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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风带着未褪尽的暖意,拂过陆氏庄园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卷起几片新绿的落叶,又轻轻扑在落地玻璃窗上。夕阳的余晖给昂贵的家具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尘埃落定的宁静。

沈微穿着一条宽松柔软的亚麻长裙,赤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看着落地窗外。沈月正在草坪上笨拙地尝试陆凛新送她的那架无人机,操纵杆在她手里显得过于庞大,银灰色的机体像个醉酒的蜜蜂,嗡嗡作响,忽高忽低地画着不规则的弧线,几次险些撞上精心修剪的玫瑰花丛。

“左边!左边一点!哎哎哎,要撞树了!”沈月自己紧张地低呼,手忙脚乱地按着按钮。无人机一个惊险的急转弯,擦着枫树的枝梢掠过,引得她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沈微嘴角忍不住弯起。妹妹脸颊上透出的健康红晕,眼中重新燃起的好奇与活力,是这场漫长而血腥的战争后,上天赐予她最珍贵的礼物。那场噩梦似乎真的在远去,被阳光和微风一点点吹散。

厨房的方向隐约传来金属器皿碰撞的清脆声响,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沈微循声望去,隔着磨砂玻璃的推拉门,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模糊身影在里面忙碌地移动着。她有些意外,陆凛今天似乎下班格外早。

正想着,厨房门被大力拉开,一股混杂着浓郁酱汁香气的热浪扑面而来。陆凛站在门口,身上竟然系着一条与他的气质格格不入的、印着卡通小熊的粉色围裙,围裙带子在身后打了个不太标准的结。他英俊的侧脸上沾了几点可疑的白色粉末,额前一丝不苟的发型被汗水濡湿了一小绺,随意地垂落下来。他手里端着一个硕大的白瓷盘,盘子里是几块煎得……嗯,颜色相当有层次感的牛排。

“洗手,准备吃饭。”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惯常的冷峻命令感,但那命令的对象显然是沈微和沈月,再配上那身粉色围裙和脸上的面粉,这反差让沈微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凛的视线扫过来,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似乎对自己此刻的形象也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对盘中牛排成色的严肃审视。他抿着唇,将那盘“战利品”端到餐厅那张巨大的长条餐桌上,动作带着一种处理上亿合同般的郑重其事。

沈月操纵着歪歪扭扭的无人机飞回身边,探头朝餐厅看了一眼,立刻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姐夫,你确定你是在准备庆祝我康复的晚餐,而不是在研究什么新型生化武器,打算把我们都毒哑了灭口?”她几步蹦跶进来,凑到盘子边,指着那块边缘焦黑如炭、中心却还泛着可疑暗红色的牛排,毫不客气地吐槽,“这……这真的能吃吗?你该不会是把实验室里的喷火枪拿来煎牛排了吧?”

陆凛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足以让陆氏集团会议室里最资深的高管噤若寒蝉。可惜沈月早已免疫,不仅不怕,反而迎着他的目光做了个鬼脸。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食谱上写,大火封住汁水。”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他煎的不是一块牛排,而是在执行一项关乎国运的重大战略部署。

沈微忍着笑,走到他身边,拿起旁边一本崭新的、明显刚拆封的精装食谱。翻开的那一页正是“经典黑椒牛排”,步骤清晰,图片诱人。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步骤说明里“中高火”那几个字,又指了指图片上那色泽均匀诱人的成品,抬眼看他,眼中盈满促狭的笑意:“陆总,您这火候……是不是稍微有点‘超纲’了?食谱说的是‘中高火’,不是‘地狱熔岩火’呀。”

陆凛的目光在她含笑的眉眼和她手指点着的位置之间逡巡了一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盘子里那几块堪称灾难艺术品的杰作,冷峻的眉宇间罕见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他抿紧了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那副神情,仿佛遭遇了商场上最狡猾的对手设下的致命陷阱。

沈微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这个在腥风血雨里杀伐决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此刻却像个不服输的小学生,跟一块牛排较上了劲。她轻轻扯了扯他粉色围裙的带子,柔声道:“好啦,陆大厨首秀勇气可嘉!剩下的交给我,好不好?你去陪小月看看她那个快要坠毁的无人机。”

陆凛没说话,只是抬手,用指腹蹭了蹭自己脸颊上的面粉,结果反而把那点白色蹭开了一道,配上他此刻微拧的眉头,竟有种奇异的可爱。他沉默地解下那条粉嫩得刺眼的围裙,动作带着点不甘的僵硬,然后把它递给了沈微。

沈月在一旁看得直乐,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姐!快!抢救我们的晚餐!姐夫负责貌美如花就够了,厨房这种地方不适合他这种核武器级别的存在!”

陆凛一个眼风扫过去,带着冰碴子,沈月立刻缩了缩脖子,吐着舌头溜到一边继续鼓捣她的无人机去了。

厨房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焦糊味、浓郁黑椒酱汁味和某种不知名香料的气味。操作台上宛如台风过境:切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蔬菜丁散落在砧板周围;打蛋碗边缘挂着粘稠的蛋液;一罐刚开封的番茄酱倒在台面上,暗红色的酱汁正缓缓流淌;几个不同型号的锅具堆在水槽里,其中一个底部还顽强地粘着一块焦黑的、形状不明的东西……

沈微忍不住扶额,又好气又好笑。她挽起袖子,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残局。水流哗哗作响,冲刷着锅具上的焦痕和油渍。她重新热锅,倒油,动作娴熟流畅。冰箱里还有陆凛处理好的新鲜牛排,她取出来,用厨房纸巾吸干表面水分,撒上海盐和现磨黑胡椒。平底锅在火焰上均匀受热,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她将牛排放进去,瞬间腾起诱人的油香和肉香,与之前的焦糊味截然不同。

食物的香气重新变得纯粹而诱人,渐渐飘散开来。陆凛没有走远,就斜倚在厨房光滑的磨砂玻璃门框上,深邃的目光安静地追随着沈微忙碌的身影。她系着他刚才那条粉色小熊围裙,纤细的腰肢在围裙带子的勾勒下不盈一握,长发随意地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夕阳透过窗户,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她专注地翻动着锅中的牛排,偶尔用筷子戳一下测试熟度,侧脸沉静而温柔。

眼前这再普通不过的烟火气,却让陆凛胸口涌起一阵近乎酸楚的暖流。他经历过最肮脏的血,最深的算计,最冰冷的黑暗,踩着累累尸骨才走到权力之巅。他曾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在“曼陀罗”的熔炉里淬炼成冰封的顽石,除了复仇的烈焰,再容不下其他温度。可此刻,看着她为他收拾烂摊子,看着她指尖沾染上酱汁,看着这满室狼藉却散发着无比真实温暖的厨房,一种从未有过的、沉甸甸的安稳感,终于落到了实处。

原来人间烟火,星辰大海,所求不过是一个她。

沈微将最后一块煎得恰到好处、外焦里嫩的牛排放进预热好的餐盘,一抬头,就对上了陆凛凝视的目光。那目光太深,太沉,里面翻涌着她熟悉的爱恋与占有,却又多了些她过去未曾捕捉到的、近乎虔诚的暖意。她心尖微微一颤,脸上有些发热,嗔道:“看什么?准备开饭了,去叫小月。”

晚餐的氛围意外地轻松愉快。在沈微的力挽狂澜下,牛排鲜嫩多汁,配菜清爽可口。沈月叽叽喳喳地分享着操控无人机的新奇体验和康复中心遇到的趣事,像个终于挣脱了牢笼的小鸟,恢复了少女的活泼。陆凛话不多,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沈月说得眉飞色舞时,唇角会勾起一个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他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牛排,动作优雅,仿佛刚才那个在厨房里制造混乱的“核武器”是另一个人。

餐后甜点是沈月最爱的覆盆子慕斯,她满足地眯起眼,像只餍足的猫。陆凛放下餐巾,目光扫过沈月,最后落在沈微脸上,语气是一贯的不容置喙:“你,跟我来。”

沈微有些茫然地跟着他站起身。陆凛却走向了玄关,拿起车钥匙。

“去哪儿?”沈微问。

“看星星。”他言简意赅,拉开门。

初夏的夜风带着植物清新的气息灌入车内,吹散了沈微鬓边的碎发。车子平稳地驶出庄园,汇入城市璀璨的灯河。陆凛单手握着方向盘,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深邃。他没有说目的地,沈微也不问,只是安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静谧时刻。车窗外的喧嚣被隔绝,车厢里流淌着一种无声的默契和安宁。

车子最终驶离了市区,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灯火渐渐稀疏,头顶的夜幕变得愈发深邃,繁星如同被打翻的钻石匣子,密密麻麻地洒满了天鹅绒般的天幕。车子停在一处僻静开阔的山顶平台。这里远离尘嚣,只有风声在耳畔低语。

陆凛熄了火,打开车门。沁凉的山风立刻涌了进来,带着草木和泥土的芬芳。他绕到副驾驶,替沈微拉开车门,然后很自然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只穿着单薄长裙的肩上。

沈微拢紧带着他体温和淡淡冷冽木质香气的宽大外套,跟着他走到平台边缘的木质栏杆旁。脚下是沉睡的城市,万家灯火如同散落大地的星子。而抬头,则是真正的、浩瀚无垠的星空。银河像一条朦胧的光带横亘天际,无数星辰安静地闪烁着,静谧而永恒。

“真美……”沈微轻声喟叹,仰着头,目光沉醉地流连在星海之间。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她的长发。

陆凛站在她身侧,没有看星星,目光始终落在她仰望星空的侧脸上。月光和星辉勾勒着她柔美的轮廓,那双曾盛满惊惧、仇恨、挣扎和疲惫的眼睛,此刻清澈得像倒映着星光的湖水,只剩下纯粹的宁静和对未来的憧憬。

他伸出手臂,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珍重,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沈微顺从地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仿佛找到了整个宇宙最安稳的锚点。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和西装的触感将她温柔地包裹。

“还做噩梦吗?”沈微靠在他怀里,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夜的宁静。她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

陆凛沉默了很久。山风在他们身边盘旋,带来远处松涛的低吟。久到沈微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或者会像往常一样,用一个简单的“没有”搪塞过去。她甚至能想象出他轻描淡写说“没事”时,那副惯常的、将所有情绪都深埋于冰层之下的模样。

然而,他没有。

他环抱着她的手臂,无声地收紧了几分,将她更密实地嵌入自己怀中,仿佛要汲取她身上所有的温暖来驱散某种彻骨的寒意。他的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得几乎被风吹散,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脆弱的沙哑:

“梦到……又把你弄丢了。”

短短几个字,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沈微的心湖,激起层层叠叠的酸楚涟漪。她瞬间就懂了。那不是普通的噩梦,那是他灵魂深处最深的恐惧。是十年前那个血腥的雨夜,他在混乱和无力中,没能抓住那个惊恐的小女孩的手;是后来无数次,她在阴谋、绑架和枪林弹雨中,一次次从他指缝间滑落的惊魂瞬间。那些他拼尽全力、甚至不惜染血也要夺回她的时刻,最终都化作了梦魇里永恒的失重感。

他抱得那么紧,紧得沈微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甚至能透过衣衫感觉到他胸腔里那份沉重的心悸。这个强大到足以翻云覆雨的男人,此刻在她肩头微微泄露的恐惧,比任何血腥的过往都更让她心痛。

沈微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胀得发疼。她抬起手,覆上他环在自己腰间、骨节分明的大手。那双手曾经沾满过敌人温热的血,也曾在冰冷的雨夜拖拽过裹尸袋,此刻却带着微微的凉意和不易察觉的轻颤。她将自己的温暖,一点点传递过去,指尖温柔地摩挲着他手背上凸起的骨节和几道早已愈合、却依旧清晰的浅淡疤痕。

她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回握住他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传递着无声的回应:我在。我在这里。再也不会走丢。

又一阵更深的山风吹过,卷起沈微肩头滑落的发丝。陆凛似乎被这微凉的夜风惊醒,从那份沉重的梦魇中挣脱出来。他缓缓松开紧锢着她的手臂,但依旧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他沉默着,另一只手探入西装裤的口袋。沈微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有些疑惑地侧过头看他。

月光下,陆凛摊开了掌心。

躺在他宽大掌心里的,是一枚小小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旧发卡。水钻镶嵌成简单的花朵形状,在星月微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弱而熟悉的光芒。

沈微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是它!

那枚缠绕着她十年噩梦的发卡!十年前那个血腥的夜晚,它从她惊慌失措奔跑时散乱的头发上遗落;它出现在那个杀害她全家的凶手口袋里,成为指向陆凛的、最恶毒的栽赃;它也藏在陆凛书房最深的暗格里,成为她恐惧和怀疑的源头,将她推入猜忌的深渊……

这枚小小的发卡,见证过她人生最黑暗的血污,也承载了她最深的恐惧和恨意。它像一个不祥的符咒,贯穿了他们之间所有爱恨交织、刀锋舔血的岁月。

沈微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枚发卡上,指尖冰凉,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仿佛又嗅到了那晚浓重的血腥气和雨水裹挟着泥土的腥味。那些被她刻意压在心底的、破碎而惨烈的记忆碎片,因为这枚发卡的出现,再次翻涌上来,带着冰冷的刺痛。

陆凛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和瞬间涌起的防备。他没有试图安抚,只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近乎怜惜地摩挲着那枚旧发卡磨损的边缘,目光沉沉地落在上面,声音低沉而平静,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