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三剑连环攻击数次,却均被杜氏夫妇挡开。两人手中十二柄短刀盘旋往复,月光下三道光环却如铜墙铁壁一般,环绕在身边,守得严密至极,毫无缝隙。西凉三剑一套连环攻击不得,当即转攻为守。却见那老农杜百当忽地猱身欺进,手中短刀连闪,直奔那矮道人小腹而来。
只见邵鹤一声长啸,剑随身变,与马法通两把长剑忽地斜插,剑气纵横如一道剑网,将杜百当攻击悉数化解。三剑连环缠绕密密麻麻,水泼不进。只见五人刀来剑往,无论招数如何变幻,却总是攻少防多。
那道人忽地跳出圈子,叫道:“且住!”杜百当也倏然而退,他虽然耳不能听,却跟婆婆配合的极为娴熟。那道人道:“原来贤伉俪这套刀法也是为了屠狮用的?”
那婆婆易三娘道:“道长眼光倒是厉害。不过老婆子瞧你西凉三剑这套五行三才阵应该也是为那谢逊而来的吧?”
那道人马法通哈哈一笑:“不错。据闻贤伉俪与谢逊有杀子之仇,适才易三娘也曾言道,咱们之间本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不如咱们联手化敌为友如何?”
易三娘嘿嘿一笑:“到没听说西凉三剑与谢逊有什么梁子,那定是为了那屠龙刀而来了?”
那道人嘿嘿一笑:“不错。若是咱们两家联手,你们报仇,我们借刀一观,岂非两全其美?”
易三娘拉过杜百当,两人在手上写字交谈,过了一会儿,易三娘道:“我们夫妇只求为子报仇,对那屠龙刀决无染指之意。”马法通大喜道:“如此甚好。咱们两方联手共同上少林,贤伉俪报仇,我等得屠龙刀。双方各遂所愿,又不伤和气,岂不美哉?”
当下双方歃血为盟,对天立下毒誓。杜氏夫妇便请西凉三剑进屋,共同商议报仇夺刀之策。
张无忌也不再理会他们,心道:“大师哥说的没错,义父堕入成昆彀中,肆意杀人,以至于仇家遍地。这两位杜百当、易三娘之子便是死于义父之手,所以他们才来拼死报仇。若非大师哥想出这个法子让义父与少林中化解恩怨,明教当真不知如何解决。”
次日凌晨起来,西凉三剑已然离开。张无忌假装害怕对易三娘道:“婆婆,昨晚那群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子,我还以为是来捉拿我们的,吓死小子了。”
易三娘听他把长剑叫做刀子,心道果然农家后生不识兵器,却只是淡淡地道:“不必害怕,他们只是走错了路,喝了口水就走了。中午我们要去卖柴火,你帮我挑一担成不?就说你是我们儿子。这可不是我们老两口占你便宜,只不过免得寺里疑心。你媳妇长得貌美如花,可千万别出去走动。”
张无忌一听,心下暗喜,他正想着如何混入少林之中呢。于是道:“婆婆怎么说,小子便怎么干,只求能够收留我一家儿。总好过东逃西奔,整日介提心吊胆的。”
吃完午饭,张无忌便跟着杜氏夫妇,挑了一担干柴,往少林寺走去。赵敏、小昭靠在门边,微笑着送他远去。杜氏夫妇故意装做不会武功的样子,走得气喘吁吁的,几名少林僧人正坐着闲谈,见到三人却也不以为意。
却听一名僧人道:“婆婆,你这柴是准备挑到寺里去卖的么?这几日方丈下了法旨,外人不准进寺,你们还是别去了吧。”易三娘心道少林寺果然防范严密,倒是不容易再混进去了。
另一名僧人道:“这一家农人母慈子孝,也不容易,我看不如咱们就行个方便。就带他们从后门进香积厨去,就说是常来卖柴的乡下人,料也无妨。”那僧人点头道:“师兄说的是,不让外人入寺是为了防备闲杂人等。这些忠厚老实的乡下人,又何必断了他们的生计?”说着便领着三人转到后门进寺,将三担干柴挑到柴房,自有管香积厨的僧人算了柴钱。
管香积厨的僧人见张无忌长得憨厚敦实,忽道:“这个小兄弟倒生得健壮,可否来帮忙两个月,算五钱银子一个月的工钱。你看如何?”
易三娘大喜,正愁没机会进来。若是将儿子放在这里帮忙,前来探望自然顺理成章了。忙道:“那再好也不过,左右阿牛也没什么要紧事,就在寺里赚几两银子也是好的。”
张无忌心想:“少林寺中认识我的人倒也不少,不过我白天只在厨房,应该也见不到寺中高手,到了晚上再伺机寻访义父下落,却也不错。”却仍故意装着踌躇,见到引他入寺的那两个僧人也在一旁相劝,这才勉强答应。
却又对易三娘道:“妈,我媳妇儿请你多多照看。”易三娘一笑道:“我理会得,你好好听师傅的话便是,不可偷懒。过几天我带媳妇来看你。”这几句话说的慈爱满满,倒是没有半分破绽。
自此张无忌便在厨房中劈柴烧火挑水,忙得不亦乐乎,他知少林寺中卧虎藏龙,因此处处小心,连话也不敢多说。他也不敢打听,只是竖起耳朵,从周围各人闲谈之中寻找线索,他内功深湛,周围有人说话尽收耳底。他心想总会有人送饭去给义父,但数日间竟然听不到丝毫讯息。
这日晚间,他静静运转九阳神功,刚运转两个周天,忽地隐隐听到有呼喝之声。于是悄悄起身,展开轻功,循声而去,他不敢暴露行迹,贴着大树,慢慢靠近。
他施展轻功,隐身树后,只见刀光纵横,剑影闪动,六个人分成两边叮叮当当战在一起。其中一边正是那晚见到的西凉三剑,施展五行三才阵,守护得甚为严密,却见一边三名僧人,各使戒刀,虽然各自为战,却显然武功高强。
张无忌心道,这西凉三剑当真小瞧天下英雄了。他们自以为练就一套“五行三才阵”便能对阵谢逊,当真痴心妄想。便是这三个少林僧人,武功也比他们高的多了。
果然双方斗了二三十招,便听噗的一声响,西凉三剑中的邵雁首先倒地。这五行三才阵一破,余下二人便更不是和尚对手,仅过数招,又有一人“啊”的一声被砍倒在地。只剩一人右臂带伤,兀自死战。只听一名老僧喝道:“住手!”三名僧人将他团团围住,却停手不攻。
那老僧厉声道:“你西凉三剑和我少林向来无怨无仇,何故夤夜来犯?”西凉三剑最后一人邵鹤惨然道:“我兄弟三人既已败阵,只怨自己学艺不精,更有何话好说?”那老僧冷笑道:“你们三人夤夜前来,想必是为了谢逊吧?只是没听说谢逊与你们玉真观有仇,那定是为了屠龙刀而来了?嘿嘿,凭你们这点道行,却把我领袖武林千年的少林瞧得忒也小了!”
却见邵鹤趁其不备,忽地一剑全力刺出。那老僧急忙闪避,谁知邵鹤自知难逃一死,这一剑却是拼死一击,又急又快,老僧终于还是慢了半步,正中左肩。其余二僧大怒,两边双刀齐下,那邵鹤立时被斩为三段。
三名僧人一言不发,提起西凉三剑的尸身,快步便向寺中走去。张无忌正想跟随前去,默运神功,却感觉长草之中有人轻轻呼吸,暗道:“少林防备果真严密,居然有如此多好手埋伏。”只得静伏不动,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方听得草中有人轻轻击掌,远处却也有人击掌相应,却见前后左右六名僧人长身而起,或持禅杖,或挺刀剑,散作扇形回入寺中。
张无忌心道,少林寺防卫如此严密,纵然知道谢逊定然囚在寺中,却也难以寻觅。只得暂且悄悄退回。
这一天夜里,忽然天降大雨,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张无忌暗喜:“天助我也!”当下悄悄纵身而出,向各处寺院挨着查看。绕过一片竹林,忽见前面一个房舍中透出亮光,当即悄悄摸过去,借着大雨声作掩护,俯身墙外,听得里面说话声音正是空闻方丈。
只听他说道,“为了这金毛狮王,近日里少林寺已杀了数十人,多造杀孽,实非我佛慈悲之意。明教光明左使杨逍、右使范遥、白眉魔王殷天正、青翼蝠王韦一笑,已经先后遣使来寺,求我放了谢逊……”张无忌听到此处,心下稍慰:“原来明教韦一笑等人已经探听到了,如此倒也合情合理。”却听空闻续道:“本寺虽以各种理由推托,但明教岂肯就此罢休?那张教主武功极高,却始终不见现身,只怕暗中更有图谋。我和空智师弟等少林弟子曾在万安寺欠过他大恩情,倘若他亲自来求,我等却又如何作答?师弟、师侄,你二位有何高见?”
只听一个苍老阴沉的声音轻咳一声,张无忌一听,当即心头大震,此人正是化名圆真的成昆。张无忌虽然从未和他对面交谈,但在光明顶上隔着布袋听他述说往事之时,对于他的口音却听得熟了。
只听圆真道:“谢逊由三位太师叔看守,自是万无一失。此次英雄大会涉及我少林派千百年的兴衰荣辱,魔教的一些小恩小怨,方丈师叔也不必太过挂怀。何况万安寺之事,本就是魔教暗中勾结了朝廷来和六大门派为难,方丈师叔难道不知么?”
空闻惊道:“明教勾结朝廷?”圆真道:“方丈师叔,可还记得万安寺之时,汝阳王府作壁上观?”空闻道:“不错,据说是武当宋少侠与韦蝠王之计,令那汝阳王无暇顾及。”
圆真道:“方丈师叔,那汝阳王及王保保乃是朝廷名将,岂能如此轻易便被蒙蔽?况且那汝阳王之女赵敏听说为了张无忌,抛却郡主身份跟随,此时江湖皆知。”
空智沉吟道:“照你这么说,那是张无忌和那赵敏郡主暗中勾结,由赵敏郡主出面擒了六大门派中的首领人物,然后却让张无忌卖好救人。”圆真道:“十有八九,应是如此。”空闻摇头道:“我见那张教主侠义宽厚,似乎不是这等样人,咱们可不能错怪了好人。”圆真道:“方丈师叔,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谢逊乃是张无忌的义父,又是魔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魔教怎会不救?且到得屠狮大会,一切自有分晓。”
接着三人商议屠狮大会之事,空智却更在意屠龙刀,说道:“说来说去,第一要紧之事还是如何找到屠龙刀所在,否则屠狮大会空有其表,岂非折了本派声威?”空闻道:“师弟言之有理。咱们少林当在会中扬刀立威,让这屠龙宝刀归本派掌管,我少林执于正道,号令天下,为国为民造福百姓。”
空智道:“好,圆真,你再去跟谢逊说,只要他交出宝刀,咱们便饶他一命。”圆真道:“是!谨遵两位师叔吩咐。”脚步声轻响,转身走了出来。
张无忌心下大喜,当下屏息不动。只见圆真瘦长的身形向北而行,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张无忌待他走出十数丈,才轻轻移步,跟随其后。
张无忌不敢过分靠近,他知成昆武功极高,犹在明教逍遥二使及四法王之上,他九阳神功空明返照,忽见山道旁中草丛中竟有人执着兵刃埋伏。他急忙隐身在一侧,却见树丛中先后窜出四人,向峰顶奔去。遥见峰顶只有几株苍松,并无房屋,也不知谢逊囚在何处,九阳神功搜索之下更无旁人,便跟着上峰。
只见前面四人轻功了得,他脚下加快,追到离四人只不过二十来丈时。他忽地认出了其中二人的身形,却正是昆仑派的何太冲、班淑娴夫妇。
到得峰顶,只见光秃秃的一片平地,只有三株高松耸立,作品字形排列,忽听得右首草丛中簌簌声响,两人长身而起,扑向三株松树。张无忌却暗运神功,悄悄在草丛中爬行向前。
忽听得何太冲“啊”的一声惨叫,竟似已受伤,他凝神观看,却见何太冲身处三株松树之间,长剑挥舞,已跟人动上了手,却看不见对敌之人,只偶尔传出啪啪啪几下闷响,也不知是什么奇怪兵器。他更往前爬前几步,凝神观看,不禁一惊。
原来三株松树的树干中都凹入一洞,每个凹洞中均坐着一个老僧,手握黑色长索,攻向何太冲夫妇。黑夜之中,三根长索通体黝黑无光,来无影去无踪。犹如鬼魅一般。
何氏夫妇长剑疾挥,但每次向外冲击,总是让长索挡了回来。张无忌暗暗心惊,这黑索挥动时居然无声无息,可见那老僧的内力返照空明,功力精纯,不露棱角。心下暗道:“原来圆真所说的我义父由他三位太师叔看守,定是这三位老僧了,功力果然深厚之极!”
忽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何太冲背脊中索,从圈子中直摔出来,竟然爬不起来。班淑娴一怔,却见三索齐下,已将她身子卷住,也摔出了圈子。
圆真却边斗边走,见何太冲夫妇受伤倒地,均站不起身来,当下一剑一个,结果了二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