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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淳十年八月初五,黎族部落的椰叶屋顶笼罩在灰雾中。周益踩着发烫的火山石赶路,腰间火铳的防滑纹磨得掌心发疼。前方传来哭号声,夹杂着巫师的吟诵:“汉人的灾星!用他们的血洗去毒疮!”

阿椰的帐篷外挤满了黎族战士,他们的藤甲上挂着驱邪的菖蒲,矛头却对准了汉俘营地。周益冲进帐篷时,看见少女躺在椰席上,往日红润的脸庞布满紫斑,唇角结着血痂,腰间的火铳零件吊坠已被取下 —— 那是黎族巫师认定的 “灾星信物”。

“阿椰!” 他触到她额头的滚烫,想起二牛临死前说 “阿椰烤的鱼肉能甜到心里”。帐篷角落,二牛坟前移植的三角梅已经枯萎,叶片上覆着层白霜般的粉末,像极了阿椰脸上的痘疮。

“海天君!” 黎族巫师的藤纹面具在火光中扭曲,“汉人带来的痘神正在啃食部落!老规矩,外来者染病,要连人带帐篷烧掉!”人群中爆发出怒吼,刘三举着火铳挡在周益身前:“你们敢烧阿椰,老子先炸了这破村子!”“都住手!” 周益张开双臂拦在火盆前,火星溅上他的袖口,烧出焦洞,“给我三天!我能救她,救所有人!”

巫师冷笑:“汉人治痘的法子,早被元狗烧光了!”“南宫云懂!” 周益转身望向身后的书生,后者正剧烈咳嗽,手帕上沾着血点,“他在临安太医院待过!”南宫云踉跄着上前,从怀中掏出半卷《千金方》,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艾草:“三年前… 临安痘症,用的是人痘法…”

巫师的竹杖重重敲击地面:“人痘?那是拿命换命的邪术!”“但能救命!” 周益的声音盖过帐外的风雨,“把汉俘里染过痘疮的人找来,他们身上有痘浆!”

然而搜遍营地,竟无一人幸存。周益望着躺在担架上的汉俘,他们大多是被强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阿椰的呼吸越来越弱,她忽然抓住周益的手腕,用黎族语呢喃:“二牛哥… 在海里…”

“周帅,” 燕红叶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她的火铳图腾上缠着绷带,“我染过天花。”所有人转头望去,只见她扯开左襟,露出心脏上方的疤痕 —— 那不是火铳图腾,是拇指盖大小的痘疤,边缘呈暗红色,像朵永不凋谢的恶之花。

南宫云手中的《千金方》哗然落地:“你为何从未提及?”“西夏人叫它‘黄龙痘’,” 燕红叶的指尖抚过疤痕,“十岁那年,我娘把我藏在枯井里,自己去引开染病的流民。” 她望向周益,眼神比柳叶刀还锋利,“用我的痘浆,给阿椰种。”

深夜,周益将相机固定在椰树干上,打开后盖,让胶片仓的微光映亮临时手术台。南宫云的银针在火光中颤抖,燕红叶的手臂搁在他膝头,肌肉紧绷如铁。

“疼就喊出来。” 周益握住她的手,触到掌心的老茧。燕红叶笑了:“比透骨钉穿喉疼吗?”银针刺入疤痕的瞬间,帐外突然传来黎族战士的呼号:“痘神显灵了!椰树在流血!” 周益转头,看见相机的红光映在椰树上,树汁顺着树皮流下,竟像极了血水。

“是相机的光!” 南宫云稳住颤抖的手,“继续照亮!”周益握紧相机,镜头里映出两人交叠的手,燕红叶的血珠滴在他掌心,与相机的红光混在一起。“苏月,” 他对着相机低语,“你大二那年逼我背的《传染病学》,现在真的能救人了。”

阿椰的接种过程持续了三刻钟。当南宫云用黎族的艾草水为她擦拭额头时,少女的睫毛忽然颤动 —— 这是三天来她第一次有反应。巫师隔着帐帘观望,藤纹面具下的眼睛闪过惊疑。

“成了。” 南宫云瘫坐在地,咳出的血滴在《千金方》的 “种痘法” 字旁,“但需要静养七日,期间不能见风…”他的话被帐外的怒吼打断。十名黎族战士闯进来,竹矛直指汉俘:“巫师说,要拿汉人的心肝祭痘神!”周益抄起火铳挡在汉俘前,扳机上的 “杀元” 刻字硌得掌心发疼:“你们今天杀他们,明天就会轮到自己人!”“让开!” 为首的战士举起竹矛,矛头的倒刺挂着风干的人血,“部落不能再死人了!”

千钧一发之际,阿椰忽然发出微弱的声音:“别杀… 他们…”所有人转头望去,只见少女挣扎着起身,指尖指向周益腰间的相机:“海天君… 能救我们…”巫师的竹杖 “当啷” 落地。他摘下藤纹面具,露出眼角的刀疤 —— 那是三年前为保护阿椰被汉人商队所伤。“海天君,” 他的声音发颤,“黎族的命,交给你了。”

周益望向窗外,火山口的硝烟在夜空中划出红线。他知道,这场与痘神的搏斗只是开始,更残酷的战争还在前方。但此刻,燕红叶的手还握着他的掌心,阿椰的睫毛上挂着汗珠,相机的红光仍在跳动 —— 这些,都是他不能输的理由。

“南宫,” 他轻声说,“明天开始,给所有黎族孩子种痘。用我的血,做引子。”燕红叶抬头看他,眼中有怒火,也有释然:“周明远,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他笑了,笑容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如果我的血能当药引,那它总算有了比杀人更重要的用途。”

这一晚,琼州的火山石上,汉人书生的医书、西夏女子的痘浆、黎族巫师的艾草,在相机的微光中织成一张生命之网。周益知道,在这文明断层的乱世,每一次破局都需要有人成为桥梁 —— 哪怕这座桥,是用血肉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