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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历史军事 > 长安烬长月烬明 > 第143章 血染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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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朝霞浸染骊山群峰时,许云娘听见了青铜镜落地的脆响。她跪在飞霜殿的断柱旁,顾长安沉重的身躯正缓缓滑落,十八处箭伤渗出的鲜血在她素色裙裾上绽开朵朵红梅。

\"别睡…\"她颤抖着去捂他颈侧最深的伤口,温热的血却从指缝不断涌出。顾长安的睫毛在晨光中轻颤,沾着血珠的睫毛投下细碎阴影,与三年前梨园初见时那个执戟而立的少年将军重叠。

远处玄甲军的铁靴声越来越近,许云娘突然摸到腰间玉盒——方才混乱中竟未掉落。盒盖开启的瞬间,半块靺鞨珠突然发出幽蓝微光,照亮盒中折叠的桑皮纸。她牙齿咬住纸边一抖,泛黄的纸上赫然是父亲笔迹:\"骊山地宫水道图\"。

顾长安的指尖突然动了动,沾血的手指在青砖上划出歪斜的\"永\"字。许云娘会意,急忙将耳朵贴近他染血的唇畔。

\"永王…没死…\"他气息微弱如游丝,喉间伤口随着呼吸泛起血沫,\"水道…连着…梨园旧…\"

话音戛然而止。许云娘眼睁睁看着他瞳孔渐渐扩散,那只试图为她拭泪的手僵在半空。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哭出声,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却听见身后传来铠甲摩擦的声响。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粗犷的男声在废墟外响起,许云娘迅速将水道图塞回玉盒。她最后望了眼顾长安安详的眉眼,突然扯下他蹀躞带上的青铜鱼符,转身滚入祭坛后的裂缝。碎瓦砾划破衣袖的刹那,她听见羽箭钉入木柱的闷响。

黑暗的甬道里弥漫着陈年的霉味,许云娘摸着湿滑的墙壁踉跄前行。青铜鱼符在掌心发烫,竟隐约照亮前方三尺见方的路。转过第三个弯时,她踢到个硬物,俯身摸到半截断裂的玉簪——正是杨贵妃当年赐给父亲的\"金镶玉步摇\"残件。

\"原来父亲常走的密道是这里…\"许云娘心脏狂跳,突然明白为何儿时总见父亲衣摆沾着骊山特有的红泥。鱼符的微光扫过石壁,照出几道新鲜的抓痕,看方向竟是通往梨园旧址。

头顶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许云娘立刻屏息贴墙。泥灰簌簌落下,隐约听见有人在吼:\"找到顾长安尸首了!速报东宫!\"

东宫二字如尖刀刺入心口。许云娘攥紧那枚刻着\"俶\"字的玉佩残片,眼前浮现太子李俶温润如玉的笑颜——三日前还亲手为她斟茶的人,竟是害死父亲的元凶?

水道突然开始震颤,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许云娘加快脚步,在岔路口看见墙缝里塞着半张焦黄的纸片。展开竟是半阙《霓裳》谱,落款处父亲惯用的朱砂印已被水汽晕开,像团凝固的血。

\"商音第七叠…\"她轻声哼唱,突然发现石壁传来空洞的回音。用力推去,竟露出个仅容孩童通过的暗门。许云娘卸下钗环缩身而入,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白梅香——这正是梨园荒废多年的沉香阁!

阁楼蛛网密布,却有人新近活动的痕迹。许云娘蹑足走向窗边,透过破败的窗棂,看见玄甲军正在太液池畔集结。为首将领举起的面具,赫然是永王府的制式。

\"报——顾长安尸首已装殓!\"

\"蠢货!谁让你们动尸体的?\"将领暴怒抽刀,\"殿下要的是他怀里的…\"

话音突然中断。许云娘顺着他们惊愕的目光望去,只见太液池中央突然泛起血色旋涡,池底缓缓浮起半截青铜灯台——正是飞霜殿祭坛上那盏被她以血点燃的七星灯!

混乱中,许云娘摸到阁楼暗格。机关启动的咔嗒声让她浑身僵直,转头却见个紫檀木匣静静躺在积灰中。匣锁竟是父亲独创的九连环,她颤抖着按儿时记忆拨动锁扣。

\"啪。\"

匣中绢书展开的刹那,许云娘如坠冰窟。这是天宝九载的宫闱密档,记载着杨贵妃收养宗室女的始末。而末尾朱批\"宜充太真观主\"六字,笔迹与太子批阅她父亲奏章时一模一样。

窗外突然传来破空声。许云娘本能地扑倒,三支弩箭钉入她方才站立处的梁柱。透过地板缝隙,她看见个穿内侍服饰的人正收起手弩——那人转身时露出的金鱼袋,分明是东宫内宦的标识!

\"搜仔细了。\"内侍阴柔的嗓音让人毛骨悚然,\"太子爷说了,活要见人…\"他忽然弯腰拾起许云娘掉落的一根发丝,\"死要见尸。\"

许云娘屏息缩在梁架阴影里,突然摸到腰间玉盒微微震动。打开发现水道图正在发生变化,原本标注死路的位置浮现出新路线,终点竟是兴庆宫沉香亭!

阁楼突然剧烈摇晃。许云娘抱紧木匣滚向楼梯,身后传来梁柱断裂的巨响。她跌跌撞撞冲进后院枯井,按照父亲图纸所示扳动第三块砖石,井壁果然露出潮湿的暗道。

黑暗中她踩到个软物,俯身摸到件染血的圆领袍。布料上的松墨气息让她瞬间泪如雨下——这是顾长安那日来梨园找她时穿的便服。袖袋里硬物硌手,取出竟是半块靺鞨珠,与她玉盒中的残片严丝合缝。

\"原来你早就…\"许云娘将珠子按在心口,牡丹纹突然灼痛起来。前方隐约传来水声,她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撞上个人影。

青铜灯台幽光中,永王惨白的脸近在咫尺。他紫袍前襟全是喷溅状血迹,右手握着把还在滴血的横刀——刀镡缺失的靺鞨珠位置,正与许云娘手中的残珠对应。

\"侄女好手段。\"永王咧开染血的嘴唇,\"连《霓裳》终章都让你悟出来了。\"他突然挥刀劈来,许云娘侧身闪避,肩上仍被划出道血痕。

\"为什么杀我父亲?\"她背贴石壁厉声质问,\"就为掩盖你们兄弟乱伦的丑事?\"

永王瞳孔骤缩,刀尖微微发颤:\"你知道了多少?\"

许云娘亮出绢书最后那页:\"贵妃娘娘根本不是病逝,而是发现太子与…\"

\"住口!\"永王暴怒挥刀,许云娘趁机将靺鞨珠合二为一。刺目的蓝光中,永王突然痛苦跪地,他腕间浮现出与许云娘消退的青铜纹一模一样的图案。

暗河突然掀起巨浪,许云娘被水流冲得连连后退。混乱中有人抓住她手腕,抬头竟是个戴昆仑奴面具的黑衣人。对方塞来枚冰凉的玉印,低声道:\"从水牢走,有人接应。\"

这声音…许云娘怔怔望着对方露出的半截小指——那里有道与顾长安一模一样的旧疤。但不及细问,黑衣人已纵身扑向永王,两人缠斗着消失在湍急的水流中。

许云娘攥着玉印潜入水下,印纽上的螭龙纹竟与顾长安私印完全相同。穿过三道铁栅后,她浮出水面,发现自己正在兴庆宫龙池的芦苇荡里。远处沉香亭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煮茶。

太子李俶雪白的襕衫被夕阳染成淡金,他抬手斟茶的动作优雅如常。许云娘看着这个曾手把手教她书法的人,突然想起绢书末尾被血污遮盖的那行小字:

\"俶与璘同谋弑父,贵妃撞破,乃缢杀于马嵬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