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派就是行动派!
刚下决议第二天,朱启明便让陈邦彦和陆文昭带着200精锐,出发去找海贼王了!
朱启明没有去送行。
他很忙。
忙得脚不沾地。
陆文昭练兵的事要管,陈邦彦的鸡零狗碎的民事后勤要过问!
锻造车间里,热浪扑面,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金属灼烧的气味。
上百个赤膊的工匠在各自的工位上挥汗如雨,敲击声、打磨声、锉刀的摩擦声,汇成一曲震耳欲聋的钢铁交响。
“将军!”
负责车间的管事张老匠小跑过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将军!有赖李大人送来的那批佛山老师傅,加上将军的神器,现在……现在咱们一天能出两百支燧发枪!”
管事的声音都在发抖。
一天两百支!
这个数字,足以秒杀这个时空的任何国家和组织!
朱启明拿起一支刚刚冷却的新枪,入手沉甸甸的。
枪管笔直,机括严丝合缝,木托打磨得光滑温润。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材料呢?”
“管够!李大人那边,就像有个无底洞!最好的精铁、焦炭、硫磺,源源不断地用船运过来,咱们的仓库都快堆不下了!”
朱启明心中微动。
那个叫李待问的未来户部尚书,真是他捡到的宝。
这条金大腿,比他想象的还要粗。
“告诉弟兄们,三班倒,人歇机器不歇!”
“产量,我要翻倍!”
“所有工匠,薪资,再加三成!”
巡视完车间,他又去了靶场、去了操典场、去了医务所……
启明镇就像一台被他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在以惊人的速度疯狂运转。
直到深夜,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办公室。
桌上,那张巨大的地图依旧铺着。
他没有开灯,任由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将整个屋子照得一片清冷。
他闭上眼。
脑海中,那场刻骨铭心的国难,如同一幅血色的画卷,在他眼前一寸寸展开。
己巳之变。
他仿佛能看到,关外,皇太极的八旗铁骑是如何绕开坚固的宁锦防线,借道蒙古,如一把尖刀,从喜峰口、大安口悍然破关。
“废物!蠢货!”朱启明心中怒骂,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袁崇焕,这个被后世某些人吹捧的“擎天柱”,在朱启明看来,正是这场滔天大祸的始作俑者之一!
其一,擅杀毛文龙,自毁长城!
毛文龙在东江镇,哪怕只是疥癣之疾,也死死地钉在后金的后腰上!
他却倒好了,为了一己权柄,以莫须有之罪悍然矫诏诛杀毛文龙!
毛文龙一死,东江镇分崩离析,皇太极彻底没了后顾之忧,这才敢倾巢而出,绕行千里奔袭京畿!此乃第一大罪!
其二,战略短视,守辽只知筑墙!
身为蓟辽督师,眼里只有宁远、锦州那一亩三分地,对蓟镇方向、对蒙古诸部的崩坏和倒向后金视若无睹!
皇太极绕道蒙古的意图并非无迹可寻,他却毫无警觉,更无应对预案!
致使后金铁骑如入无人之境,直抵京师门户!此乃渎职之罪!
其三,勤王无方,徒耗精锐!
他仿佛能听到,蓟州城下,袁崇焕率领九千关宁铁骑确实在血战,但结果呢?
未能有效迟滞敌军主力,反而与满桂等勤王将领矛盾激化,指挥混乱。
十万建虏肆虐京畿,生灵涂炭,他袁督师难辞其咎!
然后,是反间计。
木匠皇帝那个刚愎自用、生性多疑的弟弟,朱由检。
不过是两个被俘太监的几句耳语,就点燃了崇祯心中早已熊熊燃烧的猜忌之火。
“袁崇焕私通建虏,擅杀毛文龙,引寇入关,谋为不轨!”
朱启明仿佛能亲眼看到,朱由检在平台召见时,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
“通敌?未必有实据。但‘擅杀毛文龙’、‘引寇入关’这两条,哪一条冤枉你了?!” 朱启明心中冰冷地评判。
一道圣旨,将袁崇焕下狱。
朱由检是昏聩,是自毁长城,但袁崇焕……他死的冤吗?
在朱启明看来,不冤!
毛文龙的血,蓟镇失守,京畿被荼毒,这锅总要有人来背!
袁崇焕自己种下的苦果,最终把自己送上了凌迟的砧板!
他的下狱,固然是崇祯愚蠢的巅峰之作,却也终结了一个刚愎自用、战略短视、捅下天大篓子的统帅。
只是,代价是整个大明北方的糜烂和数十万军民的鲜血!
紧接着,是各路勤王军的丑态。
宣府总兵侯世禄,大同总兵满桂,山西总兵麻登云……
一个个拥兵数万,却在京畿之地畏缩不前,互相观望,勾心斗角。
名为勤王,实则人人都在盘算着如何保存实力。
他们就像一群乌合之众,被皇太极玩弄于股掌之间,屡战屡败。
最终,是京师城外那炼狱般的惨状。
十万铁骑,不是一个冰冷的数字。
是通州、顺义、良乡……一座座被焚毁的城镇。
是成千上万被屠戮、被掳掠的百姓。
是德胜门外,那场惨烈到极致的血战。
是北京城头,无数百姓在绝望中看着城外烽火连天,哭喊震地。
朱启明猛地睁开眼,额角渗出冷汗。
他不是在回忆历史。
他是在复盘。
是在推演!
信息!从皇太极破关到北京城下,情报传递迟缓错漏,处处被动!
指挥!朝廷中枢与前线将领互相猜忌,勤王各部各自为战,毫无协同!
士气!除了少数精锐,大部分明军一触即溃!
装备!火器虽有,但质量参差,战法落后,根本无法有效对抗骑兵的集团冲锋!
每一个失败的节点,都像一根烧红的铁针,刺在他的神经上。
如果我当时在蓟州,能不能提前识破皇太极的虚张声势?
如果我当时在朱由检身边,能不能按住他那只签发逮捕令的手?
如果我当时是勤王军的一员,能不能整合起那盘散沙?
不能。
都不能。
这种“先知”带来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这份先知,去改变结局。
等朝廷的勤王诏令?
等诏令传到广东,黄花菜都凉了!
到时候,我这三千多人,只会被裹挟进那片混乱的绞肉机里,死得毫无价值。
唯一的路,就是不等诏令,提前出发!
走海路!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抢先抵达天津卫!
擅自带兵出省,千里奔袭,形同谋逆。
但坐视京师被围,坐视建虏在天子脚下肆意劫掠,更是奇耻大辱!
我选前者!
到了北方,怎么打?
混进勤王军的序列里?听那些蠢猪的指挥,然后被当成炮灰消耗掉?
不。
我的人,一个都不能白死。
当一个热血的救火队长?哪里告急就冲向哪里?
那是蠢货才干的事,我这点人,填进去都不够塞牙缝的。
我要当一个老六!
一个躲在暗处,随时能跳出来咬人一口的独狼!
我的目标不是和八旗军硬碰硬,是他们的粮道,是他们落单的侦骑,是他们负责劫掠的分队!
用我最精良的燧发枪,用我最灵活的战术,给他们制造最大的麻烦!
让他们疼,让他们怕!
朱启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的战略渐渐清晰。
他看向窗外,启明镇的灯火如繁星点点,充满了生机。
这是他的班底。
李若链,武进士出身,锦衣卫千户,深谙体制内的游戏规则,是一把能插进朝堂的刀。
陆文昭,冷静理智,心思缜密,是最好的执行者。
王大力,绿林好汉,憨厚勇猛,是冲锋陷阵的铁锤。
王翠娥,泼辣彪悍,一手震天雷玩得出神入化,是人形自走炮台。
陈邦彦和张家玉,未来的岭南三忠,虽然现在还稚嫩,但品性、才华、眼界,都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是团队的未来。
还有陈国柱,那个最早跟随自己的老实农人,代表着这支军队最坚实的根基。
多好的一支队伍。
可朱启明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
深入骨髓的孤独。
他可以和他们称兄道弟,可以和他们同生共死,但他永远无法和他们真正地感同身受。
三观的隔阂,横跨了近四百年。
这就像……
一个人类,带着一群猩猩打天下。
哪怕这群猩猩再聪明,再忠诚,他们终究是两个物种。
早知道……
早知道,当初在现代,就该拉一个完整的团队再穿越。
一个历史学家当参谋,一个特种兵当教官,一个机械工程师负责攀科技树,一个金融大佬负责搞钱……
妈的。
现在想这些,还有个屁用。
朱启明自嘲地笑了笑,正当他思绪纷飞之际。
“将军!”
王大力砰一声推开他办公室的门,那破锣嗓直接把神游四海的朱启明吓了一跳!
“张小子他爹,带着南雄知府和保昌县令,指名道姓要见你!看着像是来兴师问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