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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舞蹈正确,它不应该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弗雷德·阿斯泰尔

皮洛士带领部队在人堆里冲杀时,联军也没有闲着。被被屠戮的方阵给他们争取了时间,使得只有两条腿的步兵在大陆风沙的掩蔽下完成了对骑兵的合围。

另一方面,如果没有这些前安提柯军的加入,这样大的一个口袋阵还真的围不起来。

投降还不够,还要当场倒戈相向?

说着离谱,皮洛士可是一点都不诧异,马其顿军人就是这样极度现实主义的动物。

在看到安提柯军大片大片的放弃抵抗之后,他就已经将这些人算作敌方兵力。

攸美尼斯相信他们,是因为他倒霉;皮洛士若是也掉以轻心,那他就是大傻哔!

四方传来此起彼伏的铜号声,那是收紧绞索的讯号。

最先行动的是东面的阵线,然后是西面,然后是北面。茫茫多的方阵步兵平端着萨里沙长矛、以一种小心翼翼的慢步向前推进,行走数步,就要停下来重整队形

——这也是无奈之举,联军在见识过皮洛士冲锋的威力之后,认为传统方阵所留的缝隙是个巨大的破腚,为了防止这股好不容易围住的幺蛾子逃脱,于是便采取这种笨重迟缓的超大横队。

而剩余的溃兵们很快夹在色萨利人的骑枪和友军的长矛之间避无可避,缓慢而残酷的被推进的矛墙彻底碾碎……

“大王!他们开始前进了!”

手执大旗的迈提拉斯大声汇报。

皮洛士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喝下一口淡盐水,缓缓的吞咽,慢条斯理的动作,就好像这场战争和他无关。

一边继续和前方的半营长进行瞪眼比赛。

从空中向下俯瞰,只见无数的士兵带着他们横置的盾牌和纵置的长矛整齐排列,在污红色的大地上如同四面锈迹斑斑的花纹钢板打造的铁框,在缓慢而坚定的收拢,而被困在当中的则是一群小红蚂蚁,他们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这些小蚂蚁就在片刻之前还忙忙碌碌来回奔跑,此时速度却逐渐慢了下来,甚至有的已经停下。

骑士们一边向四周张望,一边互相打量,眼神中都是犹豫和惊慌。

蓦然,一个饱含怒火的声音炸雷般响起:

“为什么停下了?为什么不继续进攻?”

众骑回头一看,却是他们的两位长官,阿奇里斯和斯寇帕斯。

只见阿奇里斯面色阴沉似水,而斯寇帕斯已是气得额头青筋鼓胀。

“总长!我们被包围了!”一名百夫长脱口喊道。

“哦?所以呢?”阿奇里斯语气冰冷,但部下们却能听出背后隐藏的怒火:

“是,我们被包围了,没错,我也看到了。所以呢?所以你们是要像那些佣兵一样、像那些继业者的垃圾军队一样在阵前讨价还价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对于历来沉稳少言的阿奇里斯,已经算得上疾言厉色了,下属们听到也是心中一凛。

更不用说,那句“像那些佣兵一样、像那些继业者的垃圾军队一样”,对于他们更是最严重的羞辱!

皮洛士麾下的军人,要么像阿奇里斯,内敛多思;要么像斯寇帕斯,张扬进取;要么干脆是这两位长官的混合体。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骄傲。

他们从独立军时期就一直是一支自命不凡的军队,辉煌的战绩不必提起,各种层出不穷的新装备、新战术、新的军事体系以及新的生活方式,早已使他们的眼界愈发开阔、胸怀愈发广大。

在这些骄傲的人眼中,东征以来的权势之辈不过没有理想的鬣狗、上古时代那些英雄神裔也无非狭隘浅薄的古人。

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才是超脱的、只有自己才是不凡的、只有自己这样有智慧、有理想的战士才是真正懂得荣誉的!

他们自信比所有的军队都强,能够做成的事业也比既往的那些王侯将相更大,问题只在于如何证明自己。

击败卡山德算什么,这种虫豸般的敌人哪怕再战胜他一次又算得了什么呢?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们早已蠢蠢欲动,什么财富、名声、权势无法满足他们,他们渴望着,只有那种惊世骇俗、前无古人的伟业才配做他们的试金石,才能证明他们的成色!

正因如此,当他们的统帅发出号召时、当皮洛士向他们叙说这场战争的伟大意义时,他们毫不犹豫便投身进来!

但是有多大脸,现多大眼。他们毕竟还是经历的阵仗太少,面对眼下陷入的绝境,难免一时心旌动摇,以至于丢了大人!

此时面对长官的训斥,骑兵和队官们回想自己当初是如何慷慨激昂、睥睨天下,此刻羞臊得抬不起头来。

“如果皮洛士王知道了你们此时贪生怕死的表现,他会如何想?”斯寇帕斯不依不饶的训斥,“你们至少也是个军士或者四分旗手,不要跟我说,你们要求士兵去做的事情自己却不敢?!”

“恕我直言,长官!这种侮辱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一位年轻的半旗手满脸通红的反驳:

“我们不怕死!我们只是、只是害怕失败……”

“胡说!”斯寇帕斯猛然爆发!

“我们不可能失败!”他俊秀的脸变得狰狞可怕,对着周围的军官和战士们大喊,“你们这些胆小鬼给我听好!如果害怕失败现在就给我滚蛋!滚到利西马科斯那边去!但是给我记住——我们绝不会失败!听到了吗?!!”

那年轻骑士也被这话激发出火气,扯着嗓子大喊:

“报告长官!我听到了!”

其他的所有在场的兵士都跟着同声大喊:

“报告长官!我听到了!

“报告长官!!我听到了!!

“报告长官!!!我听到了!!!”

震天的喊声几乎压倒四面潮水般轰鸣的脚步声。

“好!很好!”

看到将士们恢复了士气,阿奇里斯也面目扭曲地发话:

“你们应当相信自己、相信战友、相信手中的武器、相信皮洛士王!

“我们就是为了赢得战争才来到这里!告诉下面的人,我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送死,我们今天一定会取得胜利!

“我们就是要让敌人围在四周,我们就是要这样获得胜利!”

**

简直就像小孩子赌气……

辛多斯的波吕尼刻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年轻的统帅一直盯着他看。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瞪回去。

或许是因为那眼神像一种无声的指责、让他很不舒服——投降是我们的错吗?怪安提柯自己死了啊!怀着一种委屈和恼怒,他立刻气势汹汹的瞪回去!

结果这一瞪就一直瞪到现在。

烈日灼眼,肌肉酸胀,手脚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还有浑身半干不湿的汗渍还沾着沙粒、让他感觉时冷时热浑身难受……

虽然有点折磨,虽然有点蠢,但这时移开视线就好像认输示弱一样!他还得尽量避免眨眼,那样也好像显得很弱。

强忍!

再强忍!

波吕尼刻斯怀着极大的意志和恨意,他只能在想象中发泄,想象着用手中的长矛将这毛头骑士扎个对穿……

就在这时,“呜!呜!”,浑厚响亮的军号声由远及近,把他从这种煎熬中解救出来!

那正是向前攻击的预备指令!

这号声虽然并不是给他们听,而是先传给信号官,但他征战多年的经验与本能反应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

他浑身肌肉绷紧继而放松,简单的缓解僵直;

他左膝稍屈、右脚掌微微用力,为向前迈步做准备;

他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枪杆、再次确认操纵这武器的手感;

他脑海中想象着千百万同袍并肩前行推进长矛、将一切敌人碾碎!

终于——

咚咚!

咚!

方阵前进的战鼓!三声鼓响如同敲在他心头!

嘶——

然而,不等他迈出第一步,恍然间,没有任何预兆的,他发现看到面前的红色骑士大了一圈

——头盔上的火红羽饰向后倒去、长长的马鬃也漂浮在空中!

我刚移开视线了吗?

一闪而过的疑问很快变成:

冲击!他抢先发起冲击了!

慌乱,但慌乱没有耽误他手上的动作,波吕尼刻斯——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兵,在思维到达以前,双手已经条件反射般将长矛向前一送、三米外的闪亮矛头驾轻就熟直刺战马正面最脆弱的脖颈处,即使那那里是一块红光闪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大块甲板。

他感觉自己在这一瞬间仿佛进入了时间的缝隙,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他的耳朵什么都听不到。

只有刹那间传来巨大的沉重压迫,让他几乎以为双手就要被这股巨力从身上撕下来。

但他还是下意识将两手握紧、整个两臂到躯干的肌肉、由上身到腰部到跟腱的全部肌肉在这一瞬间都绷紧了!

随后传来咔嚓一声。

清脆的碎裂声,仿佛当初他们攻入某个小国王的宫殿时、那些最精美的陶瓶摔在地上的声音。

而这一声不是他的耳朵所听到,而是通过手上的长矛传到他脑海中。

真是奇妙。他想。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那一大块红艳艳的宝石瞬间密布了一片灰白的蛛网,就像春天时池塘上开裂的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