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宰的羊被架在火上，缓缓炙烤，烤到外焦里嫩时撒上一把盐。羊油被烤出来，滴在火堆上，劈里啪啦的，火越少越旺，香味也跟着四处溢出。
熏烟袅袅，涌上天空。
程慕清嗅了嗅，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见她一副小馋猫的模样，杨舒睿开口说道，“控制好自己，你可别趁人不注意抱着还没熟的肉啃。”
“我是那样的人吗？”程慕清翻了个白眼，“怎么说，我也是大家闺秀好不好？”
“……”杨舒睿上下打量她，眼中竟是鄙夷。
“你什么眼神？”
“你觉得是什么眼神，便是什么眼神吧。”杨舒睿懒洋洋的说着，又指挥着小兵给羊翻面。
等了好一会儿，羊肉才熟。杨舒睿拿着小刀上前，给程慕清切下一片片羊腿肉。
程慕清接过，不顾形象的大口吃起来，“真香啊。”
“多吃点，吃成猪最好。”
程慕清理都不理他。
另一处营帐内，方将军望着舆图发呆。
姜谋士捋着白胡须，缓缓开口，“这几日放出去探查的斥候回来说梧州城一片混乱，经常看到有人逃离梧州城。若此为真，我们大可放手一搏。”
“可若是计谋呢？”阮先生有所顾虑，“老夫自上了年纪，做事便总小心谨慎，诸位莫要介意。”
“怎么会呢？”方将军连忙道，“都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先生您是我们启国的宝贝啊。”
“就你嘴甜。”阮先生笑笑，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殿下呢？还与那妖后混在一处？”
众人沉默。
“唉……”阮先生无奈摇头，“等攻下梧州城或者京城，我们将殿下软禁起来吧。”
“可殿下手下有一批人。”甲将军提出自己的疑问。
“我们人手充足。”姜谋士道，“况且，殿下这些日的种种行为，那群人还会如之前那般效忠殿下吗？”
众人一时觉得有理。
战争的节奏忽然放缓了下来，晋军像是忽然安静下来，甚至不再派军骚扰。
杨舒睿也觉奇怪，便派一批军队骚扰梧州城。不想本是抱着试探的突击，既然胜了！
梧州城人心涣散，被这一次骚扰，隔日斥候便来报从梧州城逃走的人更多了。
方将军提出强攻，他认为是因为晋顺帝死，军心不稳，民心不稳。趁此机会，应当一举歼灭。他的想法也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就连杨舒睿都表示赞同。
于是，每两日杨舒睿便亲自披甲上阵，带着兵马冲向梧州城。
当然，程慕清也在队列中。杨舒睿担心她留在城中被欺负，便时刻将她带在了自己身边。
她被护在队伍最后，身边还有军队保护。
火炮声震耳欲聋，一下一下的进攻梧州城，启军的喊杀声如滚滚沸水。
两刻钟后，便传来梧州城破，晋军朝巴蜀方向逃亡的消息。
军队没有动，程慕清猜测他们这是去搜城了。
她目光沉沉，起身下了马车。
程慕清要了匹马，飞快策马来到杨舒睿身边。
见她来，杨舒睿微微诧异。
“听说他们去巴蜀了？”程慕清上来便率先询问此事。
见她问这件事，杨舒睿闷闷的“嗯”了一声。
“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追吗？”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杨舒睿认真的看向她。
“自然是不追，留下来休整。”程慕清杏眸清亮，一眨不眨的看他。
这当然是最好的方式。穷寇莫追，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但是……想起前几日有几名晋军可能见过她，杨舒睿莫名有些不安。
“你是为我着想？还是？”
程慕清顿住，一双清澈的眸子有些空空的，不知在想什么。
见她如此，杨舒睿心中疑惑更深，他抿紧嘴唇，“你是为晋军着想？”
“没……”她心虚的撇向一旁。
“追！”杨舒睿忽然喊道，他支出一批队伍往巴蜀追赶，又留下一批队伍跟随自己进攻京城。
“别！”程慕清叫起来，“穷寇莫追！”
杨舒睿深深的看她一眼，语气坚定异常，“追。”
“殿下不可啊！”甲将军不满，即便他厌恶这个妖后，但她的决定，他还是支持的。
“你，带一批队伍去巴蜀。”杨舒睿深深望着他“军令如山，你想抗旨？”
“殿下。”甲将军脸上的不满更深了。
双方互相望着吗，像是在对峙。
从梧州城内搜刮一圈的方将军回来见二人对峙，心思活转，“甲将军！”
被他这一叫，甲将军也回过了神。
“殿下让你干嘛，你便干嘛。”方将军扬了扬下巴，“不过追些残兵，以你之能，定能一举歼灭。”
甲将军与他交换了个目光，才不情不愿的回身组织队伍离开。
见他离开，杨舒睿看向方将军，“怎么样？可见到晋顺帝尸首？”
“末将无能，未能寻到。”方将军低下头，“但末将找到了晋国先太子，以及……曹达的尸首。”
“曹达啊……”杨舒睿想了许久，才想起这个人，“他是最先一批被送到晋国当细作的，没想到也是最成功的。他的功劳最够纪载史册……”他又与一旁的侍卫说道，“回头安抚好他的家人，多赏赐些黄金田地。”
“是。”这个侍卫貌似是管理物资的，他身上的衣着都与他人不大一样。
程慕清拽着马，往梧州城走。
经过战争，梧州城的城墙破烂不堪，城门被巨石砸出了大窟窿，硝烟弥漫，浓重的火药味萦绕在空气中。
看见一具具不完整的尸体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挂在城墙上，她的眼中流露出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心疼。
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脑海，仿佛置身于多年前的启国战场。
比现在惨烈，比现在更加让人揪心。
“怎么？心疼了？”杨舒睿已经骑马走到她身边。
“嗯。”程慕清点头，“这个世界不应该有这么多战争。”
杨舒睿楞了一下，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呆愣之际，程慕清已经骑马走入城中。
曹达的尸体被几名士兵郑重的抬走了，程慕清瞥了一眼，看见他脖颈处被人用布条绑住，知道他应该是直接被摸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