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孙女点了头,程老爷子就露出了笑模样,当下就要开口说话。
却没想又被大孙女抢了先。
程木槿这时微微转过头去,对憋着嘴儿直流泪的墨枝小声说了一句话。
那个哭的眼泪水直流的小丫头当时就怔了一下,又哀哀地喊了一声娘子,却见大侄女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又说了一句:“快去!”
墨汁儿小丫头这才瘪着嘴福了福身,忍着泪转身出门去了。
程老爷子心里纳闷,头一句说的太轻他没听清,咋?这大孙女这是要做啥?
老爷子就转头去看老伴儿。
程何氏摇头:她也没听清。
老两口正狐疑。
就见大孙女坐在木凳上对他们福了一个礼,轻声道:“祖父祖母请先等片刻。”
老两口就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言声。心里一样的想头儿:把一直侍候自己的丫鬟送走,孩子心里不乐意呢,耍点儿小脾气也是应该的,他们做爷奶的就先看着吧。
墨枝回来的很快。
手里还拿着一沓纸。
她快步进了屋,规规矩矩把那沓纸捧着递给了程木槿。
程木槿接过那几张纸,看了一眼墨枝委委屈屈的泪眼。
于是站起身来,把几页纸双手捧着放到了炕桌上。
对程老爷子恭恭敬敬地说:“祖父请看。”
程老爷子两只老眼早已盯过去了,刚扫了一眼就打了一个愣怔。
抬头问程木槿:“这是花样子,是你画的?”
程木槿恭敬点头:“是。”
坐在炕沿上的程何氏一听说是花样子,就耐不住了,连忙伸手怼了一把程老爷子。
急道:“啥东西啊?真是花样子?快给我看看!我看画的些啥?”
程老爷子就伸手把那几张纸拿起来,递给了程何氏。
程何氏一把抢过去,定眼一看,当下就‘啊’地一声喊出来。
“哎呦我的个天爷!这是画的个啥?还真是花样子,咋画的这好看!”
一边说着一边紧着哗啦哗啦往后翻着看,不停地啧啧地不住嘴夸着。
程老爷子不懂得女人家这些东西,又觉得老婆子太吵闹了,却说不到正点儿上。
就在炕桌上敲敲旱烟袋,不耐烦地催她:“咋咋呼呼的干啥?你倒是说说,这真这么好?”
程何氏就赶忙把几页纸又递到程老爷子眼前去。
大声说:“不是我咋呼,他爹,我跟你说,你不懂女人家这些东西,这花样子画的可是精细着呢好着呢。还有,这个样式儿也新鲜,没见过。就老大媳妇用的那些花样子,都是从铺子里取回来的,我也瞧见了,还赶不上咱孙女画的这一半儿好呢!”
程老爷子就又拧着眉头,看了那些花样子几眼,又抬头问大孙女:“这真是你画的?自己个儿想出来的?”
程木槿微微点头,应了声是。
程老爷子就又回头问老婆子:“那咋?这能值点儿银钱?”
程何氏就啧着嘴,又把纸递回到自己眼毛前儿,仔细眯着眼睛瞧。
回程老爷子说:“可不是咋的!大媳妇说过,她们绣庄里那些绣的最好的,工钱也赶不上画花样子的。她说那就是画个最普通的样子,也得两三个大钱,她们那儿画的最好的,能挣五文钱呢。”
说到这儿就笑眯眯去看自家孙女,嘴里却对程老爷子道:“要我说我孙女儿画的这个,可比老大媳妇说好的那个还好,咋也能值个十文吧?”
十文?
那可不少啊。
程老爷子心里吃惊的同时,却也一搁楞,就抬头去看程木槿。
问:“槿丫头,你奶说的是真的?”
程木槿微微摇了摇头。
程何氏就一怔:咋?她瞧错了?
可转眼就听她大孙女轻言细语道:“孙女往日里在家时常有人来求着画花样子,因都是相熟的人,也从来不兴给银钱的,孙女还没给绣庄里画过花样子,是以不知晓到底值多少银钱。”
哦,原来是这样儿。
程何氏就松了口气,心道怪不得,怪不得她不晓得呢,要不然她这个当奶的可就是在孙女面前丢人了。
可转眼间,这一颗心就又酸上了。想着大孙女以前过的是啥日子,现在过的又是啥日子!唉,都是自家让大孙女受委屈啦!
正心酸时,就忽然听得那个叫墨汁儿的小丫头说话了。
“回老太太,老太爷,奴婢晓得这个花样子画的好。这要是卖到京城里的绣庄去,少于半钱银子是不能行的,就是在咱们县城里,怎地也要给到二十文呢。”
啥?咋这多?
这下子不单是程何氏,就是程老爷子听了都一下子瞪大了眼,抬起了头,被这二十文惊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