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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桂花飘香的时候,成都平原还在苦战之中,从江南之地开始流传了许多流言沿着运河传到了汴京。

女子当政乃是牝鸡司晨,凌清羽篡权乱世乃是一切兵祸的根源,其人更是荒淫无度,面首上至大将高官下至护卫亲随,属下之人都是酷杀嗜血之辈,先有罗刹军灭门灭族之举,后有暗行者暗杀之事,如此不义不洁之辈,何能坐此高位。

流言传入汴京之地,传入中原之地,传入长安之地,引起了层层暗潮,各种猜测都冒了出来。

“父亲!”范诤匆匆冲进书房,眼光在书房内几个叔伯身上一扫,急道:“这些谣言范家可有参与?”

“侄儿这话差已,怎能说是谣言?”范二太爷抚着白须淡然应道。

范诤对屋中几人施了一礼,仍然望住范老太爷道:“父亲,范家这次受令前去和谈,不知和谈结果如何?”

“诤儿,我范家亦是百年望族,诗礼传家,你应该也知道什么叫忠义仁孝,凌家所作所为,难道我等能容许下去?”范老太爷手指点在了书案上,语气严厉的呵斥道。

“侄儿,我等只是助那何离一臂之力,凌清羽那女人有此名声,何离不是正好可以拉她下台自己上去?”范三太爷哈哈笑道。

“然后呢?”范诤神色木然,转头道:“然后那些支持凌清羽之人,比如那罗刹军的叶十一必然不会干休,与何离分裂进而征伐?”

“只是不知,到时是何离的百万大军赢还是叶十一的十万罗刹军赢?”范二太爷面带笑意看向了自家大哥。

“父亲,如今凌家所辖之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富足税赋满库,当天下归一之后再有几年,一定是盛世之态,国富民强,如此前景,为何非要破坏掉?赵铭亮也好,那唐王也好,谁能有此成就?到底是这个国家的前途重要,还是……”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范诤之言,范老太爷怒道:“孽子!你当初投了凌家之事,我可以原谅你是事非得已,怎能如今还说这等话语?盛世之态,有此成就不也是因为我等世家之力?只要我等能掌有权利,那么这个世道只会更好,而不会再出现什么让女人出去抛头露面之事!”

脸便打得歪到一边,范诤苦笑道:“父亲真以为那些谣言有用?凌清羽当了凌家十几年的家,她是何等人物,那些百姓和民众难道不知道?罗刹军杀的都是恶贯满盈的世家豪族,百姓只有拍手称快,又怎会心生厌恶?至于暗杀者,呵呵,父亲,可有任何证据和事实让人相信那些人的存在?父亲,你们这种做法不仅不能拉她下水,反而会让范家陷入万死之地,叶十一杀人,可从来不会留一个活口。”

三人脸色都微微一白,范二太爷咳嗽一声道:“这事,主要是傅家所为,还有淮安张家的人在里面,跟咱们关系也不大嘛……”

“若是说证据,倒也不是没有……”范三太爷眯了眼睛带了一丝阴险的道:“不过这事,咱们得合计好才行,那女人既然做出一副尊重礼仪传承的模样,对这事就不能不做处理,咱们便看看,到时候她怎么说?!”

“父亲,我已经跟朱先生申请,回去河东路做太原知州,明日,便不跟各位长辈告辞了。”深施一礼,范诤转身就走。

一群老顽固!望着天上明月,范诤一拳砸在了树干上,然后捂着砸痛的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只知道自己的利益而罔顾这个国家之利,世家,世家已经堕落至此了嘛!范烨啊,还是你看得通透啊,这样也好,希望我们能保住范家这点传承……

“那帮老匹夫!当初就不该留他们的命下来!”一拳击在了墙上,影七怒道。

瞟了眼那墙上的窟窿,燕一淡淡的道:“现在杀也一样。”

“现在动手只怕不合适,等于我们自己送了上去,那就真坐实了主子的罪行。”影十手中转动着一把小刀,转头看向了影十三,道:“你怎么看?”

“十,咱们在江南的人还能动用多少?”秋日的阳光从树缝里漏下,在影十三脸上落下了斑斓之影,微闭的眼帘掩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赵铭亮没动到咱们的根本,就是折损了跟踪的一些人,只是,蔡掌柜那边有些危险,咱们先派人接他出来?”影十扫了他一眼,问道。

“做好准备吧,年底之前,何离会进攻江南。”影十三一句话让其余三人都有些愣神,影七兴奋的道:“这么说那成都是一定能拿下了?看那些人还能有什么想头!”

影十三冷冷一笑,道:“叶十一上个月就已经返回渝州,他留在滁州的罗刹军也一并带走,所以他们那些人便以为是十一和何离之间有了分歧,弄这些个谣言,不就是想给梯子给何离用?”

叶十一啊,几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不再去提这个人的名字。

“不过我总觉得,他们应该还有后招,这些谣言虽然对主子的名声的确不好,但是却起不到什么实质作用,咱们只要把这些年主子做的事情宣扬宣扬自然就破了,以慕容家来说,不会只这么点伎俩。”影十沉声道。

后招嘛……,最有杀伤力的自然就是那事,当时,跑掉什么人了嘛?影十三站直了身体,道:“燕一影七,盯紧点范傅张那几家人,后招,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出来了。”

“明白!”应了声后,燕一和影七离开了小院。

看着影十三脸上的阴影,影十沉了眉头,道:“十三,你在想什么?”

“十,这些日子,你带着夜魄熟悉下红楼事务。”影十三声音平淡,却让影十心里本来那隐隐不安顿时变成惊疑,一把抓住了影十三的手臂,急道:“十三,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十,我身子已经很不好了,”影十三淡然一笑,道:“上次受伤后,不光功夫折了一半,心肺也不好使,现在你们几个是碍于以前的情谊,十,真心说,就我现在这功夫,能压得住谁?”

“你是七爷指定的继承人,再说,咱现在靠的是脑子不是蛮力,若是说武功……”

影十三轻笑一声,打断了影十的话,道:“十,咱别那么天真了,咱不说别人,就燕一那帮人,要是知道我功夫不济,还会像现在这样嘛?更别说地组那些人!夜魄现在武功已经进入前十,别看他平常不说话,心里什么都清楚,最重要的是,那小子对主子死心塌地忠心不二,接手红楼,最合适不过。”

“真的只是因为身体不行?”影十狐疑的看着他,影十三的武功从来都是最差的,但是他的脑袋却没人可以比得上,燕七在的时候,他就参与了红楼内部的规划,等他全面接手后,红楼更是被他整合成了一个等级森严结构紧密的组织,就算他武功不济,下面也不会有任何人有异议。

“十,要是我死了,你多帮着夜魄一点,主子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

影十三语气清淡,声音细弱得似乎转眼就融化在了那带着浓烈桂花香味的空气里。

院子里新种了一丛雏菊,开得正是艳丽,金黄色的小花朵一簇簇的在夜色里随风摇曳发出了细微的声音,让那秋色顿时活波起来。

那样灵动的姿态,让正打着哈欠从书房往卧室走的凌清羽站住了脚,看着那花丛露出了笑意。

“喜欢嘛?”影十三掀开了门帘,从后面搂住了她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

“嗯,不过你把原来那名贵兰花给换了,只怕明日又会被朱先生说了。”凌清羽笑道,比起那娇贵的兰花,她更喜欢这种开得热烈生机勃勃的野菊,只是她这人懒,向来是人家种什么她看什么,不会主动出声,不过,有影十三在,用不了多久,她的周围必然都会换上她真心喜爱的东西。

“嗯,我看他那么喜欢,就把换下来的那些都送他府上去了。”影十三笑道。

呃!朱炜离喜欢兰花,可是却对兰花过敏,影十三,你确定你不是报复他说你暴殄天物嘛?

看着她嘴边的调笑,影十三眼睛眯成了月牙般,露齿一笑,然后推了她进去,低声道:“良宵苦短,早点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