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阵已破。
君迁子寻着灵气踪迹找到祠堂,看向被楚原机抱在怀里的人。
眉头紧蹙,额前碎发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睫微微颤抖,将难掩的剧痛压下。
一道剑伤自左肩延伸至锁骨下方,污黑的血迹不断渗出,将白衣染成暗红。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伤口,渗出更多混着黑色的血珠。
“君师叔……”楚原机顾不得向他行礼,声音发紧,“离尘他重伤难愈,该如何是好?”
君迁子心下一沉,三年未见,再见到自己徒弟时竟又是这么一副重伤的模样。
顾不上其他。
他广袖一翻将人接过,触手冰凉如捧寒玉,这具身体还如三年前那样单薄。
他简单向楚原机交代一番,甚至来不及返回宗门,在附近寻到一处僻静之地,挥手布下三道符阵禁制,确保不会被妖兽或是其他修士干扰。
君迁子小心褪去怀中人的外袍,发现里衣已与伤口黏连在一起,灵气凝成细刃,精准地划开周围布料。
“忍着些。”
不知对方能否听见,君迁子还是低语了一句,指尖轻挑,将黏连的衣料一点点剥离,眼前人仍疼得发抖,无意识地咬住下唇,留下一排细小的血痕。
将一枚止痛丸给人喂下,终于得见伤口全貌。
去除周围血污以后,君迁子发现这道剑伤附近的皮肤生出了些许奇怪的黑色纹路。
这纹路很是陌生,应当是从未见过,从伤口痕迹来看,是被天机剑所伤,可天机剑造成的伤口,怎么会变成这样。
卫殊黎倒是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是因为池嘉樾被堕仙纹反噬,触发了疼痛通感的debuff,一直被难以消解的剧痛所折磨。
“师尊?”他费力张开双眼,眸光涣散。
“是我。”
不知这奇怪的纹路是什么,君迁子只能先施术将其封存起来,把自身灵力注入到卫殊黎体内,以免这些黑色纹路侵入心脉。
此番又发现对方体内经脉多处受损,似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硬生生震碎的。
温润的灵力入体,消解了不少痛苦。
疼痛稍缓,卫殊黎意识模糊间触到一片温暖。他本能地环住那抹温度,将脸埋进带着淡淡焚香味道的衣襟,似乎才安心下来。
被对方的手触到的一瞬间,君迁子似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在原地。
衣料相贴间,他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温度。
冷的发寒,像块寒冰似的。
却又灼的他喉头发紧。
他本该推开这逾矩的亲近,手指却自作主张地拂开对方额前的碎发,将那双闭合着的双眼露了出来。
许是还是被疼痛所扰,眼睫轻颤,在玉白肌肤上投下一片暗灰色阴影。
君迁子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徒弟的场景,小小一个,握着一把长剑站在自己面前朝自己恭敬行礼。
他从未收过徒,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师父,也不知道有徒弟是什么样的。
只是那些长老们说他天资聪颖,适合剑修,便让他收了这孩子做徒弟。
他的徒弟的确表现出了过人的天赋和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直到此时,怀里抱着这具单薄的身体,君迁子才真的意识到,他的徒弟其实也还只是个会依靠长辈的孩子罢了。
他又不免对徒弟疼惜几分,这些年来的确是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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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转醒时,卫殊黎已被带回了衍虚宗的「惊鸿悬山」,此处乃是剑修的修炼地。
只是,从屋内陈设来看,这里并不是他的洞府。
原本沾染污血的衣服已经被换下了,发间的玉簪静静在床边躺着。
卫殊黎从纳戒中取出一件干净外衣穿上,将头发束起。
走到桌边准备给自己倒杯水时,忽地被门外闯进来的人扑了个满怀,“师兄!”
是林怀瑾。
“都怪我,若不是我冲动行事,受阵法钳制,也不会让你受此重伤……”林怀瑾细细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君师叔一直不准许外人探望,我趁着他外出时来的,你伤势可好?”
林怀瑾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瞥见他嘴唇有些发白,给他倒上水递到手边。
“我去寻了些上等的灵药,可修补灵气……你都先服下,若是对伤势无益,我再去找更好的。”
说话间,桌上已经摆满了装着灵药的瓷瓶玉匣。
“听闻那道剑伤很是诡异?让我看看。”
【026:你小子燕国地图可真长啊……】
林怀瑾又凑近些,轻轻捻起指尖掀开卫殊黎的外衣,又拉开里衣。
伤口似乎已经愈合了,只是皮肤上还留下了淡淡的黑色纹路,纹路上又覆了金色暗纹,应是某种封印术法。
林怀瑾看的仔细,忽见卫殊黎抬眼露出几分惊喜,道:“师尊。”
他慌忙收起手,起身向来人行礼,“君师叔……您外出回来了?”
君迁子微微颔首,在桌边坐下,打眼扫了一眼桌上那些瓷瓶玉匣,随便一样都价值不菲。
“昨天有弟子在山下发现了一具尸体,对了身份以后,是那日到你洞府将你引走的人。”
“他被渊陵种下蛊虫操控,利用完以后就被灭口了。”
林怀瑾也意识到,“那传话的弟子果然有蹊跷,师兄现在连玉牌都没有,怎么会被传讯玉简直召。”
提起玉牌,君迁子掌心忽现一枚白玉玉牌,“方才回来时正好遇上原机,我便顺道给你带回来了。”
卫殊黎接过玉牌,抬眼笑道:“多谢师尊……”
林怀瑾被这笑刺了一下。
他可不会忘记自己所看到的,这位天元州第一剑修,是如何将自己徒弟按在玉案上,掐腰挺刺的。
相较于他,师兄显然与君迁子更为熟络亲密。
将玉牌悬于腰间,卫殊黎把手边的茶给君迁子奉上去:“师尊……其他弟子呢?怎么样了?”
“你无需担心,他们只是损失了太多灵力,现在皆已无碍。”
君迁子视线又在林怀瑾身上扫过,后者的眼神从来都没从他徒弟身上离开过。
那执法堂的楚原机也是,当时确是他抱着重伤的离尘,又这么赶着亲自来送玉牌。
不知怎的,让他有些心烦意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