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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写手 > 第二百零五章 姐弟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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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半夜,也不晓得几点钟了,白素珍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衬衣,趿上拖鞋,忙不迭地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儿子王加根!

她又惊又喜:“乖乖!来又不告诉我们一声儿。这么早,你是怎么从火车站回来的?”

“步行啊!十一路车,我走回来的。”王加根笑着回答说。

“天啊!你怎么能够这么冒险呢?黑更半夜的,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你在火车站往家里打个电话呀,我们可以要车去接你呀。”白素珍唠叨着,双手接过加根的行李,把儿子让进屋,“你在沙发上坐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

王加根说他不饿,这么早也吃不进东西。

“那我烧点儿热水,你洗个澡吧!”白素珍蹑手蹑脚地进入厨房,打好水搁在煤气灶上,这才回到客厅与儿子拉话。

“你爸在税务局值夜班没有回来。马军去他女朋友家了——自从你姐回来后,他很少在家里过夜。张国强转业到SJZ,在SJZ市公安局上班。他把马红和小孩儿的户口也转到SJZ了……”

“弟弟来了吗?是弟弟么?”这时突然传来加枝的声音。

她穿着一件黑色连衣裙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加根马上从沙发里站起身,喊了一声姐,腼腆地笑了笑。

“呀!长成这么壮实的一个男子汉了!”加枝兴奋地直视着加根,“你过来!咱俩比比,看谁高一些。”

加根感觉有点儿不自在,走过去与加枝站在一起。

他自然要高出一截儿。

加枝不服输气地说:“女士比男士显身材。如果走出去,别人肯定说我高一些。”

加根没有反驳。

看到姐姐又黑又瘦,皮肤那么粗糙,他开了一句很不得体的玩笑:“美国的太阳也比中国温度高么?不然的话,姐姐怎么会晒得那么黑?走出去,别人还以为你是非洲人呢。”

“见面就斗嘴!你们姐弟总不好好说话。”白素珍开始打圆场,又对加根说,“水烧热了,你快去洗澡吧。”

加枝紧绷着脸,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天亮之后,一家人吃过早饭,马颖就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上学去了。加枝背起一个大挂包,说想出去逛逛,问加根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去。由于晚上在列车上没有睡好,加根本想在家里补补觉,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姐姐的邀请。

正为难时,白素珍帮他解围,对加枝说:“让你弟在家里睡一会儿吧!他坐了十几个钟头的火车,又走了那么远的路,挺疲劳的。”

加枝见加根精神状态确实不好,也不强求,就独自一人出了门。

白素珍撵着出去嘱咐了一句:“你中午回家吃饭啊!”

“知道!”加枝答应着,下楼去了。

白素珍把大门关上,脸上的笑容倏忽消失,拉起加根的手失声痛哭起来:“儿啊,我前生作了什么孽?怎么养了这样一个女儿啊!”

母亲情绪的骤然变化让王加根惊恐万分。出了什么事呢?

白素珍说,加枝完全变了,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天真活泼、聪明可爱了,连儿时的影子找不到。

“我原指望通过这次见面,消除母女之间的隔阂。没想到见面了,比不见面还让人伤心!她这次回国,就是存心气我、刺激我、折磨我、伤害我的。她在信中把自己的经济状况说得那样糟糕,我信以为真。她回家的第二天,我就把这些年积攒的六千元钱从银行里取出来,交给了她,让她去看病。结果呢?她在bJ转了一圈儿,说那里的医疗卫生条件太差了,医院服务太落后,认为还是回美国治疗比较好。病没有看成,钱也没有还我的意思。她把那些钱全部留在手里,肆无忌惮地挥霍,大手大脚地花销,看了叫人心疼……回国这些天,她很少在家里呆,三天两头往bJ跑,疯狂地购物。大人小孩的衣服,各种生活用品,装了满满两大皮箱。我们想方设法改善伙食,她总说在家里吃不习惯,吵着嚷着要上餐馆。劝阻她,她就大发脾气。吼道,又不让你们出钱!我在美国上不起餐馆,未必在中国也上不起餐馆么?没办法,我们只好陪着她到餐馆吃饭,但每次还是我买单。

“她出国这么多年,只给家里邮过五十美元。还是四年前你爸爸患病住院时,我写信去向她要的。她这次回来,没有给我们一个子儿。带回来的三千美元,她说是找银行贷的款,用于治病的。现在既然不想在中国治病了,就准备把钱原封不动地带回美国去。儿啊,她这样无情无义,我对她还能有什么指望?我想把给她的那六千元钱要回来。那是我省吃俭用积攒起来的血汗钱哪!可我又怕她跟我翻脸。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白素珍哭诉着,泪如泉涌。

“去湖北看望你们一家人,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你爸赶着去火车站为她预购了车票。到了该出发的时候,她又突然说不去湖北了,要你爸退票。怎么劝她,都没有用。她说出来的话,还相当难听。什么虽然与你是同胞姐弟,但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就那么一点儿血缘关系,见不见面无所谓……”

王加根听到这儿,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因为愤怒而感觉呼吸困难。

“她这次回国也没有通知张德林的家人,更没打算去hLJ看望她的公公婆婆……”

“妈你别说了!”王加根打断母亲的话,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我头昏脑胀,想到房间里休息一会儿。”

“好吧,那你去吧!”

王加根进入卧房,躺在床上,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脑袋里一片混沌。妈妈讲的这些都是真的吗?姐姐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人?

中午家里做了十几个菜,但饭菜全部上桌后,加枝还没有回来。

“我们吃吧,大姐说不定又去上馆子了。”马颖等得不耐烦。

白素珍开始哄小女儿:“早晨出门时,我叮嘱过她。她会回来的。”

正说着,加枝推开了大门。

“累死我了,热死我了!”她边说边放下鼓鼓囊囊的挂包,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洗了洗手,就坐到了桌边。

加根看加枝热成那个样儿,又气喘吁吁的,就起身去拧开了客厅吊扇的开关。

“开小一点儿!”白素珍马上对他说,“你姐不能吹风。”

加根又赶紧起身,把吊扇关掉了。

“没事没事!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让全家人受热呀!”加枝大度地说,但还是没有人去动吊扇开关。

吃饭的时候,加根看大家都默不作声,气氛相当沉闷,就主动与加枝拉话,询问他们一家人在美国的生活情况。

加枝的回答都相当简单,而且明显地表现出不耐烦:“不要把美国想得那么神秘!一日三餐,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还不是和你们一样?不同的,就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听到此,加根知趣地停止了问话。

白素珍起身把电视打开,让大家边吃饭边看电视节目。

饭后,加枝从卧房里抱出一大堆东西,说是带给加根一家人的礼物。给加根的是一条红色领带,给方红梅的是几样化妆品,给王欣的是一盒巧克力,还有一盒美国西洋参……

加根道过谢,非常高兴地收下了。他也把自己带来的JdZ瓷器茶具和餐具交给姐姐,并且坦率地告诉加枝,这些东西都是他参加孝北县一些单位开业典礼时领到的纪念品。

“时间仓促,也来不及买礼品。不过没有关系,我带着信用卡呢。你告诉我两个洋外甥喜欢什么东西,我就在保定的商场买!”

最后,王加根又拿出在家里精心准备的作品剪贴本复印件,送给姐姐。里面收录了他这些年在全国各级报刊上发表的文学作品。

加枝黑着脸说:“我恐怕没有时间看这些东西,更不可能把你的作品剪贴本带到美国去。我需要拿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沉了,难得让你的作品剪贴本在我的皮箱里占一席之地……”

加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在他心里,作品剪贴本是他送给加枝的份量最重的礼物。他诚心诚意地向姐姐汇报自己在文学创作上取得的成绩,原以为姐姐会为他感到高兴的,没想到姐姐竟然是这种态度。加根怒火满腔。不过,他还是理智地管控自己的情绪,没有把内心的愤怒和不满表露出来。

“把这些东西给我吧!”白素珍从加根手里抢过作品剪贴本,“我最喜欢看我儿子发表的作品!”

这才让加根摆脱了尴尬的境地。

加枝于是转移话题,说她上午跑的地方太多,实在是太累了,下午不准备出门。

“如果大家不反对,我们就在家里打麻将。”加枝提议道,“我希望尽快学会这一国粹的玩法,然后把它带到美国去发扬光大,让我的外国朋友们开开眼界。”

“行啊!我正想赢一点儿姐姐的美钞,做回家的路费呢!”王加根应和着,故意开了句玩笑。

“自家人打牌不赌钱。”白素珍对着小女儿喊道,“马颖,把你的储钱罐拿出来,每人发了二十枚硬币,作为输赢的筹码。”

老马从房间里拿出麻将,又让大家摸风。

结果,他和白素珍坐对面,加枝和加根坐对面。

加枝打麻将的水平实在是太臭了。动作相当慢,总是三个人等着她一个人出牌,并且老是点炮。没一会儿,她的二十枚硬币就被大家瓜分了。她感觉没多大意思,说不想玩儿了。

大家只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加枝一个人钻进了她的房间。

晚饭也是在家里吃的。

加枝的情绪看上去不怎么好,吃完饭又钻进自己的房间了。

白素珍收拾完碗筷,坐在客厅里发了一会儿呆。最后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站起身,走到加枝的卧房门口,敲了敲门。

得到加枝的允许后,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母女俩开始促膝交谈。因为话不投机,自始至终很不愉快。

回首过去,加枝对白素珍没有丝毫的感激之情。她认为白素珍为了做一个优秀的继母,为了自我表现,一直在压制和打击自己的亲生女儿,使得她受尽了委屈和欺视。加枝还说,白素珍在陕西上“三线”的时候,曾起心把她送给别人。

“我什么时候要把你送人?你怎么能这样无中生有?”白素珍生气地质问女儿。

加枝反驳道:“什么叫无中生有?有一天我睡下了,你带着一对陌生夫妻来家里看我。你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一直醒着呢。你们说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

“放什么狗屁?我看你真的神经不正常!”白素珍破口大骂起来。

谈到加根,加枝对这个弟弟同样不满意。

她说,加根对她不够尊重,根本没有把她当姐看。见面就嫌她长得黑,说她像个非洲人。

“我丈夫都没有嫌我黑,他一个当弟弟的,凭什么这样挖苦讽刺我?”加枝义正辞严地指出,“玩麻将一开口就要赢我的美元。我的美元来得容易么?跟自己的姐姐打交道,居然不安好心!”

加枝觉得加根傲慢、轻狂,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还带来自己的作品剪贴本,在她面前炫耀,证明自己混得比她强。

“我如果不是身体差,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等将来孩子大了,张德林医学院毕业有了工作,我们的情况也会好转的。”

加枝还说,加根在接受她的礼物时,表现得不热心,有些瞧不起的意思。而他自己呢?带的东西都是别人送的,是收受的贿赂,只不过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她对加根千里迢迢来保定看她,并无多少感激之情,反而顾虑重重。她担心加根向她要钱要物,而她的那三千美元必须带回美国去还贷款……

白素珍听加枝说这些话,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骂了几句,就恼羞成怒地离开了。

这天晚上,白素珍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她来到加根睡觉的房间,坐在床着,如实地告诉儿子昨晚与加枝的谈话内容,向儿子倾诉了自己的愤怒与苦闷。

听过母亲的转述,加根内心的悲哀和痛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天亮后,他与加枝再次见面时,两人都觉得挺尴尬。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除了在一起吃饭,一般都是各人干各人的事情。很少交谈,也没有一起出去散步或者逛街。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一堵很高很厚的墙,无法交流和沟通。

家里其他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照样小心谨慎,总怕妨碍和影响了加枝。整个家庭的气氛相当沉闷,让人倍感压抑。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简直是一种折磨啊!

白素珍见加根好不容易来一趟保定,却郁郁寡欢,感到很过意不去,有时陪他出去散步,或者到楼上刘管理员家里去坐坐,聊聊天。在外人面前,她还是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玩笑,说俏皮话,显出很高兴、很得意的样子,似乎忘记了一切烦恼和忧愁。谈到加枝时,她精神焕发,神采飞扬,没有半句不满的言辞,把内心的骄傲表现得淋漓尽致。别人于是说她福气好、命好,羡慕她养了一个好女儿。

看着妈妈的表演,听着别人的赞扬,加根相当难爱,总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为了维护妈妈的面子,满足她那份虚荣心,他只有强忍往泪水,咽到自己的肚子里,而他的心却在流血……

到了第四天,王加根该回湖北了。

一大早,老马就去保定火车站给他买了车票。

白素珍从农贸市场买回好多菜,准备中午为儿子饯行。

加根在清理自己的行李时,听到白素珍和加枝在房间里说话。

没一会儿,母女俩就吵了起来。

白素珍骂着脏话,脸色惨白地从房间里出来了。

加枝也紧随其后,来到客厅。她手里拿着七张百元美钞,哭哭啼啼地递给白素珍,说是偿还家里给她的那六千元人民币……

午饭照例吃得非常沉闷。大家还是都不讲话。

白素珍想到加根马上就要走了,便想利用这个机会,说几句知心话。但她刚一开口,加枝就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掼,很不高兴地说:“还让不让人吃饭呀!吃饭就吃饭,搞什么忆苦思甜?有多少话,吃完饭后不能讲!”

白素珍回应道:“吃完饭,你弟弟不是就要走了么?”

“走了以后就不能在信里谈吗?”加枝反问道。

加根劝妈妈不要讲话了,眼泪却止不住地直往下淌。

“姐,我大老远地来看你,你怎么就会认为,我是来向你要东西要钱的呢?”话一出口,王加根就泣不成声了。

加枝迟疑片刻,毫不示弱地反问:“让妈向我要彩电,不是你打电话说的么?还想为自己狡辩!告诉你,就是因为你要这要那,我才没有带上两个孩子,才改变了去湖北的计划……”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可又怎么解释得清楚呢?

加根突然愤怒起来:“你再说那些混账话,我掴你几嘴巴!”

“你敢!”加枝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从小就欺负我,动不动揪我的头发,殴打我,还想重蹈复辙么?是不是觉得那样很过瘾?我警告你,如果你继续为非作歹,耍流氓行为,我就报警!”

事情搞到这种地步,加根觉得太没意思了。

他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儿冲动,于是站起身来,向加枝道了声歉。然后进入房间,拎起自己的行李,自顾自走出了家门。

白素珍和老马赶紧起身,跟在他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