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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掉了。

林七最后那股炸出去的疯劲,像颗闷在水塘里的炮仗。噗嗤一下,光也灭了,声儿也蔫了,连个像样点的水花都没掀起来。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沉下去的冷。

感觉像被人从烂泥塘里捞出来,又顺手扔进了冷藏库的铁棺材。铁板一块。连痛都没了——痛的资格都耗没了,烧干了。就剩下这具冻透的“空壳子”,被叶清瑶冰晶碎片下坠时的绝望拉扯感,硬带着往下拽。

冰蓝碎片沉得太快了。在叶清瑶被黑泥漩涡吞没的前一瞬间,林七残留的“感觉”像是最后一点被扯断的风筝线头,挂在碎片边缘,硬生生被撕脱了下来。甩飞的线头彻底失重,开始以更慢、更绝望的速度,重新向着那片粘稠冰冷的黑色泥沼飘落。

坠落变成了下沉,慢得足以看清每一道凝固的绝望。

视觉……也没了。不是黑,是纯粹的虚无。但他偏偏又能“感觉”到。感觉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泥沼深处,刚吞下冰晶碎片的地方,荡漾出来的余波。

不是水波。是“状态”的变化。

原先的死寂像是一块冻了亿万年的、密度大得吓人的尸油。现在不同了。冰蓝碎片带着叶清瑶最后一点魂火烙印的异物掉进这滩死油里,虽然渺小得近乎忽略不计,但异物就是异物。如同冰珠砸进浓稠的沥青池。最初只溅起一点不起眼的微澜,波纹一圈圈艰难地荡开,拉扯着沉重的黑色表面缓慢变形、扭曲。

波纹荡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层更“薄”的“痕迹”。不是厚度变薄,是那种纯粹的、拒绝一切的“死寂”有了变化——染上了一种极其淡、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外泄的污染源特有的“活性”?像尸油冻硬前最后一丝不甘的滑腻感。

林七的下沉感就在这层带着“滑腻感”的黑色表层上方。距离深渊吸力旋涡消失的表面还有段距离,被这片刚刚经历吞没余波的油层托着,沉得缓慢而粘滞。一种无法理解的、更冰冷的注视感,如同深海生物无声张开的口器,从下方泥沼深处弥漫上来。这感觉压迫着他残留的“空壳感”,连“下沉”这个行为本身都似乎在被审视、消化。

上方,靠近被林七引爆青蓝尖刺炸开的区域,更是一片狼藉后短暂凝固的死寂。

最初被尖刺绞成齑粉的污秽杂物碎片,此刻已停止飘荡,开始纷纷扬扬地坠向下方泥沼表面。油膜包裹的眼球碎屑、蠕动的神经束渣末、破碎的金属薄片……噗嗤、噗嗤、无声无息地陷进那层冰冷粘稠的黑色“薄膜”里。

每陷下去一点,泥沼表面就极其缓慢地蠕动一下,如同一个饱食后慵懒反刍的巨兽食管内壁。薄膜底下,似乎有更浓厚的黑在涌动,想要将这些“渣滓”更深地裹挟进去,变成自身增厚的养料。

在靠近青蓝尖刺爆散原点的位置,还有不少没有被彻底碾碎的“大块残渣”。一团团油腻肮脏的、内部仿佛凝缩了凝固机油和污血混合物、还闪烁着零碎浑浊玻璃珠光泽的粘稠物块,悬浮在半空。

它们介于固态和液态之间,外裹一层凝固的油皮,皮面上还挂着稀稀拉拉的破碎眼珠,如同被风吹干了鼻涕后又裹上了灰尘的恶心污垢。没有动,只是漂浮在那里,似乎在“观察”下方缓慢蠕动吞噬的黑沼。一股极其微弱、混含着重度机油腐朽和某种生物组织腐烂的恶臭,一点点从这些污垢块里散发出来。

在这污浊的半空中,还有一种之前“活跃”的存在:薄冰带子。它们变少了。如同受惊的水蛇,在更高、远离泥沼表面的位置,贴着那些缓慢游荡的、完整的眼球肉球或漂浮的垃圾边缘,极其快速且谨慎地窜过。

每一次消失和出现都毫无征兆。它们对下方那片刚经历过波动的黑沼,似乎也表现出了本能的忌惮。没有一条胆敢靠近那仍在散发吞噬气息的区域。

这片短暂“平静”的空间里,只有一种声音背景。

不是来自黑沼深处。是更“近处”的噪音。如同无数细小的、生锈的铁蒺藜在厚毛毡上滚来滚去发出的沙沙声。又闷,又碎,又烦人。声音来源分散在漂浮物间那些不断缓慢“分裂”、“膨胀”、“干瘪”的小块污秽结痂上——正是那些爬满了微型闭合眼球的灰白石质肉瘤。它们如常地膨胀、收缩,每一次细微的运动都带着干涩的摩擦声,仿佛在无声地模拟这片扭曲空间本身的呼吸。

就在这沉闷且重复的噪音背景中,从林七炸开的原点附近,慢悠悠地飘过来几样东西。

最先的是一小片扭曲的金属片。表面坑洼不平,凝固着几滴类似机油和血凝固混合的黑褐色粘浆。飘过林七“下沉轨迹”旁边时,金属片坑洼中心某滴黑浆深处,一只只有米粒大小的、浑浊的竖瞳眼珠,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睁开!浑浊的虹膜在瞬间定格,那漆黑的竖瞳极其精准地捕捉到了下方缓慢下沉的林七“残骸”!

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混杂着机油臭和腐烂内脏味的冰冷感,如同针尖般刺出!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扫描标记”。

被这只竖瞳“盯”上的一刹那,林七下沉的“空壳”感剧烈一震!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被冰锥强行凿穿的、源自存在本身的震荡!他最后的“下沉”仿佛被挂上了一丝无形的重量,更沉了。

紧接着,一个更奇特的漂浮物擦着他旁边飘过。

这东西像是一截被硬生生掰断、发黑了的……骨头?但骨质层下包裹的不是骨髓,而是半流体状的、紫红色的神经组织。那些神经束细微地搏动着,搏动的节奏极其不规律,时而急促如痉挛,时而又漫长如濒死拖沓。

神经束每一次病态的搏动,就从骨头的断口边缘挤出一些灰白色的浓稠浆液,如同劣质胶水般垂挂着,缓慢地干结硬化。它在无序地打着转,每一次旋转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控和混乱感。

神经骨的旋转带起微弱的气流,卷动四周凝固的污浊“空气”,也带来一丝极其淡的、近乎无法捕捉到的异样气息。一丝……极微弱的……仿佛冻结了亿万年、被无尽黑暗封存、却又在最深处埋藏着一线孤绝“道韵”的……极微小极微小的回响?一闪而逝。淡得如同幻觉。

就是这一点稀薄到近乎虚无的气息掠过那缓慢下沉的“空壳”的瞬间——

嗡!

一个远比之前那道青蓝尖刺炸开时更加难以名状、更加沉重的……震颤?或者说一种……无法形容的存在感知波动?骤然从下方的黑色泥沼深处,那吞噬了冰蓝碎片的绝对黑暗中……极其剧烈地……鼓动了一下!

比闷雷沉一万倍!不是什么声音,是整片虚空都跟着哆嗦起来的重量压迫!

这鼓动猛地压榨林七那点仅存的、缓慢下沉的“空壳感”!像万吨水压机瞬间拍中了薄脆的瓦片!

空壳感……没碎。

但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粘稠到令人作呕的……“存在感”,如同实质的胶水猛地灌了进来!粗暴地填满了那个“空壳”!

这一刻林七感觉不到下沉了。感觉不到黑沼的冰冷。

他变成了那片黑沼的一部分延伸!或者更准确地说,他被这片纯粹的“污秽”以一种最原始、最底层的方式……强行“感知”了!

那股巨大的存在感并没有停留,而是裹挟着强行填入的冰冷粘稠恶念,猛地向上拔升!如同一道无形的、连接深渊的目光扫索!瞬间锁定了刚才那点异样道韵气息消散的位置——那块无序旋转的发黑神经骨!

“目光”在神经骨上一掠而过。没有任何停留。

那不是目标。

那目光……或者说这存在的感知核心……掠过了神经骨,掠过了那只半凝固金属片上依旧死死“盯”着林七此刻已被填充污染的浑浊竖瞳,最终落在了林七炸开的最初原点附近那片虚空中——那片已经沉寂、只剩下漂浮污垢块和缓慢分裂肉瘤的……原点区域。

咕噜……

又是一声响动。从深渊深处传来。这声响比起刚才那压迫天地的鼓动,显得微不足道。

但林七被强行填入冰冷恶念、正作为某种感知延伸的“存在”里,清晰地捕捉到了这声“咕噜”的含义。

那不是疑惑。

那是……嗅了嗅。

仿佛一个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早已习惯了自身死寂粘稠的深渊存在,被意外地……极其轻微地……呛了一下?一丝极其微不足道、却又绝对陌生的“味道”碎片溜了进来,让这巨物在朦胧与暴戾的临界点上,极其短暂地……

……醒了一线神。

祂嗅了嗅那丝味道消散的位置。来自青蓝尖刺爆炸原点。来自林七意识爆开前残留的最后一丝存在痕迹深处……那点不属于这片污浊、不属于祂的……冰冷道韵残渣。

“……”

没有愤怒。没有惊异。

只有一种更深的、如同宇宙真空般令人窒息的死寂。

随后,一种更庞大、更冰冷、更纯粹的……饿。 缓慢地从深渊底部蒸腾起来。

那饿意,如同一双无形的、浸满凝固黑血的手掌,缓缓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