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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历史军事 > 远古人皇纪 > 第173章 驱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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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刺鼻的蒿草烟雾,如同凝固的怨魂,死死缠绕在沟壑底部那片刚刚经历血腥“手术”的区域。皮肉焦糊的恶臭混杂着鲜血的铁锈腥气,还有枯草燃烧的苦涩药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作呕的混合气味,久久不散。

岩爪如同一个被抽掉骨头的破麻袋,瘫在冰冷泥地上,彻底昏死过去。他大腿根部的巨大创口一片焦黑,如同被天火灼烧过,狰狞而恐怖。高温强行封闭了所有血管,止住了致命的喷涌,但代价是创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生不熟的灰败颜色,边缘微微卷曲,散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焦臭。他的脸色灰败如裹尸布,嘴唇干裂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拉风箱般的嘶鸣。失血过多和那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剧痛,已经将他推到了死亡的悬崖边缘。

几个按住他的猎手早已脱力,瘫坐在一旁,双手沾满血污和焦黑碎肉,脸上毫无血色,眼神空洞地望着岩爪那焦黑的断肢创口,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刚才那如同地狱般的场景——燧石锯骨的嘎吱声、岩爪非人的惨嚎、烧红石块烙在血肉上腾起的青烟和滋滋作响——如同最恐怖的梦魇,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和灵魂深处。呕吐声此起彼伏,连最悍勇的疤脸也扶着岩壁,干呕不止,胆汁的苦涩弥漫口腔。

沟壑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死寂和更深的恐惧。这不是战胜猛兽后的疲惫,而是亲手对族人施加酷刑、直面生命最原始、最残酷一面的精神冲击。孕产血屋带来的“污秽”恐慌尚未消散,这边又添上了浓重的血腥和焦糊的死亡气息。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重新淹没了刚刚因饱食和训练而升腾起的一丝微光。

岩山巨大的身躯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沾满鲜血、碎肉和焦黑痕迹的、微微颤抖的手。那上面,有岩爪的血,有狼筋的腥,有燧石的冰冷,更有烧红石头的高温烙印。他执行了执火者呓语的指引,完成了那看似不可能、血腥到极致的截肢。血止住了,创口封住了。可是…岩爪还能活吗?这种比死亡更可怕的酷刑,真的能对抗“腐烂”的邪祟吗?如果岩爪最终还是在痛苦中腐烂死去…执火者的“神启”,是否也会随之崩塌?一个头领的威信,在生存法则面前,又能支撑多久?

疑问和沉重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疲惫地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目光扫过一片死寂、人人自危的沟壑。当他的视线落到堆放工具和猎物的角落时,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刚才处理岩爪断腿、沾满大量新鲜血液和碎肉的泥地周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聚集起一层令人头皮发麻的“黑毯”!那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黑色甲虫!小的只有米粒大,大的足有指甲盖大小!它们疯狂地蠕动着、互相推挤着,如同嗅到腐肉气息的饥饿潮水,正贪婪地覆盖、吞噬着地上浸透鲜血的泥土、凝固的血块,甚至…正朝着昏迷的岩爪那焦黑的创口边缘爬去!

更可怕的是,空气里开始响起一种极其细微、却足以让所有原始人心底发寒的“嗡嗡”声!几只绿豆大小、闪烁着幽绿光泽的蝇虫,不知从哪个阴暗角落钻出,正围绕着岩爪焦黑的伤口,兴奋地盘旋、试探着降落!

“腐虫!食尸虫!”一个年轻的猎手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他指着那片迅速蔓延的黑色“地毯”和盘旋的绿头苍蝇,如同看到了瘟疫的化身!“它们来了!它们闻到死人的味道了!它们会把腐烂带给活人!快!快把这些虫子赶走!烧掉!埋掉!”他语无伦次,抓起一块石头就想砸过去,却又被那密集蠕动的景象恶心得不敢下手。

恐慌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绝望的涟漪。所有猎手都惊恐地后退,远离那片被“腐虫”覆盖的区域,仿佛那里已经变成了死亡的源头。刚刚经历的血腥手术带来的精神冲击尚未平复,这紧随而至的、象征着腐烂和死亡的虫群,彻底击垮了很多人脆弱的神经。有人开始低声啜泣,有人绝望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看向岩爪的眼神不再是同情,而是深切的恐惧和排斥——他已经成了吸引死亡虫豸的腐肉源头!

“头领!虫子!好多虫子!在往岩爪叔身上爬!”疤脸强忍着恶心和恐惧,焦急地喊道。他看到几只个头最大的黑色甲虫,已经爬到了岩爪焦黑创口边缘,正试图钻入那尚未完全碳化的皮肉缝隙!

岩山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站起身,巨大的石斧已然握在手中!一股狂暴的杀意在他眼中升腾!烧!用火!把这些该死的虫子连同那片污秽的土地一起烧掉!这是最直接、最原始的本能反应!他不能让这些象征着腐烂的虫豸靠近族人!更不能让它们玷污执火者的“神迹”!

就在岩山即将付诸行动,用最暴烈的方式清除“腐虫”的刹那——

“艾…烟…驱…虫…艾…草…烧…烟…驱…虫…快…艾…草…”

一阵更加清晰、更加急促、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呓语,如同破冰的利锥,再次从秦霄的担架处刺破了沟壑的绝望!

秦霄巨大的身体在担架上剧烈地弹动了一下,头颅痛苦地后仰,脖颈青筋暴起!他的眼睛依旧紧闭,但那只骨节粗大的手,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精准和力量,疯狂地指向沟壑边缘——那里,除了之前燃烧过的、气味刺鼻的硬杆蒿草,还生长着另外一种更为常见的植物!它有着灰绿色的狭长叶片,叶背覆盖着细密的银白色绒毛,即使在寒冬也顽强地残留着枯黄的茎秆,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略带辛辣的清凉气味!

“艾…草…烧烟…驱虫…”呓语如同魔咒,反复强调着这两个关键信息!

“艾草?!”岩山挥斧的动作硬生生顿住!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秦霄手指的方向!那种草他认识!非常常见!在部落迁徙途中,经常被用来垫在身下防潮,或者投入火堆助燃,燃烧时烟雾浓烈,气味比之前的硬杆蒿草更辛辣、更刺鼻!

执火者的呓语…不是让他用火烧死虫子!而是…用那种“艾草”燃烧的烟…去**驱赶**虫子?!

一个与之前截肢同样颠覆认知、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道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岩山!用烟驱虫?!用草烧出来的烟?!这…这可能吗?那些疯狂嗜血的腐虫,会被烟雾驱散?

“疤脸!”岩山的咆哮带着破釜沉舟的决断,瞬间压下了心中的疑虑和对虫群的恐惧,“去!给我割!割那种叶子灰白、有毛、气味冲的草!快!有多少割多少!堆在岩爪身边!围着堆!点着它!烧烟!快——!!”

命令再次指向了执火者呓语中的关键物品和动作!疤脸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对头领命令的绝对服从和对执火者指引的本能信任压倒了一切!他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两个反应过来的猎手,扑向沟壑边缘!骨刀挥舞,大片大片残留着灰绿色狭长叶片、覆盖银白绒毛的艾草被粗暴地割下、抱起!

“堆!围着岩爪堆!”岩山指着昏迷的岩爪周围,特别是那焦黑创口和正在被虫群吞噬的血污之地,“堆厚点!点着!烧出烟来!”

大捆大捆的艾草被迅速堆叠在岩爪身体周围,形成一个简陋的、散发着浓烈清凉气味的“草环”。疤脸用颤抖的手(之前的血腥场景让他心有余悸)掏出火石,用力敲击!

火星迸溅!

干燥的艾草叶瞬间被点燃!

一股浓烈无比、辛辣刺鼻、带着强烈清凉药味的灰白色浓烟,轰然腾起!这烟雾比之前的硬杆蒿草更加浓稠,更加霸道!如同有生命的灰白色巨蟒,在寒风的裹挟下,猛地扩散开来,瞬间将昏迷的岩爪和他身下的血污之地,连同那片疯狂蠕动的黑色虫群,一起吞没!

“咳咳咳!”浓烟呛得靠近的疤脸和猎手们眼泪直流,剧烈咳嗽,不得不连连后退。那辛辣清凉的气味异常霸道,直冲脑门,甚至盖过了血腥和焦糊味!

然而,就在这浓烟升腾的瞬间!

奇迹发生了!

那些刚刚还疯狂蠕动、贪婪啃噬着血污泥土、甚至试图爬上岩爪创口的黑色甲虫,如同被滚烫的开水浇中!它们猛地停止了啃噬,身体剧烈地抽搐、翻滚起来!紧接着,如同潮水遇到了无形的堤坝,它们惊恐万状地、争先恐后地逃离那片被浓烟笼罩的区域!密密麻麻的黑色虫群,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溃散,钻入泥土缝隙,逃离那辛辣烟雾的笼罩!

那些在空中盘旋、伺机而动的绿头苍蝇,更是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它们发出惊恐的嗡嗡声,慌乱地拔高,在空中乱窜,完全放弃了降落的企图,远远地逃离了那片升腾着灰白色浓烟的区域!

浓烟笼罩之地,短短几个呼吸间,虫群一扫而空!只剩下艾草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和那浓烈辛辣、清凉提神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沟壑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但这一次,死寂中不再是绝望,而是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猎手,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那片被灰白浓烟笼罩的区域——虫群消失了!那些象征着死亡和腐烂的可怕东西,竟然真的被这草烧出来的烟…驱赶走了?!

“没…没了?!”一个猎手揉着眼睛,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梦幻般的难以置信,“虫子…跑了?!”

“烟!是这草的烟!把虫子熏跑了!”疤脸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他指着那燃烧的艾草堆,又敬畏地看向秦霄担架的方向,“执火者!是执火者的指引!”

草叶!那个经验丰富的老妇人,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人群边缘。她刚才在孕产血屋门口用溪水搓洗,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此刻,她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燃烧的艾草堆,看着那升腾的、驱散了虫群的辛辣烟雾,又看向昏迷中依旧发出呓语的秦霄。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先是极度的震惊,随即是一种豁然开朗、如同醍醐灌顶般的明悟!她猛地扑到一丛未被割掉的艾草旁,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抚摸着那灰绿色的叶片,凑到鼻子下深深嗅吸着那独特的清凉气味。

“艾…艾草…”草叶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是它!是它!以前…以前部落里有人被毒虫咬了,肿得厉害…用这种草捣烂敷上,好像…好像能消肿…烧起来…烟这么大…这么呛…虫子…虫子怕它!虫子真的怕它!”她语无伦次,将部落里零散模糊的、关于某种草能缓解虫咬肿痛的经验,与眼前这驱散虫群的震撼景象瞬间联系了起来!执火者的呓语,如同神启的火种,点燃了她脑中那些沉寂的、原始的医疗记忆碎片!

“快!继续添草!不能让烟断了!”岩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前所未有的激动!他亲眼见证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执火者的呓语再次应验!这看似平凡的“艾草”,燃烧的烟雾,竟然真的拥有驱散“腐虫”的神奇力量!这不仅仅是驱虫,这简直是…对抗腐烂本身的力量!

“还有!草叶!”岩山猛地看向激动不已的老妇人,一个更大胆的念头瞬间成型,“你们那个棚子!里面…也有那种‘污秽’的气息!用这个草!也烧!烧出烟来!熏一熏里面!把可能藏在里面的虫子…都熏出来!赶走!”

草叶浑身一震!对啊!孕产血屋里,那种令人不安的“污秽”感,是否也隐藏着看不见的、招引腐烂的“虫”?她浑浊的老眼爆发出希冀的光芒,用力点头:“好!好!我这就去!”她立刻招呼岩叶和石花,割下大捆的艾草,抱着冲回了那隔绝的孕产血屋。

很快,一股同样浓烈辛辣的艾草烟雾,也从孕产血屋那简陋的兽皮门帘缝隙中袅袅溢出,弥漫开来。沟壑里,两股带着清凉药味的浓烟缓缓交融,驱散着血腥、焦糊和死亡的气息,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草木生机的“洁净”感。

岩山走到秦霄的担架旁。秦霄的呓语已经平息,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岩山布满血污的粗糙大手,第一次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轻轻拂过担架边缘。他看着那堆依旧在岩爪身边燃烧、散发着驱虫浓烟的艾草,又看向被烟雾笼罩的孕产血屋方向。

**艾烟驱虫**——原始植物药用的启蒙之光,在腐虫的威胁、执火者的呓语和一次震撼的实践验证中,刺破了蒙昧的黑暗。它驱散的不仅是看得见的虫豸,更是深植于原始人心底、对无形“腐烂邪祟”的终极恐惧。那辛辣清凉的烟雾,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为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岩爪和溪云,也为整个惶惶不安的部落,暂时隔绝了腐朽的侵蚀。

然而,生存的危机远未解除。岩爪能否扛过感染和失血?溪云腹中的孩子命运如何?迁徙之路的食物又在何方?就在这沉重的氛围中,安安小小的身影,却悄悄蹲在了溪流边一片不起眼的枯黄藤蔓旁。她好奇地用小木棍拨弄着藤蔓根部几个小小的、鼓起的瘤状物,又看看旁边几株在艾草烟雾中显得格外精神的、开着细小紫花的矮小植物(紫花苜蓿)。她歪着头,清澈的大眼睛里,映着艾草燃烧的点点火星,也映着那藤蔓根瘤和紫花植物根部的土壤——那里,似乎比其他地方的泥土颜色更深,更湿润…

秦霄在担架上,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手指,仿佛在梦中,指向了那片被安安注视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