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阳台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晚风吹动窗帘，黑暗中，一滩银白色人影若隐若现。
“陛下？”
银白人影发出了玛利亚的声音：“您还好吗？”
饶是以拿破仑的定力，手掌都不免颤动了一下，谁遇到这种诡异的状况都会害怕，尤其是你明知这个世界有‘鬼’的情况下。
“陛下...您怎么不回答我呢？”
银白人影走进了房间，有些伤心的朝拿破仑走来：“难道我换了张皮囊，您就不认识了我吗？”
“你...”拿破仑终于开口了：“你是玛利亚？”
“是的，陛下，我回来了。”
银白人影蠕动，长出一张美丽妩媚的脸庞，紧接着是妖娆的身体，纤细的腰身...
黑色折扇打开，遮住嘴角，眼中妩媚摄人心魄，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你真的是恶魔。”
玛利亚笑了：“恶魔也好，人类也罢，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这些都不重要。”
说着，玛利亚上前一步，来到办公桌对面：“我回到巴黎已经两天了，智慧神教对陛下您做的事，我一清二楚，我很生气，陛下。”
“生气？”
拿破仑看着她的眼睛，怎么也看不出一丝生气的感觉。
“他们竟然敢如此对待您！”玛利亚瞳孔收缩，尾音都在颤抖：“您可是拿破仑·波拿巴！阿纳托尔一个窃取智慧之名的小贼，也敢对您不敬？！”
奇怪的熟悉感再次传来，比先前更加强烈。
在玛利亚身上，拿破仑总能感受到一种奇怪的信任感，就好像他们认识多年，早已亲密无间。
可他与玛利亚明明才认识两年时间，怎么会有相熟几十年的错觉呢？
放在以前，拿破仑只是觉得自己沉睡太久，记忆发生了混淆，会把玛利亚和其他人搞混，现在知道了玛利亚恶魔的身份...
“克雷蒂安？是你吗？”
拿破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陛下。”
玛利亚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您的荣光不该局限于这座小小的宫殿内，您应该继续率领巴黎人民征战四方。”
熟悉的感觉更加浓烈，拿破仑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玛利亚：“克雷蒂安？！你...你...”
见拿破仑一直纠结于自己的身份，玛利亚只能叹了口气：“陛下，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是恶魔？！”
拿破仑感觉记忆出现了撕裂，克雷蒂安·德·舍瓦利，是他在半个世纪前最信任的将军之一，滑铁卢战役，克雷蒂安就陪伴在他的身边，后面也是克雷蒂安将他从岛上接回巴黎...
百日王朝覆灭后，他死了，克雷蒂安也被送上了断头台，自此舍瓦利家族迅速没落，到玛利亚这一代，只剩她一人了。
克雷蒂安已经死了！
站在他面前的又是谁？
拿破仑终于搞清了那股奇怪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玛利亚·德·舍瓦利，她的一举一动，言行举止都带着克雷蒂安的影子！
他怎能不熟悉！
最信任的将军...最亲近的心腹...竟然是恶魔？
拿破仑脸色苍白的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内，无法接受现实。
“陛下，我了解您，知道您不应该做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您应该反击。”
玛利亚语速飞快的说：“您还没有输！您有几百万巴黎人民的支持！您有近卫军！只要您一声令下，教会也不敢拿您怎么样！”
“只要您愿意...我也会助您一臂之力。”
拿破仑惨笑一声：“你是在劝我投靠古神吗？”
“不，不！我并没有让您投靠古神，只是单纯的，希望您进行反抗，而不是坐在宫殿内自怨自艾。”
玛利亚拿起刚才拿破仑拍桌时震倒的国旗：“我会给予您最大程度的帮助。”
“代价是什么？”
“没有代价。”玛利亚微微一笑：“就算是对您忠诚的了结吧。我的任务即将结束，在主人召回我之前，我愿为陛下倾尽全力！”
“帮完我，你就要离开了？”
“我的主人，契约古神贝利尔即将回归，祂君临世界之日，就是我离开之时。”
拿破仑点了点头，没有挽留，也没有伤感，他现在有些麻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信任的将军没有死，他为此感到高兴。
最信任的将军是恶魔，一直潜伏在他身边，他为此感到伤心。
玛利亚回来了，可她迟早要离开，临走前还要为忠诚画上句号，大家好聚好散...
克雷蒂安还是要死。
他还是孤独。
“陛下，您有计划吗？”
“我....”
拿破仑看了眼桌上的凯撒亲笔信，说道：“还是和之前一样，寻找末日党，搞到炼金科技的试验资料，展开研究。”
“您应该明白，教会不会允许您进行相关研究的。”
“所以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下属伪装成末日党，进行炼金科技的研究。”拿破仑看着玛利亚说：“你不能再用玛利亚·德·舍瓦利这个身份出现在伦敦，正好借此换个身份。”
“您希望我监管研究吗？”
“我希望你帮我搞到炼金科技的试验资料。”
玛利亚颔首点头：“我明白了，陛下。”
在玛利亚回到阳台，即将离开时，拿破仑突然问道：“那日发动魔法，献祭贫民窟居民的恶魔，是你吗？”
玛利亚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我这一生，只对贝利尔和您忠诚过，其他人，我不在乎。”
她走了，拿破仑不知道她恶魔的名字。
身为恶魔的她忠诚于契约古神贝利尔，但当她还是玛利亚、克雷蒂安时，忠诚的就是他拿破仑·波拿巴！
站在阳台上，吹着微冷的晚风，拿破仑终于做出了决定。
回到房间，他摇响了铃铛。
叮铃铃——
咔哒...
侍女走进房间，恭敬的问道：“陛下，您有何吩咐？”
“我要见阿纳托尔，告诉他，我想通了。”
“是。”
侍女转身离开，不到二十分钟，阿纳托尔就出现在了房间之中。
“你想明白了？”
“...是的。”
“很好。”阿纳托尔含笑点头：“这才是聪明人的选择，只要你肯服从教会，低下高傲的头颅，我保证你是帝国的皇帝。”
“你以异端的名义，处死了我的大臣们，就算我向你妥协，又如何呢？王国事务需要处理，民众秩序需要维护，难道教会要越过王国，和民众直接接触吗？”
“处死你身边的大臣，是因为他们与末日党、古神私通！”
阿纳托尔冷哼一声：“你觉得我是在刻意针对你？玛利亚·德·舍瓦利是你倚重的！结果呢？她是恶魔！是古神安插在天启神系的间谍！如果不是她，内蕾伊达的计划岂能失败？”
“......”
“起初我也怀疑你与古神私通，但转念一想，复活你是我的决定，跟古神无关，得到智慧神教支持的你，也没有理由投靠祂们。”阿纳托尔摆了摆手：“以后你就负责王国事务吧，继续做你的国王，让民众安心即可，其他事不要过问。”
“好。”
阿纳托尔离开了，顺便撤走了封锁香榭丽舍宫的骑士团，解除了对拿破仑的软禁。
哪怕暗中还有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也总比明面上约束人身自由强。
恢复了自由，拿破仑重新开始提拔大臣，有无数拥趸的他，不愁没有忠心者，只要他还在，一切都没问题。
王国恢复了正常运作，国王还是国王，教会还是教会，唯有城郊墓地里埋葬的几具无头尸体诉说着前几日发生的审判。
半个月后，拿破仑照常处理公务，翻看文件时，房门被人推开，一名侍女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进房间，来到拿破仑身边。
起初拿破仑没有抬头，可侍女放下水果没有离开，引起了他的注意。
“陛下，是我，玛利亚。”
“...你回来了，情况如何？”
“我搞到了一份炼金科技的资料。”玛利亚从袖子里掏出一叠文件：“这是其中一部分，另一部分我藏起来了。”
翻了两下，确认无误后，拿破仑有些惊喜的说：“你从哪儿找到的？我找了几个月都没有头绪！”
玛利亚微微一笑：“我找了几个朋友帮忙，它们在阿兹特克帝国。”
“好...好...”
拿着资料，拿破仑激动起身，在房间里踱步三圈，深思说道：“王宫外有监视我的眼线，我不能亲自前往，但我在城外有一座庄园，看守庄园的是我曾经管家的后代，信得过，除此之外，我再给你调几个人手，你们去庄园展开研究。”
“研究人员呢？”
“巴黎科学院都是阿纳托尔的眼线，如果有多人失踪，一定会引起教会的关注，我会给凯撒写信，让他从罗马共和国派些研究人员，展开联合研究。”
凯撒有人，没有资料，拿破仑有资料却没有人手，大家一拍即合，两全其美。
唯一的问题是，凯撒在收到信后，要求拿破仑将研究院转移到罗马共和国与波拿巴第一帝国的接壤地带，理由是方便运输研究材料。
炼金科技需要用到超凡生物的尸体，恰好罗马共和国角斗场盛行，经常出现死伤，那些超凡生物尸体要么变成魔药原材料，要么被废弃，正好派上用场。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拿破仑没有拒绝，让玛利亚带着资料前往帝国南部边境，与凯撒的研究人员汇合。
12月下旬，莫斯克。
呜——
呜——
昂扬的汽笛声中，一艘军舰缓缓靠岸，码头堆满白雪，空气中飘着冰晶，军人们穿着棉服工作，这里是克里米亚不冻港，罗曼诺夫王国西部最大的港口。
福尔摩斯戴着棉帽，鼻尖冻得通红，刚走下船，一队穿着黑色大衣的极光会专员就迎了上来：
“福尔摩斯先生，欢迎您来到克里米亚，我是驻克里米亚港口的极光会调查二局高级专员，杰里米·杜马。”
“杜马专员你好。”
与之握手，福尔摩斯环顾四周：“我要见马维神父。”
“请跟我来。”
在极光会的护送下，福尔摩斯来到港口最大的一栋了望塔内，这里是极光会驻所，防范严密。
驻所深处，有一个小房间，房间里十分空旷，唯有两座魔法阵缓缓运转，时不时有人出现，也时不时有人站上魔法阵离开。
“这是传送魔法阵，福尔摩斯先生，请您站到右侧，那是通往莫斯克的A面魔法阵，左侧是负责接收的b面魔法阵。”
按照杰里米的指引，福尔摩斯登上右边的魔法阵，站定之后，一旁的专员开始汇入魔力，当魔力达到临界点...
唰！
眼前景象一晃，依旧是黑漆漆的房间，但嘈杂声比先前更吵，空气也十分混浊闷热。
脚下依旧是魔法阵，不过花纹出现了细微不同，偌大的房间里足有几百个类似的传送魔法阵，周围挤满了人，有些拿着公文包，有些则抬着装满魔药的箱子匆匆忙忙....
“福尔摩斯先生，欢迎您来到莫斯克。”
正前方，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伸出右手，面带微笑：“我是莫里·普雷斯，极光会调查总局副局长。”
“...你好。”
似是还没从周围环境缓过神来，福尔摩斯跟在莫里副局长身后走出房间，发现他们就在莫斯克郊区，原本是荒郊野外的这里，竟然被极光会打造成了长期中转站，不仅修建了铁道，还铺设了公路。
“所有来自地方的人员都要在这里进行周转。”莫里说道：“进城前还要接受检查，这是为了保护大教皇他们的安全，当然，福尔摩斯先生您是不需要检查的。”
福尔摩斯望着才几个月不见，就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莫斯克，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不过...
“检查是必要的，如果我是敌人伪装的呢？”
福尔摩斯婉拒了莫里的好意：“我不会用自己的特权让副局长您为难，该有的检查必须要有，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莫里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抬手一招，唤来一名提着公文包的专员，拿出音叉和银色小球展开了检查。
确认无误后，
“福尔摩斯先生，咱们走吧，大教皇已经等候您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