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远眼露寒光,立刻对手下做出指挥。
四百多枪兵还没接阵,先变阵。
他们以最左侧为圆心,整个方阵开始缓缓斜移。
原本正面对敌的枪兵方阵,此时变成了楔形前进。
接下来张文远让弓兵后退,骑兵队也退到战场一边。
准备等枪兵接阵后再择机使用。
欧鹏的人马终于被消耗完毕。
战场上只剩下蒋敬的人被箭雨消耗了一百多,剩下的还有接近九百人。
而他们正面的则是仅仅四百人的枪兵方阵。
两个方阵缓缓前进,很快最前一列的枪兵便被挤压在一起。
厮杀开始了。
双方的枪兵撞在一起,宣告着最残酷的步兵方阵对冲正式开始。
两边长枪互相戳刺,弓兵和骑兵暂时都无法插手。
张文远皱紧眉头观察着战场局势。
这是他练出的老营枪兵第一次面临生死压力。
他虽然有信心自己手下的枪兵能够抵挡住敌方的进攻。
可是紧张感还是难以避免。
面对黄门山枪阵的第一排郓城县土兵中,有个名叫王成的兵士。
他是郓城县的老军子弟,从小就是混混,长大之后混进土兵队伍当兵吃粮。
过去他从不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什么希望,荣耀之类的感受更是和他完全无缘。
来到独龙岗,跟随张文远一起抗击林冲的那一战,是王成第一次上战场。
虽然没有真的接敌,但是那时他两腿都是抖如筛糠。
以王成的性格,他原本也不相信自己这辈子能成为什么强军。
直到那天张文远把他们四百多个枪兵叫在一起训练。
最初王成只是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想要撑过那场练习。
可是随着训练的进行,王成发现他的潜力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他可以咬着牙坚持绕营地跑完十圈。
他可以听懂张文远教授他们的那些作战技巧。
他可以凭借荣誉感在月夜之下练习两个时辰的扎枪。
虽然过程中疲累欲死,但他却死撑了下来。
当两天的练习完成之后,王成和其他战友一起站在队列之中看着他们这四百枪兵队伍听着张文远的命令飞快变阵。
整个队伍没有一人喧哗、所有动作整齐划一。
那一刻王成的心中终于有了极大的自豪感。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这一辈子可以不做兵油子、不做小混混,而是真正成为令人骄傲的强军的一员。
对于把自己这些混混兵变成了强军的张文远,王成也有了极强的尊敬。
他们四百枪兵被张文远带着一起出征,以解独龙岗之围。
王成也是带着这种荣誉和自信,毅然踏上征途。
而此时他站在战场之上,看着对面黑压压的黄门山枪兵端着大枪向他们前进。
王成的心中忍不住紧张。
但是这些日子来他所建立的对于这支枪兵队伍的荣誉感却让他鼓起勇气,没有丝毫逃跑的打算。
耳边传来节级李二的喊声:“端枪前进!”
李二的声音中也难免有些颤抖。
这可是战场上实实在在的枪兵接战,对面的人数比他们多出一倍还有余,谁能不怕?
可正如这四百枪兵中的所有人一样,李二也同样充满荣誉感。
他们在那两天的训练中,亲眼见过自己的枪兵队能够强大到何等程度。
自己都为自己感到自豪。
而眼前这支梁山上来的枪兵左顾右盼,当面之敌皆有逃窜之意。
这样一支稀稀拉拉的军队,怎么配和他们郓城县的四百枪兵对敌?
“碾碎他们!”
听着身旁同伴的低低吼声,王成心中也涌起一股勇气。
没错,就这样一群散兵游勇,凭什么和他们齐整的四百枪兵对敌?
必须要碾碎敌人,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这支铁军的威力!
一时之间,战场之上的嘈杂喊声似乎都和王成没有关系。
他只看得见队伍前方指挥的旗帜。
耳中只听得见自己本阵指挥的金鼓号令。
王成紧咬着牙关,举着长枪,一往无前地向前走去。
轰!
四百人的枪阵和一千人的大阵撞在一起。
死伤瞬间就出现。
张文远手下的四百枪兵作战能力明显更。
在对阵的一瞬间,他们还能保持着紧密队形。
而且身后几排纵深的枪兵都主动拥上,完美执行了训练动作,两三排枪兵长枪一起向前扎刺。
瞬间在最前列的同伴面前扎出了一堵枪尖组成的防御墙,为同伴抵挡敌人的进攻。
而蒋敬手下的一千枪兵已在崩溃边缘,可是后面有人逼上,前面又是如林的枪丛。
他们也没有退路,只能置之死地一般将长枪前出。
两边的方阵仿佛是两块被挤压在一起的铁钳,血肉尸体便在两块铁钳逐渐收紧的开口中不断挤出。
痛呼声不绝于耳。
两军阵前的第一排枪兵瞬间死伤惨重。
许多士兵被后面人推挤得撞在敌人的枪尖上。
身体的重量将敌人的矛尖都压了下去。
甚至那些被穿在矛头上的人还没有死,发出凄惨的哭叫声。
张文远看着这场面,握紧了拳头。
“大哥,我们冲阵吧!”
对影山骑兵看着这场景,心中不忍。
想要赶快冲上去打破敌人的阵型,为自己这方减少损伤。
“还没到时候。”
张文远小声说。
蒋敬看着这场面,同样是深吸一口气。
蒋敬的枪兵前排早就崩溃了。
只是因为他安排的阵型紧密,前排的枪兵在身后人的簇拥下想退也退不了。
而让蒋敬惊讶的是,张文远的四百枪兵组成的阵型如此单薄,在如此大的兵力对比之下居然没有崩溃。
甚至在两军交阵的前排,张文远手下的枪兵还在顶着压力缓缓前进。
这是何等强大的意志力!
“可也就这样了。”
蒋敬冷笑说。
哪怕张文远手上的兵再强,他的人数优势却是不可能被逆转的。
“以一千对四百,就像是一场棋局,早在主将排好兵马的那一刻,局面就已经抵定。”
蒋敬冷冷笑道。
“哪怕是用一半的人马把你的四百枪兵消耗掉,接下去也是我胜。”
“不就是死人吗?我死得起。”
张文远的双眼也紧紧盯着战场上的局势,深吸一口气。
直到看见自己的枪兵队已经完全和对方的枪阵搅在一起。
他对身旁的传令兵道:“擂鼓,让枪兵斜转杀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