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娘子等了一晌,见程何氏再没言声,这才又开口说话。
她的声音温温的软和:“因着我自小没了娘,都是我外祖母外祖父一手带大的,便自然亲近些,尤其是祖母,更是待我如珠如宝,如今她老人家既去了,我却没能力把她带回祖籍安葬。且既离了那个家,即便是将来有扶棺归籍的一日,怕是身份上也不便宜了。既是这样,我便想着把她老人家的牌位带在身边,也好有个念想。只是,此事倒是孙女有些思虑不周了,没想到咱们家里的规矩,怕是不便宜吧?”
程何氏看见大孙女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是一阵心疼。
忙握紧她的手道:“胡说,小小的个人儿,咋想的恁多!这有啥不便宜的?孝敬长辈,应当应分的,你既有这份心,奶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又咋会有旁的想法?你只管摆着就是,可不兴想这想那的,啊?”
紧接着就又补上一句:“你爷最看重孝道,也不会说啥,放心。”
大孙女张着两只眼听她说完,便露出感激的神色来。
又垂下眼睛,福了一礼:“多谢祖母。”
程何氏一摆手:“你这孩子,就是想得多,礼儿也多。”
说罢就转身来到牌位前站定,双手合十对着牌位拜了几下。
嘴里还念叨着:“老姐姐,咱俩是平辈儿,我就叫你一声姐姐吧,你现今跟了你这个外孙女来到了咱们老程家,也算是咱们的缘分,千万别拘着,好好住下,过年过节的,也少不了你那一份祭品。老妹子没啥可求的,就求你一件事。求你保佑你这个外孙女儿将来的日子越过越好,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别打磕绊,多谢你了,老妹子我在这里多谢你了。”
说着又是拜了三下。
等到抬起头时,就看见原本站在身后的大孙女儿已是来到了桌旁,看她祭拜完毕,忙蹲身福礼,拜了一拜。
“多谢祖母。”
程何氏就是一个乡下老太太,平日里村子里死了人,大家伙虽是祭拜,可也没有这样正式儿的,这不由心里就有些别扭,觉着自家像是个外人,可又一想,孙女儿毕竟是城里来的,多些礼数儿也是应当的,倒是她多想了。
于是就又摆摆手,刚要转身往回来,却不防一眼看到桌旁摆着一个物件儿是她没见过的,就随口问一句:“这是个啥?咋看着像是个大茶壶。”
就听身旁的孙女轻声道:“回祖母的话,是个暖水瓶,冬日里装热水的,凉的慢。”
“哦,我说咋的呢,那可是好东西吧?”
程何氏一听就又上手小心翼翼摸了摸外壳。
就看大孙女走过来,伸手去取那物件儿:“祖母既喜欢,装热水也便宜,不若您拿回去用吧。”
“哎呦,这可使不得。”
程何氏当下就急了,抻手一巴掌打掉孙女的手,急道:“瞅你这孩子,咋这多心,奶就是看着稀罕没见过,可不是要你的东西。奶这老大人了,咋能贪图你一个小丫头的东西,看叫人笑话!可不能!”
被打掉了手的人儿就轻轻哼了一声,另一只手抚着那只手,轻声道:“祖母莫急,孙女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孝敬祖母祖父罢了。”
“哎呦。”
程何氏这才醒过神来,觉出自家刚刚儿太着急了,孩子可不是一片心嘛。
连忙又拿起孙女的手儿揉搓着问:“可是打疼了,都怨怪奶,心太急了,手也重,看疼了吧?”
不等孙女答话,忙又补一句:“东西自家留着,可不兴给奶送过去,看奶该不高兴了,晓得了?”
“嗯,晓得了,孙女都听祖母的,祖母莫急。”
高高瘦瘦的人儿就低低嗯了一声,好看的眼睛看着程何氏,温顺地任她握着手。
这孩子咋这好说话,咋啥都舍得!
程何氏一颗心顿时就是软的不成样,动动嘴不晓得该说啥好了。
好在她也是个爽利人,也不会黏糊个没完没了。当下就拉住丫头的手,带着她又一起坐回到炕沿上。还伸手摸了一下炕,觉得很温乎,就点点头。
叮嘱起孙女来:昨晚睡得可好?炕这几日烧的可称心?没上火吧?要是怕上火,晚间就在炕头放一盆凉水,又能夜里去燥气白日里又能洗脸,省的上火,遭了风寒受罪。
大孙女儿就站起身来,对着她蹲了一礼,轻声回话说睡得好,炕也烧的正好,不凉也不热。
接着又说,只是全家里单只她一人这样烧火,怕是不合宜,倒不如全家都烧起来。若是费的柴火多了,她倒有些私房钱可以拿出来贴补。这次回来得急,也没给祖父祖母带些什么礼物,就权当是她孝敬祖父祖母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