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渊第一次学绣花是在边境医馆,用的是江逾朝剩下的碎布料。
针脚歪歪扭扭,没绣几针就扎破了手指,血珠落在绢布上,像朵微小的红梅。
江逾朝拿过布料一看,差点笑出声——那歪扭的线条勉强能看出是朵桃花,花瓣却像被风吹散的形状。
“朝朝,”谢承渊把手指含在嘴里,含糊地说,“这比握剑难多了。”
江逾朝挑眉,指尖划过他掌心的厚茧:“当年我给你绣软甲,指尖扎得没块好皮,也没见你说难。”
谢承渊放下针,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那不一样。”
他想起火烧软甲那晚,火光里金丝线扭曲的样子,心里就像被针扎似的疼,“你绣的平安,我一直藏着。”
江逾朝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他怀里。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谢承渊的指尖还沾着绣线的颜色,像极了当年软甲里藏着的“平安”二字。
后来谢府重建,桃林扩大了好几倍。
江逾朝在树下摆了张石桌,没事就坐在那里绣花,谢承渊则搬个小凳坐在旁边,笨手笨脚地学。
有时针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额头会碰到江逾朝的膝盖,惹得对方笑出声。
“谢将军,”江逾朝故意逗他,“当年在战场上砍杀敌人的威风呢?”
谢承渊抬起头,银发在阳光下闪着光:“都给你了。”
他握住江逾朝拿针的手,“朝朝,你看,我绣的并蒂莲快成了。”
绢布上的并蒂莲歪歪扭扭,花瓣却紧紧挨在一起。
江逾朝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洞房花烛夜,谢承渊颤抖着解开他衣襟,看到心口箭疤时的眼神——那是比战场上任何伤口都让他心疼的表情。
“谢承渊,”他轻声说,“其实你不用学这个。”
“要学。”谢承渊把脸贴在他手背上,“你为我做了十年的软甲,我得还回来。”
春风吹过桃林,花瓣落在石桌上,盖住了未完工的并蒂莲。
江逾朝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北疆战场,他冒着箭雨给谢承渊送软甲,对方却嫌他碍事。
那时的谢承渊不会知道,多年后他会为了一个吻红透耳根,会为了绣一朵花扎破手指,会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笨拙的针脚里。
“朝朝,”谢承渊忽然抬头,眼里映着桃花,“你说我们下辈子,还会在桃树下遇见吗?”
江逾朝笑了,指尖拂去他银发上的花瓣:“傻话。”
他想起系统提示音响起时,谢承渊撕心裂肺的哭喊,心里某个角落忽然抽痛,“我们这辈子还没够呢。”
谢承渊把他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揉进骨血里。
石桌上的绣绷被风吹倒,绢布上的并蒂莲在花瓣下若隐若现,像极了他们纠缠半生的命运——曾被战火灼烧,被皇权碾压,却在废墟上开出最温柔的花。
“朝朝,”谢承渊的声音闷闷的,“我以前总以为天下最重,后来才知道,你比天下重多了。”
江逾朝没说话,只是伸手环住他的腰。
远处传来林副将的声音,说是新帝又送了上好的桃花树苗来,谢承渊却像没听见,只是低头吻住他的唇角,像吻住整个后半生的温柔。
桃林深处,那面绣着将军与公子的军旗在风中轻扬,旗面上的针脚早已被岁月磨平,唯有“平安”二字,在每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温柔地诉说着过往的烽烟与如今的静好。
而树下相拥的两人,早已将彼此的名字刻进了骨血里,任时光流转,也再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