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进入九月,早晚渐凉。
日子倒也平顺,程木槿带着齐胜早出晚归,不得空闲。
除去在城中四处转看,大部分时间就是出城打问田地。
还去了牙行,让买办替她注意着周边可有田地售卖。
这京城周边的地势平坦,多是肥田,只是数量不多,皆被大户人家把持,很少有人会拿出来售卖。
牙行买办倒是找了一两家愿意出手的,却都是地势不好的零星瘦田,程木槿并不满意。
齐胜跟着闷头跑了好几日。
因不懂这些地里的事,就一直没敢问,到得后来实在纳闷,就问他程姐姐,难道这竟是要自己买来田地,亲自种下那些种子不成?
除了这个他也想不到旁的了。
程木槿告诉他是的。
那些种子她不便放在家中,如今就是放在小五子的那间小院子里存着。
今年怕是不能种下了。一个因着气候。虽说此作物也可在此时耕种,可日照温度墒情皆不合宜,这是书上明确指明的,这京城里并不合适,只得等明年开春再说了。
另一个则是因着没有田地。
这样作物不是周武本土原产,没人知晓种植方式。她也只是纸上谈兵,大概是只能指挥着熟手庄稼人,照着她画的那个图先试着种一种了。
她自己的田地自己做主,想怎么种怎么种,旁人管不着,若是租种旁人的,庄稼人既是爱惜东西,便难免盯得紧,但凡有一丁点儿违反现时的规矩,就要说嘴生事。
因着事关农事,农事又是本朝第一等的大事,说不得还要有地痞无赖跑到衙门里去报官告密领些赏钱。说她糟蹋粮食作物是小,若是再给她扣一顶违反天时,妖女惑众的帽子,拿去烧火祭天,那岂不是冤枉?
程木槿不觉自己想得多。
自古农无小事。
现时的人淳朴是没错,可最残酷的刑罚也是这些淳朴的人想出来的。
她不怕闲言碎语,可是枉死之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且,若是能有一块田地也不错,等将来完成试验田耕种后,还可以雇人耕种。或是粮食,或是花草,皆可随意。再不济,往后若有变故,任谁都能背叛,土地却是最忠实的伙伴,永不离弃。
齐胜很吃惊。
他本以为他程姐姐这是要等到明年开春,租了田地请人耕种,谁知她竟是要自己买地种!
他程姐姐还会种地?
也是从书本上瞧了就会了?
这?
齐胜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程木槿一看他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便知他会错了意,好笑之余,便又解释给他听:不是她自己亲自下地,而是买了田地雇人来种,自家的田种得舒服,还免得将来种出来好东西被抢了去,这才要买地的。
种地乃是力气活儿,且不说她会不会种,单说这把子力气她也没有,他想什么呢?
齐胜这才缓过一口气儿来,笑嘻嘻说,那是,程姐姐是精贵人,那双手就是天生得来翻书本用笔墨的,精贵着呢,不说不能做农活儿,就是能,那他也是不能让她做的。买地好,买地好,种得踏实,要是实在信不过旁人去,大不了他种就是。
程木槿觉着齐胜说的有趣,就又问他竟然也会做农活儿?
齐胜满不在乎,大咧咧回她,他是不会的,可这不是有他娘呢嘛,他娘啥都会做,织布绣花,洗衣做饭,还会腌咸菜做腊肉,不就是种地嘛,他娘一定会。且,就他娘那两膀子力气,说不准还比一个大男人能干呢。
说到齐婶子那圆壮的身材,抵得上自己两条还富余的胳膊,程木槿也不由莞尔。
这都是玩笑话。齐胜说的不当真,她听得自然也是一笑而过。
齐胜却是心眼儿多,又给她献计:“程姐姐,这事儿万万不可让旁人知晓了,程姐姐会种番国的东西那可是大好事,可好事儿就怕人惦记。就像以前有人种出那个西瓜一样,到了不是被老爷们抢去了秘方,啥也没捞着不说,自家倒是反成了别人的佃户,一辈子受穷受苦?程姐姐这样大的本事,都是自家的,旁人若是知晓了,怕不是要使坏?这事儿咱可不能办!”
说着还跟程木槿眨眼睛。
程木槿哪里不知他说的便是程信一家子?
且,说不准还连带着永宁侯府。
她心里不由一暖。
齐胜虽进了侯府当差,可到底还是向着她的多些。
她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