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的掌心与澄睿的拳头相触时,首先涌上来的不是疼痛,而是刺骨的陌生感。
这股内劲阴寒黏腻,竟带着几分嵩山派「寒冰神掌」的邪性——可澄睿分明是从小在少林长大的弟子,三年前还因参透「达摩剑谱」被推举为罗汉堂首座。
\"孽障!\"玄正喉间泛起腥甜,掌力却不敢有半分松懈。
他望着澄睿眼中翻涌的红丝,突然想起半月前藏经阁失窃那晚,这弟子跪在佛前说要替师父守夜时的虔诚模样。
此刻澄睿的指甲已刺破他袈裟第三道金线,鲜血顺着肋骨往下淌,烫得他心口发疼——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都握在自己人手里。
\"老秃驴分神了!\"澄睿狞笑一声,左掌突然变招,竟使出身法诡异的「大摔碑手」。
玄正慌忙旋身躲避,后背重重撞在供桌上,铜烛台\"当啷\"坠地,火星溅在他僧鞋上,却远不及心中那团火灼人。
他望着澄睿腰间若隐若现的黑玉牌——那是恶人谷「鬼见愁」的标记,终于明白这弟子为何能在半年内功力突飞猛进。
与此同时,东首偏殿的缠斗已进入白热化。
米丽古丽的银铃随着旋身节奏忽快忽慢,紫雾裹着她的身形如蝶影穿梭,东方澜的素色道袍被划开三道细口。
她护着袖中舍利的手微微发颤——这妖女的「幻雾步」比传闻中更难缠,每一步都踩在她招式的空当处。
\"圣女的剑,原来只敢护着颗珠子。\"米丽古丽的面纱被气劲掀开一角,露出右边脸颊狰狞的刀疤,\"当年静斋师太用这把「慈悲」斩过三个魔宗长老,如今倒成了遮羞布。\"她话音未落,右手突然弹出三寸银刺,直取东方澜持剑的手腕。
东方澜横剑格挡,银刺擦着剑身划过,在她腕间留下血痕。
就在她分神的刹那,米丽古丽的左脚突然勾住她的裙角——这不是西域武功,倒像是江南「蝴蝶门」的「缠丝步」!
东方澜重心一偏,不得不松开护着舍利的左手去扶佛柱。
\"机会!\"米丽古丽这一击若中,莫说舍利,连东方澜的内腑都要被抓出个窟窿。
她甚至已想好得手后如何将舍利喂下剧毒,让静斋为了救圣女不得不交出《大日经》残卷——这是左冷禅亲自交代的任务,事成之后,嵩山派的「寒冰玉床」便任她挑选。
可变故就发生在这瞬息之间。
\"圣女小心!\"一道青影从梁上跃下,宋玉明的「追云剑」挟着风声劈向米丽古丽后颈。
他是太华山年轻一辈的翘楚,昨日在山门外见东方澜为救受伤的小沙弥硬接了陶寒亭一掌,此刻满腔热血全化作这记「云破月来」。
但他忘了,江湖上最忌贸然插手高手过招。
东方澜本已提气要躲米丽古丽的爪击,突然感受到身后凌厉剑气,本能地旋身侧闪。
这一闪错开了米丽古丽的攻击,却也让她护在胸前的手松开——那枚幽蓝的舍利\"叮\"地坠地,顺着青石板缝滚出三尺远。
\"我......\"宋玉明的剑停在半空,看着滚到佛前的舍利,喉结动了动。
他看见东方澜右臂渗出的血正滴在舍利上,将那幽蓝染成妖异的紫;看见米丽古丽瞬间收敛的狠厉,换成了狂喜的扭曲;更看见原本对峙的玄正与澄睿同时转头,连李元霸的鎏金锤都微微下垂——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黏在那颗不足三寸的珠子上。
\"起!\"澄睿最先反应过来,双掌拍地腾身而起。
他的僧袍在风中鼓成布袋,整个人像只扑食的秃鹫。
玄正急得脱口喊\"不可\",却见陶寒亭的透骨钉已破空而至,目标正是澄睿后心——这黑鸦果然谁都不信,连盟友都要暗算。
武曌的翟衣扫过供桌,将三盏油灯撞得东倒西歪:\"玄甲卫!
给哀家抢回来!\"可她的亲卫还在殿外,此刻殿内只有李元霸的鎏金锤率先砸下,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舍利被震得飞起三尺,在半空中划出幽蓝的弧光。
阳光正好穿过殿顶破洞,照在舍利上。
那光比昨夜更亮,亮得刺得人睁不开眼。
等众人再睁眼时,却见舍利悬在半空,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住。
是那个始终缩在角落的神秘少年。
他不知何时摘下了斗笠,乌发用根竹簪随意挽着,眉眼生得极淡,却在触及舍利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与年纪不符的深沉。
\"好手段。\"陆九渊的声音从殿柱后传来。
他的醒木还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泛白。
方才为了护东方澜,他硬接了陶寒亭七枚透骨钉,此刻左臂的血正顺着袖口往下滴,却不妨碍他盯着那少年手中的舍利,嘴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只是不知,这出戏,你唱了多久?\"
少年抬眼望来,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罗汉像,扫过玄正胸前的血痕,最后落在陆九渊染血的醒木上。
他的手指在舍利上轻轻一弹,珠子发出清越的嗡鸣,像是某种暗号。
殿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陆九渊侧耳听了听,脸上笑意更浓——是他今早让白展堂在寺外布的「连环锁」,看来终于起作用了。
他松开攥着醒木的手,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青砖上,晕开一朵小红花。
\"各位。\"他向前走了两步,靴底碾过陶寒亭的透骨钉,\"这颗珠子,该有个新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