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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漫长漆黑,无形的风将油灯吹的轻轻晃动。

“俺不是什么王妃。”那人操着奇奇怪怪的口音,开口说道,“你们认错了。”

“那你是王妃派来的人?”赵尚书丝毫不尴尬,继续审他,“那麻烦你回去见到王妃……”

“什么王妃不王妃的,俺就是个梁上君子,不认得你说的什么妃。”那人叹口气,“还以为进来能盗不少货,没想到竟栽在这了。罢了罢了,大不了继续去京兆府蹲着……”

赵尚书皱眉,上前两步,一把拽下黑衣人的面罩。

面罩下,是一张粗糙的,陌生的男人脸。

“你不是……程慕清,也不是她带来的人?”赵尚书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他故意统一整府的口径,诱对方入细查……没想到,居然被识破了?他冷哼一句,“程慕清,倒不能小看你……”

男人缩了缩脖,“你能别这么看我吗?挺瘆人的……”

“你是想进京兆府,还是想要钱?”赵尚书从腰间取下荷包。

荷包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两番,里面碎银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男人盯着荷包,满眼渴望。

另一边——

“阿嚏——”程慕清捂着鼻子,小声打了个喷嚏。

也不知道赵府如何了,今日她雇人将“赵府祠堂后有一条小路”的消息透露给附近的扒手。

不出意外,应该会有扒手在这几日行动,盗点什么。她已经在赵府附近安排了自己人监察。一旦贼人安然无恙逃出,她的手下便会将他押个正着。

她不确定赵府有没有布置陷阱,便只好寻个“毫无关系”的贼人去探探路。

反正不管布不布置陷阱,贼人都会被抓,倒也不会影响赵府什么。

她身上穿着的黑色劲装内里带着貂绒,但在这三月的夜晚,还是很冷。

程慕清从树上跳下,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方才继续行动。

“凭什么这银子,你拿这么多?”

“这可是我冒死偷出来的!你就放个哨,还想多拿?”

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她踮着脚,朝那方向跑去。

到了地方,她看见是两名身着朴素的小厮正激烈的吵骂着。

程慕清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微眯起一只眼睛,瞄准,发射!

其中一名小厮应声倒地。

“唉?你干嘛!”另外一名小厮吓得后撤一步,“你以为你装晕,我就会多分你吗?”

半响,对方没反应。

小厮怕他赖上自己,转身便要跑,但没跑两步,便觉小腿一疼,不受控的摔倒在地。

他撑起身子,刚爬起来,脖颈后边是一凉,身后有人捏住了他的脖颈。

他脸色登时煞白,“谁!”

“嘘,我不伤你性命。”女子声音清亮,“我只问你一些问题。”

“请……请说……”

“府上的似菊,是什么来历?”

“是……是……”小厮哆哆嗦嗦,一时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是管家买来的丫鬟……”

“她性情如何?”

“挺好的……”小厮咽了口唾沫,“您与她什么关系?为什么问她……”

“太子大婚那日,她去了吗?”程慕清不答反问道。

小厮思索两息,“不知……”在感受到脖颈间那匕首凉了几分后,他连忙改口,“去了,去了!大姑娘特意带去了!”

“她是梁大姑娘的贴身侍女?”

“是……”小厮说道,“原先只是个打杂的,后来得姑娘赏识,就被调去当贴身婢女了。”

“你知道她的身世吗?”

“不知道……”小厮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似菊的身世?

“她住在哪间屋子?”

小厮当下指了个方向,“应当在大姑娘的院……”

“我不想伤你,现在你将银钱藏好,装晕。”程慕清说道,“你同伴醒后,就说一个黑影闪过,给你拍晕了,钱也不见了。”

她这算是在帮自己?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程慕清笑道,“双赢,你同不同意?”

人都是利己的,小厮没思考多久,便闷闷点了点头。

程慕清松开他,又问,“梁府最近是不是不大太平?”

“嗯……”小厮点头,“老爷去了,大姑娘也不掌家,自然乱套……”

“好。”程慕清开口叫停。

小厮识趣的倒在地上,不出声,好像真的被人拍晕了一般。

程慕清沿着小厮所指方向跑去,如小厮所说,梁家如今当真没有一点大户人家的样子。奴才偷懒,懈怠,不守职责,院子漆黑空荡,连个灯都没有。

梁尚书一死,这个家就散架了吗?程慕清微微蹙眉,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应当不至于造成如今的场面吧?

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人已经翻窗跃入似菊所在的耳房。

耳房内还有其他侍女,程慕清身法快,拍晕几人,只留下一名。

侍女原想跑出房间,不想却被程慕清抓了个正着。她缩在角落,不敢大声呼救,怕对方给自己杀了。

“这里是似菊的房间?”程慕清压低声音,询问道。

“是……”

“似菊住在哪?她的东西都放在哪?”

“住在这……”侍女颤颤巍巍抬起手,指了个方向,“就那……”

“安静的站着,不许动。”程慕清松开她,“否则我的匕首,可不长眼。”

侍女默默面壁。

程慕清在柜子和床榻翻了两下,没发现什么可疑之物,她转头问那丫鬟,“你可觉得似菊有什么奇怪之处?”

“她……她就是……在大姑娘面前一个模样。”婢女说道,“一副良善的模样,但在我们面前,又是另外一副模样……讨厌的很。”

“什么另外一副模样?”程慕清追问。

“就是很讨厌。”说道这,婢女露出忿忿的表情,“冷冰冰的,像谁都欠她钱一样……”

表里不一……程慕清心下一咯噔,将东西整理好,恢复原位。

“小姑娘,不要说我来过。”程慕清推开窗户,“否则以梁府的情况,我随时都能来找你~”

婢女咽下一口唾沫,无声的点了点头。

程慕清很会躲藏自己,她隐于黑暗之中,一路急行,来到梁家祠堂。

祠堂内,点着数盏明灯,灯火通明,影影绰绰。

程慕清轻轻落到祠堂房梁上,俯身,侧耳倾听。

“姑娘,那咱们就这么干吗?”

“对……我要所有人付出代价……似菊,你……”

“姑娘。”

你什么啊?怎么被打断了?她才刚听唉!程慕清疑惑的皱了皱眉,心中不是很开心。

下一瞬,她耳朵微动,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谁在上面!”

糟!怎么被发现了?程慕清来不及多想,连忙起身越到另一个房顶,快速撤离。

“给我追!”

是梁羡容的声音。

程慕清轻功极好,只见她身法鬼魅,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但毕竟这里是梁家的地盘,任她溜得如何快,四面八方都有人出现的情况下,脱身还是有些困难的。

她左闪右躲,最后不知不觉跑入一个空旷,杂草横生的院子。

可能是她跑的太快,竟没注意脚下有一口废弃多时的井。

只见前一刻还在奔跑的黑影,下一瞬便消失了……

梁羡容望着一望无际的黑暗,尖叫着让小厮找人。

&

程慕清抑制住想要尖叫的想法,双脚双手一撑,与井壁摩擦发出“斯拉”声。

终于停下后,她微微俯身,从怀中掏出火折子。

井底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带着诡异的阴冷。

她能听见黑暗中,自己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声音,也能感受到身下散发的阵阵凉气。

拔开火折子,呼出一口气。

火折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亮了她半边脸。

她微微喘着粗气,额头冒着细密的汗。

在火折子的照耀中,井下反着粼粼淡光。

看上去有些泥泞,是个泥潭吗?程慕清大口喘着气,喘着喘着,突然闻到一股浓重的恶臭。

这股臭就像是肉腐败了好多天,又被加了个臭鸡蛋的味道。

她皱了皱眉,拿着火折子向下照。

这不照不要紧,一照吓一跳。

井底居然有一具尸体!

她倒吸一口充满腐臭味的空气,手指微颤。

尸体半浸泡在泥水中,头发散乱,上面歪歪扭扭插着枚银簪。可能是井下环境原因,尸体肿胀,面目全非。

程慕清向上仰头,收起火折子,强迫自己忘记方才的所见,一点一点向上蹭。

“无意打扰,对不住。”边往上爬,她边说道,“来日,我定会捞出你,让你入土为安,为你伸张正义!”

女尸:……

终于从井中爬出后,程慕清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但不远处即将靠近的火光还是让她不得不撑着疲惫的身子,快步离开。

翻过高墙,程慕清在屋顶上飞跃,最终回到齐王府。

虽然这一夜折腾了些,但好在没受伤。

程慕清回到温澜院后,便看到站在长廊上的少年。

少年披着黑色貂皮大氅,脸色不大好,双颊更是被冻得发红。

“林珩?”程慕清楞了一下。

“你去哪了?”少年蹙眉问她,“怎么没带崔护卫一起?”

“出去随便转转。”程慕清一笑。

她认为关于梁家的事情,不必告知他。

林珩走下台阶,拉起她的小臂,“受伤了……”

“不就破了点皮?”程慕清觉得好笑,“没事的。”

少年长长的睫毛轻轻打着颤。

如果我可以帮到你就好了……他心中翻涌着无力感。

“阿!抱歉!”程慕清像是突然醒悟般,“是我连累你受伤了。”

“不……”林珩摇头,“只是小擦伤,我没事的。”

“那你怎么了?”程慕清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屋子走,“你不冷吗?我们进屋说。”

“没什么。”

林珩不愿多说,程慕清便也没再继续刨根问底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房间。

屋内,今夕正看着炭。

“王妃!”今夕见她回来很开心,“洗澡水已放好了。”

“嗯。”程慕清点头,对林珩笑了笑,“王爷,我就不留你。”

“可我刚进来……”林珩委屈巴巴道。

“可我要沐浴了。”程慕清无奈道。

“我在这等你。”

见他如此坚持,程慕清张了张嘴,默默点了点头,“好吧。”

进入净室,今夕在一旁不紧不慢的伺候起来。

她胸口的伤因剧烈运动,撕裂开了,此时正渗着血。

“王妃,您也太胡来了。”今夕小心翼翼的为她擦身子,眼睛有些红。

“皮肉伤罢了。”程慕清毫不在意的躺在浴桶中,“你觉不觉得本王妃身上带着点味?”

“什么味?”今夕不解。

“死人味……”

“啊!”今夕惊呼,手中的帕子“啪”的一声,掉入水中。

“你这小胆,什么时候能大点啊。”程慕清面露无奈。

“咚咚咚——”

“阿清,怎么了?”

净房外,是林珩焦急的声音。

“没事~”程慕清懒洋洋的喊了一声,“今夕看见虫子,吓了一跳。”

门外静默。

“王妃,你就知道吓唬我。”今夕低声诉说不满。

都不跟王爷这么唠,就知道吓她!

“呵~”程慕清抹了一把脸,想起井下那具女尸,“今夕,你去查一下,近期梁府,除了那位王姨娘,还有什么人失踪。”

“哦……好。”今夕愣愣的点头。

不知从何时起,王妃总是让她查奇奇怪怪的事情。

沐过浴后,今夕小心翼翼为她上好药,打扫好净房后才离开。

屋内静悄悄的,程慕清更是直接瘫倒在床。

胸口上的伤一抽抽的疼,让她有些浑身无力。

“阿清。”林珩端着一碗汤走到她床头,“我叫白露炖的鸡汤……”

程慕清有些意外,她撑起身子,“多谢王爷。”

林珩低着头,双颊飘过两团绯红。

程慕清“吨吨吨”的一口喝下,将碗还给他,“王爷,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要事?”

“没……”林珩摇头。

“那你……”

“就是看你没回来,有些担心。”

“放心。”程慕清摸了摸他的头,仿佛是在给他顺毛,“我不会有事的。”

屋内氛围安静,林珩乖巧立在她床前,垂着眼,不说话。

“阿珩……”程慕清躺在床上,以她的角度,林珩站在自己面前,还是十分有压迫感的。

林珩“嗯”了一声。

“你……”程慕清抿了抿唇,“不回去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