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轩的嘶吼在溶洞中回荡,道出了所有幸存魔门高手心底的恐惧与不解。
以沈逸之此刻展现的神魔伟力,覆灭圣门不过弹指,何须等到今日,等他们齐聚宝库,等石之轩自以为登临绝顶?
祝玉妍捂着胸口,嘴角血迹未干,看向沈逸之的眼神除了忌惮,更添寒意。绾绾紧抿红唇,天魔力场本能收缩护体。赵德言、安隆、左游仙等人更是面无人色,呼吸几滞。
所有目光,死死钉在那青衫身影上。
沈逸之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惧、疑惑、不甘的脸,最终落回气息衰败却眼神清明的石之轩身上。嘴角轻笑,声音平静却蕴含宏大意志:
“石之轩,你问本座所图为何?”
“圣门,两派六道,千年传承,源于百家争鸣,本非邪魔。《天魔策》包罗万象,穷究天理,乃先贤智慧结晶。何以沦落至今日?为世所不容,如过街之鼠?”
他向前一步,无形威压令空气粘稠。
“皆因‘斩俗缘’之冷酷无情,扭曲心性;皆因门中多如边不负、席应、尤鸟倦之流,偏激狭隘,以武凌弱,视人命如草芥,奸淫掳掠,败坏门风!圣门之‘圣’字,早已名存实亡,只剩‘魔’字贻害苍生!”
话语如重锤,敲在众魔心头,祝玉妍脸色变幻尤甚。
“本座所图,”沈逸之声音陡然拔高,如洪钟大吕,“便是——重铸圣门!”
四字一出,石破天惊!
“重铸?如何重铸?”石之轩嘶声问,眼中尽是不信。
“去其糟粕,存其精华!拨乱反正,返本归源!”沈逸之目光如炬。
“圣门不当是藏污纳垢、祸乱天下之渊薮!当是兼容并蓄、探索天理之圣地!复其‘百家争鸣’本意,墨家兼爱非攻、法家严明律己、纵横捭阖天下、阴阳洞悉玄机……乃至你花间艺术风流、补天隐忍奇诡,皆有其道,皆可在新圣门绽放异彩!而非沉溺杀戮、阴谋与内斗!”
他目光转向溶洞深处阴影,声音威严不容置疑:
“引领新圣门者,非野心执念之辈,更非阴毒残忍之徒。她当有拨乱反正之决心,兼容并蓄之胸襟,更有……承继真传、问鼎至高之资格。”
“出来吧,白清儿。”
话音落,阴影如水波荡漾。一道素白身影,飘然而出。
正是白清儿!
然此刻的她,截然不同!深入骨髓的媚态尽洗,代之以圣洁与威严交织的奇异气质。
肌肤如玉隐透光泽,周身缭绕淡金色氤氲气息,磅礴精纯,显得中正平和,深不可测。
她莲步轻移,每一步,都让在场所有魔门高手,包括祝玉妍、绾绾在内,感到生命本源的悸动与……压迫!
“清儿……”祝玉妍失声,瞳孔骤缩。
“邪帝舍利精元?!”绾绾花容失色,第一次在师妹面前感到了巨大差距。
白清儿气息之强,已稳稳压过她十七重天魔功巅峰,甚至……隐隐超越全盛祝玉妍!
白清儿走到沈逸之身侧,盈盈一拜:“清儿拜见真人。”随即转身,目光清澈坚定扫过震惊群魔,在祝玉妍、绾绾脸上略顿,迎向石之轩复杂目光。
“不可能!邪帝舍利明明……”石之轩看着白清儿,又看向手中冰冷空壳,猛地醒悟,眼中爆出惊骇欲绝之光,“沈逸之!你……你早取走了舍利精元?!”
“不错。”沈逸之淡然颔首,“宝库之秘,贫道了然。邪帝舍利怨戾驳杂,强纳乃饮鸩止渴。然其精纯本源,若以无上玄功化戾去芜,便是无上资粮。”
他看向白清儿,目含期许:“清儿身具慧根,心藏丘壑,更对圣门现状早有反思。贫道以‘周天归元’秘法,化去舍利三层精元暴戾,取其本源精粹,助她重塑根基,脱胎换骨。
如今她身负之能,已非《天魔秘》境界可衡量,乃融合圣门精粹与新悟之道,未来不可限量。”
“三层精元……”石之轩喃喃,看着脱胎换骨、气息渊深的白清儿,再想自己为争空壳付出的代价,荒谬、悲凉与……
明悟涌上心头。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沈逸之,声音颤抖苦涩:
“哈哈哈……原来如此!沈逸之!你好深的算计!好大的棋局!”
“你放任我统合圣门,非不能阻,而是……借我之手!”
“将圣门所有核心力量,所有隐藏野心家,所有难驯毒瘤……统统引出!引至长安城下,引至这杨公宝库!”
“你以自身为饵,诱我全力出手,诱他们倾巢而出!然后……以煌煌神威碾碎反抗,废我武功,诛杀毒瘤!最后……推出这早定的继承人——白清儿!”
“你……非为灭绝圣门!是要借我石之轩这把‘刀’,替你这新圣门……彻底清洗!扫清障碍!将散沙污垢的旧魔门,打碎重组!最终……尽归你彀中!”
石之轩声音愈高,充满被彻底利用、看穿的震撼与……一丝叹服。
“一网打尽……一网打尽啊!沈逸之!你才是真正的……圣门至尊!”
最后四字,石之轩几近嘶吼,带着无尽疲惫与颓然。
他终明白,自己在对方眼中,始终只是一枚棋子,从江都败退始,所有挣扎谋划,皆在其预料引导之中。这盘棋,他输得彻底,输得心服!
溶洞内,死寂。祝玉妍脸色惨白,看看光芒万丈的白清儿,颓然的石之轩,最后望向深不可测的沈逸之,心下一片冰凉。
赵德言眼神闪烁,悄然退后。安隆、左游仙噤若寒蝉,看向白清儿的目光充满敬畏。
沈逸之对石之轩剖析不置可否,目光平静看向白清儿:“清儿,圣门沉疴积重,拨乱反正非一日之功。前路荆棘。然,新圣门之基已立,百家争鸣之道已开。此间残局,交由你处置。记,力量非为凌虐,当为秩序与新生。”
白清儿深吸一口气,感受体内浩瀚温顺之力,及话语中沉甸甸的信任与责任。对沈逸之再深深一礼:“清儿谨记真人教诲,必不负所托!”
随即转身,面对神色各异群魔,那融合圣门精粹与无上威严的气息沛然散发,声音清越坚定,响彻溶洞:
“圣门弟子听令!自今日起,圣门重组!凡愿遵新规,弃恶扬善,共寻大道者,皆为同门!凡执迷不悟,为恶不改者……勿谓言之不预!”
千里之外,洛阳南郊。
月华如练,为净念禅院宏伟殿宇镀上清冷银辉。铜殿巨影在夜色中如蛰伏巨兽,散着沉重庄严佛韵。
然此庄严正被一股沛然莫御的锐气打破。
禅院山门外,十八名灰衣持棍少林武僧肃立,气机相连,坚不可摧——正是“十八罗汉阵”!
阵前一人负手而立。玄衣劲装,背负古朴长剑,身姿挺拔如松岳。正是陈国公——陈靖仇!
他目光如电,穿透夜色,直刺禅院深处那传出梵唱铜钟嗡鸣的宏伟铜殿。周身气息渊渟岳峙,堂皇霸道又蕴含佛道玄奥的剑意冲天而起,隐隐撕裂禅院上空祥和佛光!
“了空禅师!”陈靖仇声音不高,却如龙吟虎啸,清晰传入禅院每个角落,震得古柏枝叶簌簌,“陈靖仇奉天命而来,取回华夏神器——和氏璧!请禅师……行个方便!”
话音落,禅院内梵唱骤停!
一股庞大厚重、仿佛能镇压一切躁动的精神威压,自禅院深处轰然弥漫!如无形山岳,沉沉压在陈靖仇与十八棍僧心头。
“宗师高手外加五百武僧,净念禅宗果然底蕴非凡……”陈靖仇眼神一凝,嘴角勾起睥睨弧度。他缓缓抬手,握住了背后古剑剑柄。
“铮——!”
一声清越激昂、似欲裂九霄的剑鸣骤响!古朴长剑脱鞘而出,剑身流淌清冷月华,更有一股堂皇正大、横压八荒的恐怖剑意直冲铜殿!
“……今日,陈某便以手中之剑,问道净念禅宗!”
剑锋所指,正是那紧闭的、蕴藏千古至宝与佛门无上禅功的——铜殿大门!
空气凝固,山雨欲来。
禅院深处,铜殿之内,盘坐蒲团上形容枯槁的老僧——了空禅主,紧闭双目骤然睁开一线缝隙,浑浊眼底闪过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