”
“我也想。”
是北宫真真的三个小孩。
“都有都有,别急,一个一个来。”
北宫守业迅速打开三瓶汽水,挨个递过去。
小孩鬼马得很,一边拿过汽水,一边暗暗观察陈玉宁。
三秒得出结论,可怕,又一窝蜂的跑了。
陈玉宁望着这几个活泼的小孩,一时间有些恍惚,要是当初她能有个孩子,现在是不是也这么大了。
而且是亲生的!
“你倒是个好舅舅!”
她举起汽水,跟北宫守业碰了一下,心里有了别样的感受。
她没有父母的印象,很明显,自己也算不上是个好母亲,但北宫守业看上去,倒是个十足的好父亲。
“都是你妹妹的孩子吗?没考虑自己要一个?”
北宫守业一时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半晌平息后,他摇了摇头,苦笑着打趣自己:
“不行啊,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说完,看了看陈玉宁,更觉得脸红。
北宫守业能接受妹妹成为类人,能接受外甥是类人,但这都是命运际遇所在,人力有限,无法撼动所有事。
但在有限的选择里,他其实从未放弃对纯血异能者的追求。
从始至终,陈玉宁对他的吸引力毋庸置疑。
喜欢,不由分说的喜欢,本能的喜欢,想要融入的喜欢。
但喜欢背后,有太多的忧虑。
焦躁,不安,恐惧。
他不敢动作,害怕不能被陈玉宁接受。
陈玉宁却十分大胆,直直的盯着北宫守业,目光直接得就差剖开他的肚子掏出一个小孩来:
“你觉得我怎么样!”
北宫守业心脏怦怦直跳,他受不了这种诱惑。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愿意,当然愿意,好,当然好,顶好,最好,万里无一的好。
但是他开不了口。
如果他是一个女人,他愿意自己承担一切给陈玉宁生孩子。
但他是男人,他是有尊严,有追求的男人。
沉寂3秒后,他艰难的拒绝道:
“不行。”
不行,他不能答应,不管陈玉宁出于什么理由,不管他自己有多愿意,他都不能答应。
因为他感受不到陈玉宁对自己的爱意。
甚至感受不到陈玉宁对他们如果存在的小孩的爱意。
她只是寂寞。
她只是想跟世界有更多的关联。
但是他不愿意,不愿意做她的工具人,更不愿意给世界带来一个没有人爱的孩子。
北宫守业情感激烈,瞬间浑身热的冒汗。
更可怕的是,陈玉宁突然站起来,朝着他俯下身,脸几乎贴上他的面颊,用一种罕见的可怜表情,再次质问他:
“真的不可以吗?”
北宫守业下意识咽了口水,这下他连话也说不出,脑海天人交战,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留下,瞬间有种能把一切都豁出去的感觉。
陈玉宁却笑着站直了身体,淡淡了说了句:
“那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