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写完，并没有通过驿站，而是让家丁严福亲自带下江南，嘱咐一定要当妈交给张居正。
他写这封信，也并非诓骗张居正，而是真心诚意请张居正出面主持反墨大局，他严嵩不仅会无条件信任，甚至还会把整个盘子交给他，让他做了继承人，而不是严世藩，甚至，到时候怎么对严世藩，他都不想管了，只问张居正愿不愿意为圣人道统而战？
而且，他的语气十分谦卑，说后悔当日没有支持他张居正，这才让朱墨这个怪物横行一时，致使千年道统有沦丧之忧。他严嵩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身后之名，才如此决绝的。
这番话，他深信，就算张居正不答应，也一定会深思熟虑，认真考虑大明将来的前途，到底是跟着朱墨走黑路呢，还是跟着裕王恢复到千年正道？
正想着，
儿子严世藩带着那几个亲信进了小院。
……
“疯了，疯了，特么的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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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藩骂骂咧咧，接道：
“老爹啊，那个朱墨竟然满世界追捕索扎，搞了个什么通缉令，已经送到南洋诸国去了。这下徐阶的面子是一点也没剩下咯！”
哈哈，
鄢懋卿、罗龙文、赵文华、张雨、沈淳等人也是大笑。
赵文华道：“小阁老，徐阶不是个巧妇吗？怎么也被夹住了？这滋味不好受吧？跟着咱们老爷子，那是以礼相待，什么时候也没给他吃过这个瘪不是？这人呐，就是犯贱，这才自作自受。”
嗯嗯，
鄢懋卿咬牙切齿道：“那个朱墨简直不是东西，太霸道了！内阁让他考虑佛朗机乃是大国，琉球乃是藩国，这下好了，他直接把人家赶下海了！到时候佛朗机还会善罢甘休吗？”
众人议论一会儿，深感朱墨越来越跋扈，跟昔日那个温良少年已经是两幅面孔。
罗龙文叹道：
“爱，这人呐，都会变……都说老爷子是权臣，我看这朱墨才是跋扈将军、黑心宰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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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
这人就这样……
众人七嘴八舌之间，严世藩已经见沈淳一直不说话，这才想起一件事来，赶紧道：
“爹啊，文穆来了，连夜到的，还没落脚救过来了。”
嗯嗯，
严嵩颔首道：“坐，坐下来……”
他摆摆手，又叫人上茶，这才娓娓问道：“文穆啊，景德镇的事怎么样啊？朱墨和张居正都去干了些什么？”
这个沈淳，就是景德镇督陶官，兼饶州同知，本来是卫所系统的人，因同为江右人，在饶州时认识了南下景德镇采办的鄢懋卿，从而被严世藩任命为督陶官，至今已经四五年。
他虽然当督陶官时间不长，实际上却是在职最久的。从嘉靖九年收回内监，任命督陶官开始，几乎是两年换一个。他沈淳因发明了“官搭民烧”之法，大肆侵夺官窑之利，又搞了一套次品转卖的法子，短短四五年内，给严家聚敛了不少钱财。
这时，严嵩这么一问，他便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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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阁老、小阁老，朱墨、张居正来景德镇，干了三件事。一呢，是在九江成立了一个牙行，又在景德镇搞了个瓷艺学堂，把买丝绸的外洋人弄到九江，再让他们买点瓷器；二呢，两人都想多烧一些，但官窑民窑有分歧，朱墨想官窑多一点，张居正想要民窑也能代烧；第三件，朱墨把江南的三四万契奴发到景德镇，在官窑里当学徒、陶工。”
嗯嗯，
严世藩很是满意，笑道：“老沈啊，都是自家人，说话也放开一些，又不是对付巡按御史，哪来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是。”
沈淳仍然十分恭谨。
严嵩微笑道：“文穆啊，你是得力的……老夫问你，朱墨和张居正都有些什么分歧？都是怎么说的？那个朱墨，是不是反对民窑？”
沈淳干咳一声，道：
“属下听到了一些，但也不全。朱墨也倒是没说不搞民窑了……属下记得，他第一次来时，还说民窑很好，可以两条腿走路。后来，他看得多了，又说‘官搭民烧’不行，以后都要管起来。张居正说好的民窑，可以给个皇商身份，名正言顺地代烧，朱墨说皇商绝对不行，其他看看再说……呃，属下听到的就是这些。另外，有传言说，朱墨和张居正因为盗卖官窑次品的事，好几次谈不下去……”
几个人听了，自是一番深思——
阁老说的没错，朱墨和张居正早晚都要闹翻，眼下只是时候未到而已，等到了节点上，一定是会翻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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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沉吟一会儿，又问道：
“依你看，朱墨对瓷器的事儿，到底知道多少？”
沈淳琢磨片刻，道：
“属下看，恐怕已经有了七分了……有些陶工，还有匠籍的老陶户，很可能跟他说了一些，属下正在查……呃，还有，瓷器是不是暂时先停一停？”
严世藩正要骂出来，严嵩摆摆手止住，沉声道：
“不用查了……瓷器嘛，不仅要继续卖，还要多卖，把口子打开一些，让那些藩王、勋臣们都进来，谁也别落下，织造局那边，所有的人，都多分一点，我们就少拿一些……”
众人顿时懵比了——
这风口上，怎么反而要搞大呢？
但众人深知老严嵩可谓是当今第一位的人物，说出来的话肯定有深意，就算一时理解不了，也不要急着说话。于是众人都默默思考。
罗龙文毕竟脑子最快，立刻就反应过来，脱口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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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老！属下明白了！妙啊，真高啊……”
几个人都盯着他看，罗龙文干咳一声，解释道：
“咱们先前被那个朱墨一顿乱打，已经打散了一些，两个外援，俺答和索扎，又都是徒有虚名之辈！如今阁老撬动了裕王，大伙儿都跟着裕王殿下，那就有个安生了……这叫做移形换位，大家都攒起力道，才能不被朱墨赶尽杀绝啊……而要攒起力道，那就要雨露均沾嘛。”
哗！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