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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女神)汝与吾等的情分何其投缘\/高高捧起再撺入无底深渊”

——伊斯奇鲁斯

猖狂得意的笑声回荡在漆黑的海面上。

本都的赫拉克利亚已经逐渐临近,而拦路的德米特里舰队已经被第二梯队吸引走,再也来不及拦截他们,普列斯塔尔科斯忍不住大笑出来。

“举火吧!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月亮也挺亮了。”

普列斯塔尔科斯脸上还带着笑意,下属们怎么想他根本不关心,等靠了岸将这些人交给利西马科斯,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剩下就是在战场上击败安提柯,到时候他也是一方国王!

正畅快的想着,却发现他下了命令却听不到人回话。

这就要违抗我了吗?

普列斯塔尔科斯带着恼怒一回头,却看到领航员在月光下挂满寒霜的脸,瞪得溜圆的眼睛越到他背后,一只手还指着上方。

“月晕!”那将领指着天上,脸色很是难看。

“啊?”普列斯塔尔科斯一脸茫然,顺着指向一看,天空中除了一轮残月什么也没有。

“月晕!起月晕了!”那将领大叫到,其他海军将领和水手海员们听到他呼喊,几乎在一瞬间动作、表情都定格了。

“月晕是什么?”普列斯塔尔科斯被他们这动静整的心慌起来,他抬头仔细看月亮,只见如钩的残月周围有一圈淡淡的光晕。

这就是月晕?这代表什么?

他这些天虽然恶补了不少海军的知识,但仍然可以说是个门外汉。

“击鼓!快靠向岸边!”

普列斯塔尔科斯一听急了,“岸边是德米特里的地方!不能靠岸!”

“要起风暴了!……快把帆收起来!快把帆收起来!”领航员顾不上多跟统帅解释,焦急的扯着嗓子大喊:

“击鼓!快靠岸!”

船上所有人都忙乱起来,战鼓以一种特殊的节律敲打起来,水手们着急的去解前帆和主帆的帆缆,一个头领大喊,“别解了!全割断!”

恐惧在弥漫。

普列斯塔尔科斯恐惧之余仍然很茫然。

他仿佛感觉风真的大了起来,他紧张的看着漆黑的水面,却什么也看不到。

风暴?风暴在哪里?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船头猛然一晃,直接把他晃倒在甲板上,摔得七荤八素。

等他回过神来,他就顾不上什么风了,甲板正在逐渐倾斜!

一股沛然大力透过船体传递过来,然后他惊恐的看见,仿佛一个海怪正在水下托举一般、船头以一个缓慢而有力的势头翘起来!越翘越高!

波塞冬啊!这是什么景象!

普列斯塔尔科斯趴着光溜溜甲板中间,绝望之中他不顾疼痛死死的用指甲抠着甲板,以阻止自己不断滑落,就在这时——他感觉身体一下失去了重量

——

咣!!!

木制船体狠狠的砸在水中,伴随着木料发出可怕的爆响,霜白的海浪狂暴得冲上甲板。

普列斯塔尔科斯摔得满嘴血腥味,又冷不防冰凉的海水猛得撞在他脸上,几乎把他整个人折断!

在冰水中挣扎了片刻,他发现自己又落回甲板,水退去了?

他此时感觉浑身都在疼,体表有各种刀割般的疼痛,分不清是冷风吹的、冻的还是真的划伤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却发现眼前仍然黑漆漆的。

我失明了吗?

就在他仿佛又能看清一点东西的时候,船身又是猛的一晃,甲板重重的拍在他脸上……

数十里外,普勒斯提阿斯的舰队正在拼命得向北逃奔。

什么拦截啊、作战啊,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些,他们现在是在逃命!

桅杆顶上的火把被风拉得老长,像布料般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巨大的浪头一个接一个从背后涌来,将无数舰只托高、又放低,一些三列桨战舰被海浪一波波刷过甲板。

战鼓已经敲到最快,桨手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划动船桨,桨室里一片热气蒸腾,被风卷得来回鼓荡……

终于,浪越来越小。

风仿佛渐渐平息下来,天上的云好像也淡了,逐渐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云层背后的月光。

普勒斯提阿斯满脸紧张,时不时把手指含进嘴里,再掏出来感受风力。

“波塞冬啊……我们好像逃出来了。”说完这句话,他一下子瘫在甲板上,完全不顾满地的污血——那是他们刚刚在千钧一发之际,献祭了好几头羊,此刻破肚烂肠流满甲板,有的羊还没断气……

风暴结束了。

月亮还隐在黑云中,但大半个天空已经重又看见星星。

承载着普列斯塔尔科斯大军渡海的第二梯队和第三梯队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些破烂的木料和人体浮在海面上。

那些落水的人,有些直接在风暴中死去、沉入海底,有些还在冰冷的夜色中做最后的挣扎。

天穹之上,苍白的室女座将静静的见证他们的死亡……

**

以弗所城下的大营。

皮洛士接到了卡山德援军大部覆灭的军报。

敌人实力的削弱总是好事,不过他脸色刚刚一松,不由得瞟了一眼大帐的一角,又重新拉起脸。

尼刻西正站在那里,噘着嘴,低着头,两只手来回绞着,时不时偷看皮洛士,又时不时偷看帐篷中间的大锅。

大锅里煮着羊肉、海鱼还有一些杂菜,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一股温暖潮湿的香味弥漫整个帐篷。

皮洛士继续翻看公文,时不时拿炭笔勾画,或者盖章;参谋们进进出出,或是长桌上写写画画,他们都当尼刻西不存在一样。

“好了,吃饭吧!”皮洛士将一叠公文重重摞起。

参谋们听到也如蒙大赦,赶紧规整好文件,便开始围在锅前,喜气洋洋的分发面包和木碗。

只有尼刻西还站在原地。

皮洛士也不理她,自顾自舀了一碗乱炖,拿在嘴边故意卟嗞卟嗞的吸了口汤,再“哈”的一出气,露出满脸舒爽的表情,引得参谋们都低着头憋着笑。

等听到小家伙吞咽口水的声音,皮洛士心中暗笑,却板着脸,问道:

“知道错了吗?”

“知道,”尼刻西喏喏道:“大王,我知道错了。”

“你错在哪了?”

“我错在……”尼刻西看了一眼大锅,瘪着嘴:“我应该跟您商量……我不应该偷偷跑出来……”

“你应该跟大家说一声,你一声不吭就偷偷跟着我,大家多担心啊?”

“嗯……我给佛提雅姨姨留了信了。”

“嗯,还算你懂点事。”皮洛士一指板凳,“过来吃饭吧。”

尼刻西乖乖的坐到锅前,接过一个参谋递过来的碗和面包,小声道谢。

咬了一口面包,却又一下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皮洛士无奈的摇摇头。

这尼刻西平常也挺乖,但虽然乖也仍然是个孩子,孩子就难免犯熊,熊孩子的思路就根本特么的无法预料啊。

这家伙把自己藏到一个空酒桶里就跟着来了小亚,被发现时人已经被熏得醉倒了,要不是戴着红披风,别人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还得亏那船没走远,要不然还不知道给她送到哪里去!

皮洛士刚听到这个消息,脑海里就闪过无数儿童安全教育GIF,血压登时就上来了。

不过现在达到了教育的目的,皮洛士也不打算多说她了。

“别哭了,一边吃饭一边哭容易呛着!”一边给她擤鼻涕,一边说道,“好好吃饭,吃完我带你去好地方玩。”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