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县,强盛集团的工地一片死寂。
铁架上锈迹斑斑,随风摇晃的安全网发出呜咽,似在诉说着不祥。
张道玄立在工地中央,墨色道袍被穿堂风掀起边角,眉间拧成的“川”字,昭示着他此刻的震怒。
他精心布置的五鬼困煞阵竟被破了,被困住的厉鬼也被超度,这不仅是法术上的失利,更是对他的挑衅。
门卫室的铁门半开着,看门老头早没了踪影,吓的工钱也不要了,跑回老家去了。
短短几日,工地仿佛被死神盯上,接二连三地出事。
工人们本来聚集在工地门口,一张张疲惫的脸上写满无奈与愤怒,他们举着褪色的讨薪条幅,高喊着口号。
可负责人李建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被逼无奈的工人们只能浩浩荡荡地前往县政府,寻求一个说法。
远处,刀哥捏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挂掉电话后,他疾步走向张道玄,“张道长,省城传来消息,临水工地的李建强,昨晚被自家养的狗咬掉了下体,当场就断了气。”
他咽了咽唾沫,继续说道,“开挖机的刘全儿子被老鼠吃了,老婆跳楼了,他自己已经疯了,怕他胡说,送进了精神病院,启盛安保的人一个没剩,在秋明山全都横尸当场。临水县这是有人故意跟我们作对!”
“有没有查到是谁干的?”
“查到了,是黄二狗。拆迁时他家出了事,全被埋在了废墟下。后来他从精神病院逃了出来,杀了刘全的儿子和安保公司黄毛这帮人帮人的事,想必和他脱不了干系。”
张道玄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就他?不过是个疯子,哪有这等本事。分明是有懂行的人在背后捣鬼。工地的监控视频调出来了吗?”
“调出来了,已经发到您手机上。”刀哥恭敬地道。
张道玄快速滑动屏幕,视频里,午夜的工地宛如鬼蜮。自己舞动的铁锹透着诡异,燃烧的符纸在黑暗中明明灭灭,还有飘忽不定的鬼影在镜头里一闪而过。
他眯起眼睛,眼中寒芒乍现,“不过是两张隐身符的小把戏,茅山派的惯用手法罢了。去查查,最近有没有道士来过临水县。”
“查过了!头一天黄毛他们和两个人起了冲突,一个叫陈青,本地人;另一个叫李平安,是茅山道士。两人都进了派出所,还留了案底。”刀哥赶忙道。
“果然是他们!”张道玄摩挲着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陈青的父亲陈大山,前些天被黄毛他们打断了腿。这帮蠢货,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
他眼中凶光毕露,咬牙切齿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就是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背后搞鬼。他们怕是还不知道,得罪了我们,就是自寻死路!”
“现在怎么办?”
张道玄面露狠厉之色:“把陈青的父母都捉到精神病院,逼他自投罗网,至于那个黄二狗,可能要麻烦些,他一心报仇,怕是要费一番手脚。”
…………
夏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陈大山家门前,他和杨桂花正弯腰栽着青竹。
新栽的竹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细长的叶子沙沙作响。
这竹子生命力顽强,小道士说种下能挡煞,正合了他们想遮住门前路的心意,也盼着能挡住些晦气。
突然,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
杨桂花直起腰,手搭凉棚往远处一望,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走来,领头的正是任三。
她眉头一皱,心里直犯嘀咕,下意识地往陈大山身边靠了靠。
这些人,在陈大山出事躺在医院急需医药费时,个个躲得远远的,现在突然找上门,能安什么好心?
“大山哥,忙着嘞!”任三扯着嗓子喊道,脸上堆起夸张的笑容。
陈大山直起酸痛的腰,抹了把额头的汗,语气冷淡:“啥子事嘛?”
任三快走几步,握住陈大山的手,那股虚伪的热情让人浑身不自在:“大山哥,前几天就说来瞧你,没想到你好了。”
说着还拍了拍陈大山的肩膀,仿佛两人关系多亲密似的。
杨桂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哪有瞧病人空着手来的。”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任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换上一副可怜相,叹着气说:“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大山哥。都半年没发工资了,天杀的李老板又不知道躲哪去了,电话不接,人也找不着。我们讨工钱都找不到人,您是我们的主心骨,大伙就盼着您能带着我们去找有关部门讨个说法,给我们指条明路啊!”
他身后的工友们也跟着纷纷点头,脸上满是无奈和期待。
陈大山看着任三那副嘴脸,又瞧了瞧工友们,沉默不语。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现在想起他这个“主心骨”,不过是走投无路了。
自己挨打的时候,可没几个人帮他。
自己躺在病床上,急需救命钱时,他们的冷漠,他可没忘。
任三嬉皮笑脸地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递到陈大山面前,指尖还故意蹭了蹭烟嘴:“大山哥,你躺在医院那阵子,李老板不是也欠着你半年工钱?咱兄弟拧成一股绳,去强盛集团堵门,他们家大业大,还能赖这点血汗钱?”
香烟的白雾在两人之间缭绕,熏得杨桂花别过脸去。
陈大山反手将烟拍落在地,鞋跟碾了碾:“那钱我早当喂狗了。在医院躺了这几天,我算是想明白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再去闹,指不定哪天就横尸街头。”
任三嘴角的笑僵住,突然嗤笑一声点燃香烟,烟雾从齿缝里丝丝缕缕冒出来:“哟,大山哥这是攀上高枝了?听说你家小子在省城倒腾古玩,一个破瓷瓶就赚了几百万?啧啧,这财发得可真轻松。”
陈大山浑身一震,攥紧的拳头关节发白:“你听哪个烂嘴嚼舌根的?”
“这重要吗?”任三歪头吐了个烟圈,烟头在暮色里明明灭灭,“有人亲眼看见,你在工地挖出个青花瓶,连夜让人捎给你儿子。这可是国家文物,私卖文物够判十年八年的。”
他突然凑近,带着烟臭味的呼吸喷在陈大山脸上,“要么让你儿子把钱拿出来,兄弟几个分润分润;要么——”
话音戛然而止,任三掏出手机在陈大山眼前晃了晃,屏幕上赫然是个未拨通的报警电话。
杨桂花冲上前要抢手机,任三灵活躲开,笑得露出一口黄牙:“老嫂子别急,这事儿全在大山哥一句话。”
陈大山青筋暴起的脖颈剧烈起伏,突然抄起一旁的铁锹重重砸在石墩上,铁锈迸溅:“任三!你他妈血口喷人!信不信我现在就——”
“现在就怎么样?”任三倒退两步,身后几个工友慢慢围拢过来,“陈大山,你最好想清楚,你儿子不给我们分钱,我们就报警。”
几个人起哄道:“报警,报警抓他龟儿子,工地上的东西是大家的,凭什么他家发财!”
任三拨通了报警电话,没过十分钟,一辆警车开了过来,几个警察下来,指着陈大山:“你就是陈大山吧,你和你儿子涉嫌倒卖文物,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由分说,陈大山和杨桂花被戴上手铐,推搡着进了警车。
任三凑到一个警察面前,一脸讨好地问:“刀哥,你看陈大山也抓起来了,我们的工钱能结了吗?”
刀哥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已经报上去了,公司要走账,等李建强回来就给你们结!”
“谢谢刀哥,谢谢刀哥!”一群工人一脸欣喜,点头哈腰目送警车离去。
远处的天空忽然飘来一阵乌云,新栽的竹子在狂风中疯狂摇曳,仿佛要挣脱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