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因重逢的喜悦彻夜未眠。
太夫人拉着平国公说了大半夜的话,直至四更天才睡下。
苦命的平国公,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就去上朝了。
平国公多年不在京城,和朝中武将们多有书信来往。进了金銮殿后,卫国公靖国公主动和他招呼说话。晋宁候镇远侯等武将也纷纷凑了过来寒暄。
身为武将,谁不想立下不世战功?
边关打了半年多的仗,虽然损伤不少,可最后的胜利终归属于边军。平国公这个边军主将,风头之盛,无人能及。
平西侯看着平国公被众人簇拥在中间,心里忍不住腹诽。
这些个逢迎拍马的,刚才还围在他身边对他夸赞不迭。平国公一来,一个个就都跑去平国公那儿了。
其实,平西侯的风头也着实不小。领军增援有功,更令人眼热的,是次子朱启珏被赐婚康宁公主,成了准驸马。
不过,平西侯日日都在京城,想什么见就什么时候见。平国公归京还朝,待不了多久可就得回边关去了。众人当然想趁着此时多套套近乎!
“已经到了上朝的时辰了吧!”平国公等来等去,没见宣和帝临朝,不由得一阵诧异。
卫国公压低声音道:“皇上自去年起,龙体颇为虚弱,时常生病。昨日皇上设宫宴,喝了些酒,定是吹了凉风,又歇得迟了。说不定,今日就不会早朝了。”
平国公略略皱眉。
宣和帝的龙体,竟衰败到了这等地步了吗?
卫国公所料半点没错。
等了小半个时辰,没等来宣和帝,来的是天子近侍赵公公:“皇上有旨,今日不必早朝,请诸位大人各自回官署。”
众臣拱手应是。
平国公心里一沉。
他私下里和朝臣们没少来往,书信中也时常有人提及宣和帝龙体情形。不过,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亲眼目睹,心里颇有些沉重。
对大楚百姓来说,宣和帝不是什么好皇帝。这些年,大楚连连战乱,百姓们被重赋和兵役压得喘不过气起来。
对武将们来说,有这样一个好战又重军功的天子,却是天大的幸事。也因此,大楚朝从不缺悍勇不畏死的武将。
宣和帝龙体虚弱,只怕寿元不长。接下来,立储一事,也该被提上朝堂了。
平国公正要往外走,赵公公走了过来:“平国公卫国公靖国公请留步。皇上请三位国公爷去保和殿议事。”
……
金銮殿离保和殿不远,放慢脚步,一盏茶也到了。
卫国公瞥了神色沉稳的平国公一眼,忽地低声笑道:“你还没见过未来儿媳吧!今日进保和殿,便能见到程太医了!”
靖国公也低声笑了起来。
平国公何等老练,自不会因这点玩笑局促脸红,笑着应了回去:“那我今日倒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了。”
看看程锦容到底是何模样!竟将他那个桀骜不驯的混账儿子收得服服帖帖。
平国公一踏进正殿,就见到了传说中的程太医。
身穿绿色官服纤细窈窕的少女安静地立在角落里,脸庞细腻如玉,一双黑眸静若深潭,红润的唇角微微扬起。
果然是个清艳无双的美人!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份动静自若从容不迫的淡定沉静。在御前当差,能有这等气度,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一个照面,就将那些或优雅或斯文或娇俏的名门闺秀比了下去。
平国公心里暗暗点头。儿子虽然混账了些,眼光却是一等一的好。
程锦容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平国公。
贺祈承袭了亲娘朱氏的美貌,和平国公相貌并不如何相似。倒是贺大郎贺四郎兄弟两个,长得更像平国公一些。
身为手掌兵权多年的边军主将,大楚朝三国公里的第一人,平国公一脸冷肃,气势凌人。朝那儿一站,一拱手,声音沉凝:“末将见过皇上。”
卫国公靖国公一同行礼。
坐在龙椅上的宣和帝,面色有些泛白,一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先咳嗽了起来。连着咳嗽了数声,才吐出了喉咙里的浓痰,说话也终于畅快了:“都平身吧!”
卫国公靖国公早已习惯了宣和帝这副模样。
平国公第一次亲眼目睹,心里又是一沉。怪不得宣和帝没有上朝。这副模样,确实不宜让百官窥见。
按理来说,天子召众臣议事,闲杂人等都该退出殿外。
不过,宣和帝龙体一日不如一日,时常生病,早已习惯了令程锦容随伺一旁。
宣和帝没提,几位国公自然不会不识趣的多嘴。
“平国公归京还朝,朕心甚慰。”宣和帝难得这般和颜悦色:“边关战事已经平定,你不必急着去边关,在京城待几个月吧!经常进宫,陪朕说说话。”
能得天子这一句“经常进宫陪朕说说话”,实在是莫大的体面。
平国公笑着拱手应道:“承蒙皇上厚爱。不过,末将委实放心不下边关,还是早些离京回去才是。”
贺凇受了重伤,他这个主将也不在。万一再有别的关外游牧民族打上了趁机“打草谷”的主意,就不美妙了。
身为天子,见了满心系着边关局势的平国公,心里焉能不满意?
宣和帝随口道:“既是如此,那就留一个月。朕和你也多年未见了,君臣一场,也该趁着此次机会相聚。说不定,过个三年五载,你听到的就是朕归天驾崩的消息了。”
平国公心里一紧,不假思索地应道:“皇上龙体安康,千秋万岁!”
卫国公靖国公也被宣和帝突如其来的一句惊到了,一同道:“皇上龙体安康,千秋万岁!”
宣和帝扯了扯嘴角,目光掠过神色如常的程锦容,然后落在平国公等人的脸上:“朕就是随口一说,你们不必紧张。”
“人总有闭眼的一日。朕今年已过四旬,龙体确实大不如从前。也该考虑立储之事了。今日叫你们前来,就是想先问一问你们。”
“你们以为,朕该立谁为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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