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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道出口处弥漫的潮湿与腐臭被寂静区边缘清冷的夜风稀释,却吹不散心头沉甸甸的疲惫与劫后余生的悸动。远处天穹城的霓虹光晕,如同虚幻的鬼火,映照着两人沾满污垢、血痕和疲惫的脸庞。

陆沉熵的身体晃了晃,失血和过度透支的体力如同沉重的铅块坠着他的四肢。温时绯立刻伸手扶住他手臂,触手一片冰凉湿黏,分不清是污水还是他肩头伤口重新渗出的血。

“撑住,就快到了。”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光投向废墟深处,那座如同受伤巨兽般匍匐在地平线上的灯塔轮廓。那塔顶的光芒,在浓重夜色和城市光污染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倔强,是他们此刻唯一的航标。

陆沉熵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站直,重重地喘了口气,喉咙里带着血腥的铁锈味。“走。”他吐出一个字,反手抓住温时绯的手腕,借着她传递来的微弱力量,迈开沉重的步伐。两人相互搀扶,如同两株在风暴中互相支撑的树,蹒跚地向着灯塔的方向移动。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瓦砾和冰冷的金属残骸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在这片被遗弃的死寂之地显得格外刺耳。

通往灯塔的路并不平静。寂静区的边缘,阴影仿佛拥有生命。他们数次遭遇零星的、如同鬣狗般在废墟中游荡的拾荒者小队,那些麻木而贪婪的目光扫过他们伤痕累累的身体和简陋的武器。无需言语,陆沉熵只需将手按在腰间的魔刃刀柄上,刀身微微嗡鸣,一股混合着血腥与冰冷能量的煞气便无声弥漫开来,足以让那些不怀好意的窥视者如遭针刺,迅速缩回黑暗的角落。

更远处,有引擎的轰鸣和能量武器的光束短暂闪过,伴随着隐约的惨叫,那是黑蛇帮或其他势力在黑暗中进行的肮脏交易或清洗。陆沉熵和温时绯如同行走在刀锋边缘的幽灵,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惊人的警觉性,一次次避开潜在的致命漩涡。

当那座饱经战火、外墙布满焦黑弹痕和巨大撕裂口的灯塔堡垒终于近在眼前时,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两人。堡垒入口处临时搭建的防御工事后,负责警戒的战士看清是他们,紧绷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松懈,迅速移开沉重的路障。

“陆哥!温姐!”一个年轻的战士声音带着激动和后怕,“你们…终于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陆沉熵的声音低沉沙哑,目光扫过入口附近明显增加的防御工事和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堡垒内部传来的不再是往日的嘈杂,而是一种压抑的、混合着痛苦呻吟和低声啜泣的沉寂。

“很糟,陆哥。”战士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精神污染指数…一直在缓慢上升。被污染发作的人数比你们离开时多了三成。医疗区…快塞不下了。‘信标’老大在指挥中心,他交代过,你们一回来立刻去见他。”

陆沉熵的心沉了下去。堡垒的惨状比他想象的更甚。他点点头,拍了拍战士的肩膀,没有再多言,和温时绯一起,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这座伤痕累累、在绝望边缘挣扎的钢铁家园。

堡垒内部的景象比入口处感受到的更加触目惊心。原本还算规整的通道,多处被爆炸震落的管线覆盖,应急灯忽明忽灭,在墙壁和地面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冰冷气息,那是被百倍放大的“方舟”信号残留的精神污染。

通道两侧,临时用防雨布隔出的区域里,挤满了伤员和眼神呆滞、充满恐惧的居民。一些被精神污染侵蚀较深的人,蜷缩在角落,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或压抑的呜咽。穿着染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脚步匆匆,脸色疲惫不堪,药品和绷带肉眼可见地匮乏。

温时绯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痛苦或麻木的脸庞,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堡垒的惨状,陆启明那毁灭性的炮击,失控的共鸣病毒…这一切,都与她调试的武器脱不开干系。那悬浮的暗紫七芒星如同梦魇,在她脑海中盘旋,带来冰冷的窒息感和噬骨的自我谴责。

陆沉熵同样沉默,但他的目光却更加锐利,如同受伤的头狼在审视自己的领地。他看到墙壁上新增的加固支撑结构,看到通道关键节点部署的、闪烁着能量光芒的自动炮台,看到战士们虽然疲惫却依旧坚守岗位的身影。毁灭之下,求生的意志如同石缝中的野草,顽强地探出头颅。

他们没有先去医疗区处理伤势,而是径直走向堡垒深处那扇厚重的、布满新添划痕的指挥中心大门。门无声滑开,里面烟雾缭绕,通讯频道里嘈杂的汇报声和警报声混合在一起,气氛凝重得如同铁块。

“信标”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巨大的战术全息沙盘前。沙盘上,代表堡垒核心区域的模型一片刺目的猩红,象征着结构受损和能量护盾失效。代表财阀舰队和陆启明那艘狰狞空天母舰的黑色光点,如同秃鹫般盘旋在堡垒外围,并未远离。代表精神污染指数的暗紫色光晕,则如同不断蔓延的毒雾,笼罩着整个堡垒区域,并且缓慢地向外扩散。

听到脚步声,“信标”转过身。他那标志性的金属面罩上,一道深刻的划痕从额角延伸到下颌,边缘还带着灼烧的痕迹。露出的那只电子义眼闪烁着冷静的蓝光,但金属面罩下的声音却透出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凝重:“回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狼狈不堪、血迹斑斑的样子,尤其在陆沉熵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和温时绯苍白如纸的脸色上停顿了一下。“情况比预想更糟。‘共鸣病毒’的反噬和陆启明那一炮,彻底撕开了堡垒的防御外壳。更麻烦的是,”他用手指点了点沙盘上不断蠕动的暗紫色光晕,“这东西像个活着的伤口,持续散发着‘方舟’的污染。我们的人…在被它一点点侵蚀。撤离通道被财阀的猎犬部队盯得很死,‘萤火’计划的分散转移…代价巨大。”

“清漪呢?”陆沉熵的声音嘶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在c区深层医疗避难所,暂时安全。‘医者’…没能出来。”“信标”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她用独立能源转移了清漪,自己留下处理最后一批核心数据…和主控塔一起…”

陆沉熵的拳头猛地攥紧,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肩头的伤口因用力而再次渗出鲜血。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和悲痛。“方舟信号…源头能确定吗?”

“信标”指向沙盘上堡垒主控塔废墟的位置,一个微缩的、缓缓旋转的暗紫七芒星模型悬浮在那里:“就在那里。它像一个活体信标,在持续召唤和放大‘方舟’的信号。任何靠近的尝试都会遭到强烈的精神冲击和物理层面的能量排斥。我们尝试过几次小规模定向能量中和…效果微弱,反而刺激了它的活性。”

温时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指甲更深地掐进了掌心。那七芒星,是她亲手造就的梦魇。

“信标”的目光转向她,那只电子义眼似乎能看透人心:“温时绯,我需要知道你在旧医院找到的东西。任何线索,任何可能扭转局面的信息!堡垒撑不了多久了。”

温时绯抬起头,眼中交织着巨大的悲痛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然。她没有犹豫,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地取出了那个密封袋。袋子里面,正是那把染血的、刻着飞鸟标记的神经外科手术刀。

“这是我哥哥温远的刀。”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她将密封袋放在控制台上,指着刀柄末端那个精巧的飞鸟图案:“他的个人标记。在旧医院…一个满是血迹的病房里找到的。那里…还留有他研究的痕迹,对抗‘方舟’和财阀的…零号协议相关文件碎片。”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口的剧痛压下去,才艰难地继续:“我还…看到了。是残留的意识投影…温远…被他们…活生生地改造成了‘零号’实验体。”

指挥中心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通讯频道里的杂音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屏蔽了。只有温时绯压抑着巨大痛苦的声音在回荡,将那段残酷的真相血淋淋地剖开。

陆沉熵的瞳孔骤然收缩,盯着那把染血的刀,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战场,另一段被财阀碾碎的亲情与抗争。“零号”…陆清漪也差点成为其中之一!愤怒的火焰在他胸中无声地燃烧。

“信标”的金属面罩下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只电子义眼的光芒急剧闪烁了几下,显示出他内心的震动。“温远…‘零号’…”他低声重复着,冰冷的金属手指缓缓拂过控制台边缘,“他最后…说了什么?”

“他说…”温时绯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随即变得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他们夺走我的身体,却夺不走我的意志。’”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死死盯住那把刀,仿佛要从中榨取出最后的信息,“还有…‘钥匙…在你血脉里跳动…’ 以及…在幻象消失前,他残留的意识在工厂里对我说:‘记住…工厂…控制室…核心…钥匙…’”

“钥匙…”陆沉熵咀嚼着这个词,目光锐利如刀,看向温时绯,“在你血脉里?控制室核心?”他瞬间联想到了温时绯那独特的精神疏导能力和对能量网络的亲和力。

“信标”的反应更快,他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一丝急促:“工厂控制室核心?旧城区的废弃工厂?‘方舟’信号的薄弱点?”他猛地调出另一份数据投影,那是堡垒早期对旧城区进行的能量场扫描记录,一个被标记为“异常能量沉寂区”的红点,赫然与温时绯所说的废弃工厂位置重合!

“温远和陆清漪…他们在那里发现了‘方舟’的一个天然屏蔽点或者…接口弱点?”信标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微弱的希望,“那把刀…是钥匙?‘在你血脉里跳动’…温时绯,你的能力,你的基因…可能才是激活它的关键!”

这个推论如同惊雷在指挥中心炸响。温时绯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哥哥的“代码”…在她血脉里?她一直以为那只是精神上的传承,是意志的托付…难道,是真的?

“那个工厂…我们必须立刻回去!”陆沉熵斩钉截铁地说道,眼中燃烧起决绝的光芒,“那是唯一的突破口!找到控制室核心,找到温远留下的‘钥匙’!如果那里真能干扰甚至切断‘方舟’的信号,堡垒才有喘息的机会!”

“信标”沉默了几秒,电子义眼的光芒快速闪烁着,似乎在评估风险和可行性。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值得赌上一切!但你们现在的状态…”他的目光扫过陆沉熵深可见骨的肩伤和温时绯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

“死不了!”陆沉熵的声音不容置疑,“处理一下,立刻出发!”

“堡垒…撑不了太久。我会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尽可能制造混乱,吸引财阀和陆启明的注意力,为你们争取时间。”“信标”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坚硬,下达命令:“阿杰!”

一直守在门口、同样一身疲惫和伤痕的阿杰立刻挺直身体:“在!”

“你挑三个状态最好的兄弟,带上最好的装备和医疗包,护送他们重返旧工厂!不惜一切代价,保障他们进入控制室核心区域!”

“是!”阿杰眼中爆发出坚定的光芒。

“温时绯,”信标转向她,语气带着一丝少有的郑重,“堡垒…还有清漪…可能就靠你了。找到你哥哥留下的‘钥匙’!”

温时绯用力地点了点头,将所有的悲痛、恐惧和动摇都压进了眼底深处,只剩下冰冷的决绝:“我会的。”

医疗区的临时手术台上,冰冷的消毒水刺激着伤口。陆沉熵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任由军医快速而粗暴地清理他肩头深可见骨的撕裂伤。没有麻药,只有强效的凝血剂和神经阻断剂被直接注射进伤口边缘,带来一阵阵麻木和更深的灼痛。缝合针穿透皮肉的触感清晰无比,每一次拉扯都伴随着肌肉的抽搐。

“忍着点,陆哥!必须封住,不然你撑不到地方!”军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陆沉熵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目光却死死盯着旁边隔间。透过帘布的缝隙,他看到温时绯同样在接受紧急处理。她手臂和额角的伤口被快速缝合,医护兵将一支闪烁着幽蓝色荧光的浓缩能量剂注入她的静脉。那是堡垒压箱底的应急物资,能在短时间内强行激发身体潜能,代价是后续更严重的虚弱甚至器官损伤。

温时绯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身体因药剂的冲击而微微颤抖。那把染血的飞鸟刻刀被她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发白,仿佛那是连接着她与哥哥唯一的纽带,是支撑她走下去的最后力量。

很快,两人被简单却有效地处理完毕。陆沉熵的肩头裹上了厚厚的、渗着暗红色血迹的加压绷带,左臂被临时固定。温时绯换上了一套相对干净的作战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那团冰冷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旺盛。阿杰和另外三名精悍的战士已经全副武装地等在门口,他们身上带着堡垒最后搜刮出来的高能武器和防护装备,眼神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狼群。

没有多余的告别,也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在“信标”通过加密频道传来的简短指令“通道已清障,祝好运”中,六人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再次从堡垒一个隐蔽的破损口钻出,一头扎进了旧城区那无边无际的废墟坟场。

重返旧城区的路,比来时更加凶险。财阀的空中侦察无人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低空掠过,探照灯的光柱如同死神的视线,在废墟间反复扫荡。黑蛇帮的喽啰们也像被捅了窝的马蜂,在残垣断壁间成群结队地穿梭,粗暴地翻找着任何可疑的痕迹,枪声和叫骂声此起彼伏。

陆沉熵和温时绯凭借着对地形的深刻记忆和阿杰等人精湛的潜行技巧,在阴影和瓦砾的掩护下艰难穿行。每一次探照灯光柱扫过,他们都如同壁虎般紧贴冰冷的断墙或钻入废弃车辆残骸的底部,屏住呼吸,心跳如鼓。陆沉熵的伤口在剧烈的躲避动作中被一次次牵动,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冷汗浸透了内层的衣物。温时绯则紧咬着下唇,强行压制着浓缩能量剂带来的心脏狂跳和血管灼烧感,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纤细却坚韧的蛛丝,不断扫描着周围环境的能量波动和潜在威胁。

“三点钟方向,两个黑蛇,带着猎犬!”队伍中负责侦查的瘦高战士“猴子”通过骨传导耳机发出细微的警报。

众人立刻伏低身体,藏身于一堵半塌的混凝土墙后。不远处,两个穿着破烂皮甲、脸上涂抹着油彩的黑蛇帮成员,牵着两条肌肉贲张、口中流涎、眼珠泛着不正常红光的机械改造猎犬,正在粗暴地翻动一堆垃圾。

“妈的,那两个耗子到底躲哪去了?老大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黑蛇帮成员骂骂咧咧。

“听说那个女的…叫什么温时绯的,是温远的妹妹?啧啧,要是能抓住…嘿嘿…”另一个发出猥琐的笑声。

温时绯的眼神瞬间冰寒刺骨,握着刻刀的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就在这时,其中一条机械猎犬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猛地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咆哮,鼻翼翕动!

“糟了!”阿杰心中一紧,手指扣上了能量步枪的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温时绯眼中幽蓝光芒一闪而逝!一股极其细微、却精准无比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细针,瞬间刺入那条机械猎犬的处理器核心!猎犬的咆哮戛然而止,身体猛地僵直,眼中的红光疯狂闪烁了几下,随即熄灭,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

“怎么回事?这废物!”牵狗的黑蛇帮成员惊愕地踢了瘫倒的猎犬一脚。

另一条猎犬似乎被同伴的异常惊到,更加狂躁地对着他们的方向狂吠起来!

“暴露了!干掉他们!”陆沉熵当机立断,声音冰冷。他受伤的左臂无法持枪,右手瞬间拔出了腰间那柄缠绕着不祥紫电的魔刃!

几乎在陆沉熵下令的同时,阿杰和另一名战士“铁砧”的能量步枪已经开火!两道刺目的光束撕裂黑暗,精准地洞穿了那两个还在发愣的黑蛇帮成员的胸膛!

“汪呜!”仅剩的那条机械猎犬狂吠着扑来!

陆沉熵冷哼一声,不退反进,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猛然窜出!魔刃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和刺目的银蓝光芒(其中夹杂着几缕令人心悸的暗紫电弧)悍然劈下!刀光一闪!

咔嚓!

机械猎犬那合金包裹的头颅连同小半个身躯,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被干净利落地一分为二!内部的管线闪烁着电火花,腥臭的润滑液和仿生血液喷溅而出!

“走!”陆沉熵看也不看地上的残骸,收刀低喝。魔刃上的紫电如同活物般微微扭曲,似乎意犹未尽地舔舐着刀刃上的污秽。他强行压下刀身传来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躁动感,以及随之而来的、脑内芯片深处加剧的灼痛。

六人毫不停留,迅速清理掉可能暴露位置的尸体残骸,再次隐入更深的黑暗。温时绯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刚才那精准的精神冲击消耗巨大。她看了一眼陆沉熵手中那柄紫电缭绕的魔刃,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

接下来的路途,遭遇战变得更加频繁。黑蛇帮似乎倾巢而出,对旧城区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他们遭遇了不止一波巡逻队,甚至有一次差点撞进一个数十人的临时集结地。每一次遭遇都意味着激烈的短兵相接,能量光束在废墟间交错,爆炸的火光短暂地照亮一张张狰狞疯狂的面孔。

陆沉熵如同浴血的战神,魔刃在他手中化作死亡的旋风。每一次挥刀,银蓝光芒与暗紫电弧交织缠绕,都伴随着敌人肢体分离、能量护盾爆碎的惨烈景象。他身上的绷带早已被鲜血彻底染红,动作却不见丝毫迟缓,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以伤换命的狠厉。魔刃吸收着敌人的生命能量和逸散的方舟污染,刀身上的紫电越来越盛,反噬的剧痛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右眼的瞳孔深处,那抹幽紫如同鬼火,时隐时现。

温时绯则如同最精密的刺客和屏障。她的激光手枪精准地点杀着试图靠近的敌人,同时精神力高度凝聚,时而干扰敌人的感知,时而形成微弱的精神护盾抵挡流弹和能量冲击。她始终紧跟在陆沉熵侧翼,分担着他的压力,目光却不时焦灼地投向那座在废墟中越来越近的、如同巨大墓碑般的废弃工厂轮廓。哥哥最后的声音——“记住…工厂…控制室…核心…钥匙…”——如同战鼓在她心中擂响。

阿杰和另外三名战士则组成了最坚固的后盾和侧翼。他们互相掩护,火力精准而致命,用身体和武器为陆沉熵和温时绯开辟着道路。一名战士在掩护温时绯躲避迫击炮弹时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撞在断墙上,口吐鲜血,失去了战斗力。阿杰毫不犹豫地背起他,继续前行。每个人的身上都添了新伤,血与汗混合在一起,但他们前进的步伐却未曾停滞。

当那座熟悉的、散发着浓烈血腥与腐臭气息的废弃医院大楼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六人(包括被背负的伤员)已经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浓烈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比他们离开时更加令人窒息。

“就是这里…控制室在工厂深处…”温时绯喘息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她手中的飞鸟刻刀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发烫。

陆沉熵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血污的汗水,魔刃上的紫电不安地跳跃着,似乎在警告他前方有巨大的危险。他看了一眼身后疲惫不堪却眼神坚定的同伴,又看了一眼温时绯手中那柄寄托着最后希望的刻刀,眼神中的疯狂与动摇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猴子,你留下照顾伤员,守住这个入口。”陆沉熵迅速下令,“阿杰,铁砧,跟我进去!温时绯,跟紧我!”

没有犹豫,四人(陆沉熵、温时绯、阿杰、铁砧)再次踏入了这座如同巨兽尸骸般的工厂。工厂内部比之前更加黑暗,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血腥腐臭,还多了一种…微弱的、如同高压电流通过锈蚀金属般的“嗡嗡”声,仿佛整座工厂在某种力量的刺激下,正从死亡中缓缓复苏。

他们沿着记忆中的路线,避开那些曾经发生过血腥战斗的区域,向着工厂核心的控制室方向快速潜行。温时绯的精神力如同雷达般铺开,指引着方向,同时警惕着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

“陆哥,有动静!”铁砧突然低喝,手中的重型霰弹枪指向侧前方一条堆满废弃齿轮和管道的狭窄通道。

黑暗中,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嘎吱…哐啷…”声,伴随着沉重的拖拽声。

紧接着,一个扭曲的身影从通道的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它依稀保留着人类的躯干轮廓,但全身皮肤呈现出一种溃烂的灰败和暗紫色,仿佛被强酸腐蚀过。肌肉以极其不自然的形态膨胀、扭曲,撕裂了破烂的衣物,裸露出下面蠕动的、镶嵌着金属碎片和锈蚀管线的组织!它的双臂异常粗壮,末端不是手掌,而是被强行焊接上去的、巨大而锈迹斑斑的液压钳和切割锯!它的头颅低垂着,颈部被一根粗大的、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金属脊柱支撑,脸上覆盖着半融化的防毒面具残骸,仅剩的一只眼睛透过破碎的镜片,闪烁着混乱而暴戾的猩红光芒!

“吼——!!!”怪物发现了他们,发出一声混合着金属摩擦和生物嘶吼的咆哮,拖动着沉重的、由履带和机械关节组成的下肢,如同一辆失控的破旧坦克,轰隆隆地朝着他们冲撞过来!沉重的脚步踏在地面,震落阵阵铁锈灰尘。

“是黑蛇帮的注射者!被工厂的能量污染…变异了!”阿杰惊骇地喊道,手中的能量步枪瞬间喷吐出火舌!

砰砰砰!能量光束打在怪物身上,溅起一片片火花和焦黑的皮肉碎块,却根本无法阻止它狂暴的冲锋!那怪物仿佛没有痛觉,挥舞着巨大的液压钳,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狠狠砸向挡在前面的铁砧!

“闪开!”陆沉熵厉喝一声,猛地将旁边的温时绯推向安全区域,自己则迎着那恐怖的巨钳悍然冲上!魔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银蓝与暗紫激烈交织,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狠狠劈向那砸落的巨钳!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爆鸣!

火花如同烟火般炸开!巨大的冲击力让陆沉熵虎口崩裂,鲜血直流,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滑退数米!而那怪物的液压钳上,也被硬生生劈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豁口,暗紫色的、如同石油般粘稠的血液混合着机油喷溅而出!

“吼!”怪物吃痛,更加狂暴,另一只手臂的切割锯疯狂旋转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陆沉熵拦腰扫来!

“陆哥小心!”阿杰和铁砧的火力疯狂倾泻在怪物身上,试图吸引它的注意。温时绯则强忍着精神力的巨大消耗,眼中幽蓝光芒再次亮起,试图干扰怪物那混乱不堪的神经信号。

陆沉熵眼中凶光爆闪,魔刃上的紫电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般疯狂窜动!他非但没有躲避那横扫而来的致命切割锯,反而在间不容发之际,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矮身突进!魔刃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和狂暴的能量,自下而上,如同毒龙出洞,狠狠刺向怪物那根闪烁着电弧的金属脊柱连接处!

噗嗤!

刀锋精准地没入了金属与血肉的交界!狂暴的魔能瞬间灌入!

“嗷——!!!”怪物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庞大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主心骨般剧烈颤抖、痉挛!切割锯的旋转戛然而止,液压钳无力地垂下。暗紫色的血液和粘稠的机油如同喷泉般从伤口狂涌而出!

陆沉熵猛地抽刀,带出一蓬污秽的血雨。怪物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地,砸起一片烟尘,只剩下残破的肢体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陆沉熵拄着魔刃,剧烈地喘息着,肩头的绷带早已被鲜血彻底浸透,顺着手臂流下,滴落在魔刃那贪婪吸收着污血的刀锋上。刀身上的紫电如同饱食的毒蛇,诡异地安静了片刻,随即更加活跃地扭动起来,甚至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他右眼的瞳孔深处,那抹幽紫猛地亮了一下,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毁灭欲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上他的意识!

“呃…”他闷哼一声,左手死死按住太阳穴,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脑内芯片核心的灼痛如同岩浆喷发,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穿!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的薄雾。

“陆沉熵!”温时绯第一时间冲到他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手按在他紧握魔刃的右手上,一股温润却坚定的精神力如同清泉般试图涌入,对抗着那冰冷的侵蚀。

“控制它!别被它吞噬!”温时绯的声音带着精神力的震颤,直刺陆沉熵混乱的脑海。

陆沉熵猛地甩了甩头,眼中那丝混乱的紫芒在温时绯精神力的冲击下剧烈波动,最终被强行压了下去,重新被强行凝聚的意志取代。他抬起头,看向温时绯,眼神深处残留着惊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但更多的是狠厉:“我没事…快走!”

他挣脱温时绯的搀扶,虽然脚步有些虚浮,却依旧大步流星地朝着工厂深处、那嗡嗡声越来越响的方向冲去。阿杰和铁砧紧随其后,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黑暗的角落,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这种可怕的变异怪物潜伏其中。

工厂深处的空气变得更加污浊,那股金属锈蚀和高压电流的“嗡嗡”声也越发清晰,仿佛前方沉睡着一头巨大的、由钢铁和能量构成的怪兽。管道纵横交错,如同巨兽的血管,一些早已干涸的管道接口处,此刻竟诡异地渗出暗紫色的、如同粘稠石油般的能量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和微弱的精神污染波动。

终于,他们穿过最后一道布满锈蚀阀门的厚重金属闸门(闸门已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撕裂),一个巨大的空间呈现在眼前。

这里就是工厂的核心——中央控制室。

与其说是控制室,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由废弃机械构成的巢穴心脏。穹顶高耸,布满了粗大、锈迹斑斑的管道和断裂的线缆,如同垂死的血管神经。中央,一个由无数废弃控制台、服务器机柜和不明机械装置堆叠、扭曲、强行焊接而成的巨大“核心”矗立着,高达十数米,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油污,一些缝隙里透出忽明忽暗的、不祥的暗紫色和幽蓝色光芒。

正是这个巨大的“核心”,在持续发出低沉的“嗡嗡”轰鸣!它仿佛一个活着的、生锈的、正在艰难复苏的金属心脏!无数粗大的、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电缆如同脐带般从核心深处延伸出来,接入周围的墙壁和地面,似乎在贪婪地汲取着整座工厂残存的、以及…某种来自地脉深处的能量?

而在核心的最下方,一个相对“规整”的区域,温时绯的目光瞬间凝固!

那里,镶嵌着一个布满灰尘和污渍、但结构相对完好的主控制台!控制台的中央,一个圆形的、明显是某种精密接口的凹槽,正散发着微弱的、渴望被填充的幽蓝色光芒!

那凹槽的形状…大小…

温时绯的心脏狂跳起来!她颤抖着,举起了手中那把刻着飞鸟标记的染血手术刀!

刀柄末端,那抽象的飞鸟图案,在控制台幽蓝光芒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振翅欲飞!

“钥匙…就是它!”温时绯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面对未知的恐惧。她一步步走向那巨大的、轰鸣着的金属核心,走向那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接口。陆沉熵、阿杰和铁砧紧随其后,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和那轰鸣的核心,魔刃上的紫电不安地跳跃着,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同源却又充满威胁的庞大力量。

就在温时绯即将把手中的飞鸟刻刀插入那个幽蓝接口的刹那——

轰隆!!!

整个控制室,不,是整个工厂废墟,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如同发生了强烈的地震!穹顶的锈蚀管道和断裂的线缆如同雨点般砸落!

控制室另一侧厚重的合金墙壁,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中,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猛地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烟尘弥漫中,一个庞大、狰狞、流淌着暗紫色能量脉络的机械身影,缓缓踏入了这片空间!

它有着类似人形的轮廓,但全身覆盖着厚重的、布满尖刺和炮口的生物金属装甲,关节处是粗大的液压装置和蠕动的生物管线。头部是一个闪烁着冰冷紫光的独眼传感器,下方是如同昆虫口器般的切割装置。它的一只手臂是巨大的、旋转着能量锯齿的链锯剑,另一只手臂则是一门正在充能、炮口散发着毁灭波动的暗紫色能量炮!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通过扩音器在轰鸣的控制室内回荡,带着俯视蝼蚁般的漠然:

“实验素材回收协议启动。目标:温远基因序列携带体(温时绯),高适配能量载体(陆沉熵)。清除…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