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朝乾隆年间的归州县夫子乡,有一户人家,户主名叫刘承祖。刘承祖身材魁梧,力大无穷,将家中的二十亩田地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些年,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乾隆皇帝更是免除了三年的赋税。
转眼到了初秋时节,刘承祖准备将仓库里的镰刀拿出来磨一磨,准备即将到来的收割。可他一看,镰刀上的刃口已经磨得光滑无比,不能再用了,必须买新的。正当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吆喝:“赊刀嘞!赊镰刀、菜刀、杀猪刀、铡骨刀嘞!”
刘承祖出门一看,只见一个中年人戴着斗笠,背着背篓,背篓口上露出一圈弯月般的镰刀头和柴刀头。刘承祖心中纳闷,只听说过卖刀的,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赊刀的。于是他招呼中年人进院子喝水。
中年人也不客气,走进院子,喝了口水。刘承祖便问:“兄弟,你刚才说的是赊刀?这怎么个赊法?”
中年人微微一笑,说:“大哥,这赊刀嘛,就是咱俩立个契约。我现在把刀赊给你,一文钱不要。等大米涨到三十文一斤的时候,我再来收刀。到时候,一把刀就要按三百文铜钱收取。”
刘承祖一听,哈哈大笑:“兄弟,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嘛!大米价钱如果能涨十倍,那我们这些种田的人岂不是要发财了?我父亲活了七十二岁,历经康熙、雍正和本朝,大米价格也只从两文涨到三文一斤。我劝你还是别赊刀了,只怕你活一辈子也收不回刀钱。”
中年人笑道:“如果我活不到那时候,自然有人来收账。”
刘承祖见中年人不听劝,心想此人八成是疯了。既然他非要赊,那就赊一把吧。刘承祖家中有三个男丁——他和他的两个儿子,按照中年人的规矩,每个男丁可以选两把刀。于是刘承祖选了两把镰刀、两把柴刀、一把杀猪刀、一把铡骨刀。在中年人的账簿上签下名字后,刘承祖发现,每把刀上都刻有一个小小的八卦图形。他试了试那几把刀,果然锋利无比,干起活来十分顺手。
一连几天,这个中年人都在村子里赊刀,不少乡亲们都赊了刀,大家纷纷嘲笑中年人的愚蠢。
过了一个月,村子里来了一批官役,挨家挨户地搜寻天地会的人。原来不久前,天地会的首领打着“反清复明”的口号,带着几百人攻入了归州县城。虽然坚持了半个月,但因无人响应,最终被清军轻松剿灭。首领在逃离时,将县衙内的百万银两全部带走了。官吏们在村里搜了半天,也没找到银两,这才作罢。
转眼十多年过去了,皇帝由乾隆换成了嘉庆,刘承祖的两个儿子刘大虎、刘二虎也都已经二十多岁了。虽然刘承祖身体还十分硬朗,但他觉得这两年的苛捐杂税是越来越难以承受了。十几年前,他收的粮食只有一成用来交赋税,但这两年已经六成用来交赋税了。这一年,归州又是大旱,一连三个月没有下一滴雨。刘承祖家里还有一百多斤余粮,而村里有的人家去年就没了粮食,有的已经开始饿死人。
这天,乡长带着几个县里的衙役前来征税。刘承祖笑脸相迎,说:“哎呦,乡长啊,我家的赋税已经交齐了呀。”乡长冷哼一声,一旁的衙役说:“老头儿,你没听说吗?最近天地会造反,皇上发旨了,每家要收一两银子,作为剿匪税。”刘承祖一听,顿时急了:“乡长啊,家里实在是一文钱也没有啦。”乡长说:“没钱?那卖粮不就行了嘛。现在一斤大米四十文了,一两银子价值一千六百文,你们卖四十斤大米不就够了吗?唉,没办法啊,我们这当差的也不容易。”刘承祖无奈,只能唉声叹气。
刘二虎年轻气盛,在一旁叫道:“狗官横征暴敛,朝廷不振,还要收税,饭都要吃不成了,还交什么税?”刘承祖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几个衙役上前,将刘二虎用铁链锁了起来。乡长说:“刘二虎胆敢妄言,有造反的意图,你们去县衙领人吧。”说完他们将刘二虎就带走了。
刘承祖知道儿子闯了大祸,马上回家把粮食全都卖了,又让老婆将手镯、银发簪取下,还卖了几亩地,凑齐了十两银子,正准备到乡长那儿去赎人。只见门外走进一个背着背篓的年轻人。年轻人问道:“请问您是刘承祖吗?”刘承祖忙说是。年轻人说:“我叫庞继辉,来你家讨一笔旧账。家父曾经在这里赊过一批刀具,说等大米从三文涨到三十文时就来收账。现在大米已经涨到四十文了,请你把六把刀的一千八百文铜钱交给我。”说完,年轻人掏出账本。
刘承祖一听,脑袋顿时就大了。他对庞继辉说:“哎呀,确有此事啊,但是现在家里遭难了,能不能宽限一段时间呢?”庞继辉问道:“那您说说什么事儿,看我能不能帮你。”刘承祖就把儿子刘二虎的事情告诉了庞继辉。
庞继辉听了说:“我来收账,听百姓们说,嘉庆手下的差役如同豺狼虎豹,见了百姓都要咬上一口。你先不要急,钱先欠着,三天后,你儿子的事儿便见端倪。”说完,他告辞而去。
刘承祖信了庞继辉的话,一直等了三天,没见儿子回来,差役却带着官兵将他们家团团围住。官兵如狼似虎地将门撞开,把刘承祖一家老小全都抓住。刘承祖对差役说:“哎呀,我刚刚筹齐款,正要给你们送去啊。”差役冷笑一声说:“没想到你胆子不小啊,竟然敢和天地会勾结,攻下县衙,将刘二虎等反贼救走了。”刘承祖连声喊冤。
这时候,一个官兵从刘家搜出几把刀,说:“看这刀上刻着天地会的印记,你还敢说你和天地会没瓜葛?”刘承祖这才明白,那赊刀的中年人和庞继辉原来都是天地会的人。这下自己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刘承祖一家人被人五花大绑地押往大牢。就在这时,一声炮响,几百人手持镰刀、菜刀、砍柴刀从道路两旁杀出,官兵一触即溃,四散而逃。刘二虎跑过来为刘承祖解下绑绳,将他们带到一个老者面前。刘承祖一看,这老者正是十多年前那个赊刀的中年人庞广裕。
原来这庞广裕乃是天地会分舵舵主。十多年前,他带领着数百人起义,虽然攻下了归州县城,却无人响应。他这才明白,太平盛世,老百姓衣食无忧,民心向着朝廷,起义必然是失败的。于是庞广裕用劫来的万两白银买来铁器,打成刀具,将刀具赊给农户,说等粮价涨到十倍的时候就会来收钱。他是在等时间,如果粮价不涨,那一定是清明朗朗的世道;如果粮价短时间内上涨十倍,老百姓一定会怨声载道、揭竿而起。而那些刻有印记的刀具就是他的武器。
天地会起义虽然没能成功推翻清廷,但却给了清廷沉重的打击。清廷自此由盛转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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