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朝弼带头行走在山路上，转而寻思，其实，这藤牌并不难发现，不要说才智超群，就算普通人，只要心静下来，也多半都能想到。可多数人在如此情景中，却往往不能平和下来，故而也就输了朱墨一筹。
一念至此，
他忽然有个疑问：如果这朱墨不要搞什么变法，那是不是就不存在根本冲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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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一棵大树，他一时想得出神。而兵士们也都有样学样，照着朱墨搞得那个藤牌，每个人也都扎了一个。一手持牌，一手拿兵器，虽然不太方便，但能住火铳就保住了命，保住了命，再上前拼杀，也就不怕那些缅兵。
半个多时辰后，
贺安的声音忽然从山下传来，道：
“公爷！公爷！探子回来了！”
沐朝弼猛地一醒，暂时抛开一切杂念，拉着探子到一边仔细盘问，而后又望着山林峡谷深深思索，终于道：
“贺安，叫他们都不要动，埋伏好！最多半个时辰就来了！让他们先过去……记住，也不要放太多人过去，你数着点，差不多一两千就够了，多了我们包不住！”
“末将明白！”
贺安也是久经战阵，深知如此狭路，如果把敌人都放过去，在右甸和此地之间，想要堵住两三千人，反而会激发困兽犹斗，且对方肯定会四处奔逃，这些人扛着火铳，多半就会伤害到小民。
这时，
他见沐朝弼脸色异常，拿着个藤牌左看右看，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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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
他们这些卫军将领，自听到朱墨的军歌之后，也跟沐朝弼一样的矛盾，对此人是既恨且喜，竟说不上什么感觉，可偏偏此人又真的有些鬼名堂，让人拿他实在没有办法。
他和沐朝弼是多年至交，便直言道：
“公爷啊，我也想过了，这朱墨啊，咱们就认了他打仗这交情，其他的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嗯，
沐朝弼自也是这番心思，叹道：“先打完仗再说吧！”
……
与此同时，
潞江东岸。
李贽、安效良倒是没有太多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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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江水尚多，几个渡口和索桥上下相隔数里，线贵又并不十分卖力，一直磨磨蹭蹭，竟大半天也没有渡江。加之，东岸地势险峻，就算对方上岸了，东岸也有相当优势。
安效良擅长防守，早已守住了几个渡口，索桥也已斩断，五千人分守之下，中军还有不少人，更庆幸的是，身后不远的几个乡邑，也都是民屯之地，百姓竟主动送来不少粮食。
安效良为人也十分谦和，与几个耄老相谈甚欢。李贽性格中也自有一股英气，一遇战阵，倒也十分机敏。
……
一晃到了深夜。
朱墨忽见远处密林中火光冲天，秋干物燥，竟很快燃起来，烧得漫天通红，滚滚浓烟在火光之下，也清晰可见。
一时间，杀声震天。
朱墨暗叫糟糕，心想：搞不好是缅人放火烧山？
站上关头，只见一两千缅兵端着火绳枪，推着佛朗机跑，已经打到关下。但此时，沐朝弼后方显然已经与缅兵后队交战了。本来应该猛攻关隘的前锋，此时却忽然踌躇，号令不一之下，竟然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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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一脸土灰，疾步跑上关楼，喊道：
“军师，缅兵放火烧山，公爷下令全军决战！”
决战？
朱墨怔了一下，道：“公爷没事吧？”
“没事！公爷让我告诉军师，缅人狡猾，先放火烧山，公爷让大家躲进岩洞，里面风大的很，也没熏着！公爷说，缅兵没料到藤牌了得，火铳打不到人，已经急了，胜败在此一举，请军师出关迎敌！”
好！
这沐朝弼果然有两下子！
朱墨当即命人大开关门，亲自带着一百五十人火铳队在前，一队卫军持藤牌护持，对着缅兵前锋就是一阵乱射。
砰砰砰！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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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不绝中，缅兵接连倒地，火绳枪还击时，却被卫军藤牌挡住，只有零星的弹丸透过间隙，但也已经力道衰减，根本打不透棉甲。而就在缅兵装填弹药时，朱墨命火枪兵连番射击。
密集的枪响声接连不断，缅兵从未见过装填如此之快的火铳，顿时四散奔逃，向着两边大火烧过的山地跑去。
王福大喊道：
“追！”
带着卫军就要向两边山上追去。
朱墨道：
“且慢！王将军但看吾等杀敌！”
哗啦一下！
一百五十人面向两侧，砰砰砰就是一阵直射，无论缅兵如何奔逃，竟不到一炷香时间里，尽皆扑倒，许多人还滚下坡来。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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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也是天意——
缅兵若不烧山，则逃入密林即可活命，但此时大火过处，山地全是光秃秃的，不仅脚底下烫人，且火光之中，身躯也是暴露的。而朱墨的火铳，有效射程达到500米以上，这些缅兵自然是应声倒地，不到片刻功夫，已经倒下五六百人。
王福看得失魂落魄，喃喃道：
“军师啊，咱们大明的火铳竟能打那么远？准头仍然还在，佛朗机火铳又岂是对手啊……”
朱墨对他们从来没有恶感，深知这些卫军二百年来都是十分艰苦，身处这汉夷杂处之地，更是加倍辛劳。但即便在此逆境之中，这些人也从没有失去责任感，跟大同一样，他们只是被弘治朝以来的伪统给害苦了。
这几天，他跟卫军士兵聊天，深感那首军歌似乎唤醒了他们先辈跟着太祖打天下的精神气脉。当日是为着百姓自己的天下而战，反的是全天下的暴元领主及其胥吏、部曲，加之太祖均田计授，焕发了空前的爆发力，若非如此，以区区明军，也不足以扫平天下。
在这云贵之地，当日还是梁王和种种领主势力的天下，沐英铜角过江，箭射梁王的故事，后面就是此种精神的写照。
这时，
他见王福神思驰想，也不想打扰他，心想这些人总会明白的。他们跟那些缙绅不同，就算是个副参将，平时度日还普通卫军也差不多，早晚还是会明白什么才是正道。
当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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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将军，你带人清理一下。吾去瞧瞧公爷……”
王福恍然道：
“好，好，公爷今晚可着实拼了命了。”
……
他说的没错，
朱墨在前方山口找到沐朝弼时，几乎辨认不出来了。只见他满身火灰，头发、棉甲都被烧得百孔千疮，脸上也是黑黝黝的，但双目仍然炯炯有神。
他没有火铳，但藤牌抵挡之下，他亲率众军黏上上，竟是用刀剑砍杀，终于把大队缅军挡在了身后。
两人站在一处高岩上，但见远处山坡停着大队人马，佛朗机炮不断轰鸣声中，后队缅军已完成撤退，山间路上，残兵败将、火铳、刀剑、马车，丢了一地，但不得不说，这场撤退还是颇有章法。
沐朝弼叹道：
“子玄啊，那就是莽应龙中军吧？此人果然是一代枭雄，如此突发惨败，他竟也能收拢败兵，可见平时积威甚大，也深得将士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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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朱墨知道他是行家，论起骁勇来，不输于马芳，行军布阵也不弱于戚继光，他这样说，自然是入木三分，当即问道：
“公爷，你看他下一步会如何？”
沐朝弼今夜侥幸获胜，心头自有余悸，沉声道：
“很快，我看明日正午之前一定还会进攻！子玄啊，他这次仓促遇袭，那些佛朗机炮没用上，下次进攻，多半会用火炮开路……如今山林也烧了，我们想要埋伏也不可能了……”
朱墨也是挠头，想到俞大猷那边至今还没有消息，不禁也有点慌，当即道：
“公爷啊，吾看，咱们就把官道挖了吧！此地山路险峻，他要推火炮上来，走那些小路可不行……你看如何？”
沐朝弼叹道：
“也只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