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仅在捣杵山等了一个多时辰，俞大猷就亲自带着一支二十艘船队再次来到岸边。战船虽然只有二十艘，可火器配置已然到了奢华的程度，说是当今世界上首屈一指也没有任何问题。每艘船上，铁菩萨火炮都是十二门，火枪兵五十人……就算是倭寇舰队仍然还在，也完全不是对手。
因此，船队停在历港岸边时，倭寇彻底崩溃了。上千个拿着火绳枪的佛郎机人竟然不敢妄发一枪。
而朱墨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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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慑！
彻底的震慑！
大村纯忠远远望见船队靠近时，就躲在屋子里，一直都没露面。
俞大猷派林明国随手乱指，抓了一百人上船。倭寇虽自是极，却也人人感到了一把刀悬在每个人头上。
而这，
就是朱墨说的“抽杀律”。
随机抽取一部分人出来，每个人都平摊到了风险，谁都有中签的机会。也正因为如此，人人都会感到恐惧，而且是一种无法抵挡的恐惧。
……
回到镇海卫。
朱墨把一百个人暂时收押在一个书院里。又派人把每一间书舍全部用木板钉起来，完全不见一丝光亮，就像当日在大同府，杨选他们关押白莲教徒一样。
俞大猷、郑钦一路跟着，自是十分好奇——
他朱墨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倭寇交代杀人放火的事？
但朱墨一直都不说话，只是派来兵丁，每间书舍守着两人，轮流站岗。宁波知府周希哲十分尽力，一路亲自跟着。
一切就绪，
已经是次日了。
三人最后一次巡查，朱墨一间一间看，确实已经没有漏洞，这才回到山房。三人草草摆了几样菜。
俞大猷忍不住问道：“这样行吗？”
朱墨笑道：“自然没问题……吾跟你们说，这囚犯啊，只要两招，他们什么都招……”
郑钦扒了几口饭正嚼着，却忍不住问道：“朱学士，那两招？就是关起来吗？”
朱墨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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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招，是给他们痛楚……第二招呢，则是给他们好处……从明日开始，让那些兵丁跟每个犯人说：如果别人交代，而自己不交代，则判处极刑，最严重的要凌迟处死；而如果主动交代自己的，也交代别人的罪行，那就可以减轻一半处罚，如果检举的人足够多，就可以放了回家……”
哦……
俞大猷是常年带兵的，深知禁闭是一种最厉害的、最磨人的处罚，任你是怎样一条汉子，不出十天就受不了了。但此时一想，似乎第二招才更厉害，这不得立马就有许多人要检举别人？都说东瀛人讲义气，可在此种情形下，越讲义气就死的越惨，谁还敢拖延一时半刻？
郑钦自然也听懂了，但他转念一想，又问道：“朱学士，如果他们都串连起来，谁都不说呢？”
“呵呵，那就让第二批的一百人检举第一批的一百人，以此类推……如果一两千人，谁都那么硬气，那也就没办法了……”
朱墨着实有点饿了，连着扒了几口，发现这普通的梅菜，却是特别好吃。
两人面面相觑，都在想——
几千人全都众口一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总会有一两个软骨头，只要打开一口子，防线就会在一夜之间全部崩溃。
朱墨见两人脸都白了，却是淡然一笑——
他们哪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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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做囚徒困境。
只要设计合理，没有不相互揭发的。这是人性的弱点，除非是极其狂热的极端分子，那是不可能形成攻守同盟的。
……
与此同时，
京城。
主客司连番收到了十二份国书。头一个是佛郎机国，然后依次是朝鲜、琉球、黎国、缅国，再是满加剌、爪哇、三佛齐、渤尼国、湓亨国、澜沧国，最后还有一个邉罗。
礼部尚书严讷深感震惊，想到自己刚刚接了郭朴做了这个礼部尚书，就遇到如此麻烦，而这件麻烦事，从他的老经验看来，多半又是严家鼓捣出来的。
因为，
这些国书全都是翻脸的，其中朝鲜、邉罗都是铁杆藩属，竟然也送来了大逆不道的国书。
严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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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又告病了。
严讷颤颤巍巍来到内阁，抱着一大叠国书，嘶声道：“徐阁老、李阁老，出事儿啦……出事儿啦……”
徐阶这两天见严嵩又遁了，就感觉有点不妙，这时见严讷已经在打哆嗦，顿时脑壳巨疼，埋汰道：
“敏卿啊，你先坐，不要急……”
李春芳拿过来，随便翻了几下，双手顿时停住，脱口道：
“这？怎么会有这种事？这都怎么了？”
徐阶耐着性子，任凭心头噗噗狂跳，依次看完了十二份国书，然后啪的一声扔在案上，怒道：
“岂有此理？佛郎机人欺人太甚！”
唉，
李春芳一向最是怕事，这时深深后悔怎么不在家带着，非要想着来找徐阶聊聊天。果然是闲不得，一闲就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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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湖啊，那个什么通牒先到了几天，然后就是这些玩意儿，那还不明着是佛郎机人撺掇的？这是真要打仗吗？”
严讷跟他们本就是老相识，这时叹道：
“就算打，也没法跟那么多国一起打啊？唉，还是舟山的事、朱墨的事惹出来的啊……”仟仟尛哾
唉……
三个老头一想到朱墨，脑子里立马就是一阵嗡嗡声。
但徐阶为人最是机警，稍微转念，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如果严嵩也在后面鼓捣，那么，不出意外的话，言官的奏本也快到了……？
一念至此，
他又想起当日被那么多京官差点给活活逼死，头皮顿时一阵紧绷，心想这次再也不能顶在前面了，就算这辈子不做首辅了，也一定要把这玩意儿踢到司礼监去，让他们去想办法吧。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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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不肯担责任，皇上那里可就彻底玩完了。毕竟，诛心严嵩的诗，是皇上亲口说出来的。他们把矛头再次对准皇上，而自己又闪了，那就等于自己放弃了机会。
他踱了几步，想到朱墨那么厉害，应该会有办法，且先前的通牒是先交给浙直总督胡宗宪的……
那么，顺理成章，这事也应该切责胡宗宪才是。
“石麓兄，我看这样吧，内阁就让胡宗宪解释为何会发生如此事故……然后让胡宗宪以总督身份相机行事。你看如何？”
把压力转给胡宗宪，李春芳自然没有问题，
“少湖啊，这样也是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