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轮毂敲击着铁轨,一路向京城奔去。
软卧包厢里,吴楚云靠窗坐着,脑海里回忆着那几个小娃娃的摸样。
陈佳浩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唤她“奶奶”。
龙凤胎粉雕玉琢,安安的模样。
“老陆,”她忍不住又推了推身边正在看报的丈夫。
声音里带着旅途的疲乏,却掩不住那份持续的兴奋。
“你瞧见没?安安那眉眼,简直跟咱们雪松小时候一样,还有佳浩,那神态,可不就像你年轻时候……”
一路上,这样的话吴楚云絮叨了不知多少遍,精神倒是愈来愈好。
而陆志鸿的目光虽落在报纸上,心思却在想另一件事儿。
那个温家,他儿媳妇的娘家。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老伴,落在对面铺位上的儿子陆雪松脸上,声音低沉而清晰。
“雪松,你先前提到小温娘家……是那个,温兴言,温教授吗?”
陆雪松放下手里的书,点了点头:“是。当年那位京大的外文翻译专家。”
“人……还没平反回来?”陆志鸿的食指轻轻点在桌子上。
“卡在哪儿了?”他追问。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媳妇都令他和吴楚云很满意。
大气、有见识、礼节周全,更难得的是给陆家添了三个聪颖伶俐的孩子。
既是正经亲家的事,有些事儿便该过问一下。
陆雪松微微前倾身体,压低了些声音:“还没平反……阻力在……林家那位乘龙快婿身上。”
“他这位置坐稳了,怕老师回来‘碍事’。”
陆雪松稍作停顿,继续道,“我之前旁敲侧击过。只是当年那个案子,做得铁案如山,卷宗材料滴水不漏,想翻……难度有点大。”
陆志鸿听完,沉默了片刻,只是那双阅尽世事的眼中精光一闪,语气平稳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力度:
“找人,跑一趟大西北。直接去找当事人!一个顶级的外文教授,在那种时候,怎么可能真的通敌卖国?”
“查!把当初经手的人,里里外外都给我翻一遍!务必找到当年出的‘纰漏’!”
他又将报纸叠好,放到一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像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盯着点他们家被‘充公’的那些家业。一旦人回来了,全部如数奉还。”
陆雪松的脸上浮现出了放松的笑容。
“知道了,爸。”
有了老头子这几句定性的话,比他之前私下奔走托关系要管用千百倍。
温家的案子……看来,是能见天日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弟弟,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陆雪松就一阵头疼。
这一下,还是没见到,虽然因为几个侄子让父母展示放下了要看陈默的执念。
但是毕竟是跑了这么远都没有见到,爸妈不说,但是心里应该还是很伤心的。
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跑哪去了。
车轮隆隆向北而去,而一道指令正悄然改变着温家的命运的轨迹。
京城,招待所206号房的门“咔哒”一声轻响。
陈默走进来直挺挺地把自己“砸”进了床铺里。
呼——
一口浊气长长地、沉沉地从胸腔里顶了出来。
紧绷了不知多少天的神经,随着那枚玉蝉离手,终于松弛下来。
这天天四点起,也实在是有点折腾人。
现在距离交易的时间,还剩下13天,他还有一些外汇卷没处理。
但是因为玉蝉卖了3万,他的外汇卷可以暂时不用动了。
陈默念头还没转利索,深沉的睡意席卷而来,瞬间将他吞没。
陈默这边是睡着了,“德宝斋”那边可就热闹了。
陆思源直接把东西带到了“德宝斋”。
这个时候已经是上午了,魏吉马不停蹄地出门去找人。
消息像长了翅膀——“德宝斋”惊现疑似明代“子冈款”玉蝉!
不到两个小时,几位在京城古玉圈里数一数二的老行家,便脚不沾地地赶到了“德宝斋”。
小小的内堂挤满了人。
“老魏!消息当真?真是‘子冈’款?!”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刚进门就急声问道,声音都带着颤。
话音未落,门口光线一暗,一位身着朴素灰布褂的老者缓步而入。
他一露面,内堂里几位正围着灯细看的专家竟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微微颔首致意。
“史老!”魏吉连忙迎上前,语气恭敬。
“您老怎么也惊动了……”
这位的祖上可是当年在宫里摸的老匠人。
传到这一代,也是眼力毒辣,地位超然。
而这位史老,正是要卖陈默四合院的那位史老。
足能证明,80年代的京城,古玩圈子真的不大。
史老微微颔首,也不多言,径直走到那枚被聚光灯照得通体莹润、宝光内蕴的玉蝉前。
一时间,内堂鸦雀无声。
几位专家轮番上前,有人手持高倍放大镜,几乎将脸贴到玉蝉上。
有人闭目凝神,指尖在蝉翼纹路上极轻极缓地摩挲感受。
史老则只是静静地看着,浑浊的老眼在强光下精光四射。
陆思源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
“不是……诸位,你们给我讲讲啊,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值不值钱啊?”
魏吉看了陆思源一眼,这才想起来这,这枚玉蝉的正主在这呢。
“哎,诸位,这位才是这枚玉蝉的正主,你们给他介绍介绍这物件吧”
众专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史老。
史老微眯的眼睛缓缓睁开,轻咳一声,才开口:“小友问真假,论价值。这便先要从这名号说起。”
“这玉蝉下方所镌刻的‘子冈’二字,乃是明代一位雕玉大师的名字。”
“‘陆子冈’……说来也奇。”
史老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此陆……与小友你的姓氏竟然是一个字,五百年前可能是一家呢!”
“这个陆子冈可不得了,他活跃于明代嘉靖-万历年间,被人称为一代宗师,传奇匠人。”
“是玉雕史上最负盛名的巨匠之一,被誉为“吴中绝技”“碾玉妙手”。”
“他并非宫廷御用匠人,而是民间独立手工艺人的代表,其作品却深受皇室、文人士大夫追捧,甚至被记载入《苏州府志》《太仓州志》等官方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