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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城工务段西库的卷闸门在沙暴中呻吟,那声音像是某种巨兽临终的呜咽,又像是无数砂砾在金属喉咙里翻搅。林野眉头紧锁,他不需要看就知道,那该死的滑轨又被沙子卡死了。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灼热的沙尘味道,呛得人鼻腔发痒。脚下的水泥地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黄沙,脚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猛地抬起右腿,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向那扇沉重的卷闸门侧边的滑轨。

“砰!”

一声闷响,滑轨勉强被踹松,但仍有些许滞涩。林野没有停歇,他双手抓住门沿,用肩膀狠狠撞去。这一次,伴随着金属与金属摩擦的刺耳尖啸,卷闸门终于被撞开了几寸缝隙,外面狂暴的黄沙立刻如同瀑布般倾泻而入,瞬间覆盖了地面上原有的那层薄沙,越积越厚。

“他妈的!”林野低声咒骂了一句,抹了把脸上被吹得生疼的沙粒。他费力地推开卷闸门,让里面昏暗的车间与外面的沙暴稍微隔绝开一些。二十根道岔尖轨,每一根都像是一柄被淬过火的巨大钢刃,斜斜地插在料架上,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狰狞的影子。这些是工务人常说的“龙牙”,是铁路动脉上最精密也最脆弱的部件之一。

车间里,沙尘暂时被挡在门外,但空气依旧浑浊,带着铁锈和尘土混合的味道。车间副主任郭振德站在料架前,身材不算高大,但声音却像他手中的道尺一样硬朗。他双手叉腰,脸被沙尘和疲惫染得有些发灰,但眼神锐利如鹰。“老魏!带人清点——两条刀、一颗心、两条肋!少一根螺栓今晚全喝西北风!”

他的吼声撞在纵横交错的钢梁上,嗡嗡作响,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感,仿佛稍有不慎,整个铁路系统都会在这场沙暴中瘫痪。

“两条刀、一颗心、两条肋……”林野站在不远处,听着郭振德的吼声,心里默默念叨着。这是道岔的关键部件代号,“刀”指的是尖轨,“心”是辙叉心,“肋”则是翼轨。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抢修道岔,每一颗螺栓都至关重要,少一个都可能意味着灾难。

“老魏来了!”一个声音喊道。工长老魏,一个五十多岁的壮汉,皮肤被常年日晒雨淋得古铜色,像老树皮一样粗糙,但筋肉依然结实。他手里拿着撬棍,快步走到料架前,开始仔细检查那些待装的道岔部件。

“都麻利点!沙暴没完没了,t308次天窗时间本来就不多,再耽误下去,咱们都得在这鬼地方待到天亮!”郭振德扫视着车间里稀稀拉拉的人影,催促道。工人们立刻行动起来,有的开始搬运沉重的铁垫板,有的检查焊剂,有的则拿起工具准备装车。

装车的工作开始了,这本身就是一场与重力的搏斗。工长老魏的撬棍“哐”地一声,狠狠地楔进了辙叉心底部,那声音在车间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他用力一撬,三十公斤重的特制铁垫板“当啷”一声落地,溅起一片尘土。这铁垫板是承载道岔重量的关键,每一块都沉得像一块小山。

“铁蛋儿!手指摸槽!”老魏转头对一个看起来还略显稚嫩的青工喊道。这个叫铁蛋儿的青工名叫铁山,是刚分配来的实习生,脸上还带着点学生气。他有些紧张地应了一声,快步走过来,按照老魏的指示,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铁垫板V型槽的底部。

“对,就是这里。感受一下。”老魏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沙粒啃出0.3毫米毛刺——重载轮碾过去能削掉半截轮缘!”

铁山仔细地用指尖触摸着槽底,那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粗糙感,通过指尖传到他的神经末梢。他惊恐地抬起头:“真的有?这么细小?”

“没错!”老魏点了点头,语气凝重,“这沙暴,比刀子还厉害。平时不注意,等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记住,装车前,每一块垫板,每一个槽,都得这么检查!”

老魏说着,自己也蹲下身,拿起一块垫板,用手指反复摩挲着槽底。沙砾在磨削面上刮出的刺耳鸣叫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在车间里回荡,让人心头发紧。每一辆即将驶向线路的轨道车,都承载着巨大的责任,容不得半点马虎。

角落里,钢轨焊接工老杨正全神贯注地忙碌着。他手里拿着一个紫红色的粉末袋,那是铝热焊剂。他小心翼翼地给焊剂套上第一层真空袋,又迅速套上第二层,最后才套上第三层。动作迅速而熟练,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刻进了骨子里。

“这玩意儿比炸药邪性!”老杨一边套着袋子,一边对旁边帮忙的工人嘶吼,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变形,“铝粉抢氧化铁里的氧——烧起来比炼钢炉还烫!汗滴进去立马放烟花!”

他拍了拍那紫红色的粉末袋,袋子发出沉闷的响声。铝热焊,是一种利用铝粉和氧化铁粉发生剧烈的氧化还原反应来产生高温,熔化金属,实现钢轨焊接的方法。温度极高,操作起来极其危险,需要极高的专注度和熟练度。尤其是在这种沙暴天气下,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老杨,这沙暴天,真要焊?”一个年轻的工人有些犹豫地问,“要是中途出点啥事……”

“出事?出事就晚了!”老杨头也不抬,语气斩钉截铁,“t308次等着呢,没辙叉心,火车过不去。现在不做,等沙暴停了?等天亮了?那得耽误多少事!”

他套好最后一层真空袋,用手指紧紧捏住袋口,确保密封。然后,他将焊剂袋放进一个特制的保温箱里,盖上盖子,动作一气呵成。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郭振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次抢修,关系到整条线的畅通,关系到几千人的出行安全。谁掉链子,我唯他是问!”

工人们纷纷点头,虽然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份坚定。在这片被沙暴肆虐的土地上,铁路工务人就像钉子一样,钉在自己的岗位上,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搏斗,与时间赛跑。

就在这时,郭振德腰间的摩托罗拉Gp328防爆对讲机突然炸响,尖锐的电流声划破了车间里紧张而忙碌的气氛。

“AK12!AK12!这里是调度!重复,这里是调度!收到请回答!”

郭振德一把抓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这里是AK12,收到!”

“AK12!调度命令xmGw-0828-007!t308次因沙暴滞留沙泉站,原定天窗时间推迟到19:30!重复,天窗时间推迟到19:30!”

郭振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天窗时间推迟,意味着留给他们的时间更少了。原本就紧张的时间表,现在变得更加捉襟见肘。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焦躁,对着对讲机回应:“收到!调度,我们明白!”

他挂了电话,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19:30,这个时间点,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只有沙暴带来的昏黄天光勉强能提供一点照明。时间紧迫,任务艰巨。

他刚想把新的时间点告诉工人们,调整一下工作安排,车上的车载监控屏突然红光暴闪,刺眼的光芒映在他紧锁的额头上。他立刻冲到监控屏前,屏幕上显示的是轨道车上存放物料的位置,其中一个区域——三号料位,代表铝热焊剂袋的图标,正在剧烈地闪烁,并且显示出一个异常的符号。

“坏了!”郭振德的心猛地一沉。他快步跑到存放焊剂袋的位置,果然,其中一个焊剂袋像一只垂死的河豚一样,鼓胀起来,袋身上的真空阀竟然变成了诡异的红色。

“杨工!杨工!真空阀变红了!”郭振德几乎是吼着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急切。真空阀变红,意味着密封失效,里面的铝热焊剂正在与空气发生反应,温度急剧升高,如果不立刻处理,随时可能发生剧烈的燃烧甚至爆炸!

老杨听到喊声,头也不回地从正在准备的焊接工具堆里抬起头,看到郭振德指的方向,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扔下手里的工具,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

“密封蜡!快!密封蜡!”他一边冲,一边嘶吼着,“快!三十秒就成废土!”

焊剂袋鼓胀得越来越厉害,仿佛随时都会爆开。工人们都惊呆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有老杨,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危险的焊剂袋。

“杨工小心!”郭振德也冲了过去,想要拉住他,但已经来不及了。老杨已经用身体猛地压在了那个鼓胀的焊剂袋上,用自己的体重和身体作为隔绝空气的屏障。

砂砾在老杨穿着的防爆服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刮出点点火星。他的脸憋得通红,双手死死地按住袋子的两侧,试图减缓袋内物质的反应速度。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滴在快要爆开的袋子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一股白烟。

“快!谁有密封蜡!快拿来!”老杨的声音因为用力而变得嘶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旁边一个反应过来的工人手忙脚乱地在工具箱里翻找,终于找到了一卷密封蜡。他撕开包装,将密封蜡迅速地涂在老杨按住的地方,试图重新封住那个失效的真空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工人们的呼吸都屏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老杨和老杨身下的那个焊剂袋。郭振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终于,在老杨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密封蜡的作用下,那个鼓胀的袋子不再继续膨胀,袋身上的红色开始慢慢消退。老杨这才松了一口气,身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郭振德连忙扶住他。

“杨工!你没事吧?”郭振德关切地问。

老杨摇了摇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表情:“没事……没事……吓死我了……这玩意儿,真他娘的邪性……”

他拍了拍胸脯,像是想驱散刚才的惊悸。工人们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吓死个人……”

“杨工,你刚才那是不要命了啊!”

“可不是嘛,再晚点,这车都得被炸上天!”

老杨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看了看那个已经被重新密封好的焊剂袋,又看了看周围惊魂未定的工人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语气却异常严肃:“都记住了!这铝热焊剂,不是玩具!是吃人的老虎!以后再碰上这种事,第一反应就是隔离、降温、封堵!听明白没有?”

工人们纷纷点头,刚才的惊险一幕,让他们深刻认识到了这份工作的危险性和重要性。他们不是在简单的修铁路,而是在与死神赛跑,在用生命守护着这条钢铁大动脉。

郭振德拍了拍老杨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敬佩:“杨工,今天多亏了你。你先歇口气,接下来的活儿,还得靠你。”

老杨点了点头,虽然身体还有些虚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坚毅:“放心吧,郭工。只要我还站得起来,这活儿就没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车间里的气氛依旧紧张。郭振德再次拿起对讲机,调整了一下工作安排,要求所有人加快速度,必须在19:30之前,将所有准备工作完成,并尽可能多地完成道岔的更换和焊接工作。

工人们再次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装车、清点、检查、准备焊接……每一个环节都容不得半点马虎。沙暴依旧在窗外肆虐,但车间里,却是一片忙碌而有序的景象。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专注和疲惫,但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叫做责任的光芒。

19:25,封锁起点K117+500。这是一个关键的控制点,也是他们今晚工作的起点。七名防护员已经穿戴好防护装备,背贴背组成了一道人链,像七根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路基上。他们的任务是观察线路两侧的情况,确保施工区域的安全,防止任何无关人员和车辆闯入。

鹰眼2号,一个经验丰富的防护员,名叫王鹰,正拿着虎符ht800终端,仔细地观察着线路前方的情况。这个终端可以实时显示线路上的各种数据,包括风速、能见度、列车位置等等。屏幕上,一个红色的标记点,正指示着他们当前的位置。

【K117+500.23 风速18m\/s】

“巨人调度!鹰眼组就位!请求信号闭锁!”王鹰对着对讲机,清晰而沉稳地报告道。他的声音在狂风呼啸中显得有些微弱,但依旧传到了调度中心。

两道血红色的光芒,像是两柄出鞘的利剑,突然刺破了昏黄沙幕。那是信号灯发出的灯光,红得刺眼,红得让人心惊。紧接着,高频警报声撕扯着每个人的耳膜,尖锐而急促,仿佛要将人的耳膜刺穿。

“拆垛——!”

警报声就是命令。所有防护员立刻行动起来,开始拆除线路两侧的道砟垛,为即将进行的道岔更换工作腾出空间。沙砾在他们身边飞舞,打在脸上生疼,但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动作麻利而迅速。

与此同时,车间里的轨道车也已经准备就绪。林野和老魏站在轨道车的前部,准备进行第一组道岔的更换工作。这是一项极其危险的工作,需要极大的力量和技巧。

“老魏,准备好了吗?”林野问道,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放心吧,小子。”老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这活儿,我干了快三十年了,闭着眼睛都能干好。”

他双手抓住翻轨器的卡爪,对准了旧尖轨的腰身。旧尖轨已经严重磨损,轨面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像一张老化的脸。老魏的脚蹬住车斗边板,古铜色的背肌瞬间拧成了麻花,像一张拉满的弓。

“压杆吃上力!一!二!”

随着老魏的吼声,他猛地用力,压下了翻轨器的压杆。翻轨器的卡爪“咔嚓”一声,狠狠地咬住了旧尖轨的腰身。旧尖轨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开始缓缓地松动。

“再来!”

老魏再次发力,这一次,他全身的力气都仿佛灌注到了那根压杆上。他的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小蛇。旧尖轨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力量,发出一声“轰”的巨响,五吨重的伤轨脱离了原来的位置,砸进了旁边的沙地。

沙地里立刻扬起一片尘土,旧尖轨落地的地方,V型槽底留下了蛛网般的裂痕,深如刀疤。那是时间留下的痕迹,也是铁路人必须面对的挑战。

“干得漂亮,老魏!”郭振德在旁边喊道,声音里充满了赞许。

老魏松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汗水已经把他的工作服浸湿了一片。他喘着粗气,看着那根被废弃的旧尖轨,眼神里闪过一丝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完成任务后的满足感。

接下来,是安装新尖轨。新尖轨被悬吊在空中,像一条巨大的钢铁巨蟒,等待着被安装到它的位置。老杨已经准备好了激光水平仪,站在一旁,准备进行精确的测量。

“新尖轨悬吊到位!”吊车司机在对讲机里报告。

“老杨,开始测量!”老魏喊道。

老杨立刻拿起激光水平仪,对准了新尖轨的安装位置。激光束扫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刺眼的红线。他仔细地观察着读数,眉头微微皱起。

“左翘1.8毫米!”老杨喊道,“需要调整!”

“五根撬棍就位!”老魏立刻指挥道。

五名工人立刻响应,迅速拿起撬棍,像五条毒蛇一样,迅速插进了新尖轨与承轨槽之间的缝隙里。他们用尽全力,调整着新尖轨的位置。

“给老子——落!”

随着老魏一声怒吼,五根撬棍同时发力,新尖轨缓缓地嵌入承轨槽。钢轨嵌入承轨槽的震动,让周围的沙粒都开始跳舞,发出细微的声响。那是一种奇妙的声响,仿佛大地也在为新生命的到来而欢庆。

“到位了!”老杨喊道,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新尖轨终于被安装到位,像一条苏醒的巨龙,静静地等待着它的使命。老魏拍了拍新尖轨的侧面,感受着那冰冷的钢铁温度,心里充满了自豪。

“下一组!继续!”郭振德喊道,声音依旧洪亮。

工人们立刻开始准备下一组道岔的更换工作。时间紧迫,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每一组道岔的更换,都意味着铁路的畅通又多了一份保障,旅客的安全又多了一份保障。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响声,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下来。一开始只是零星的几滴,但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像天河决堤一样,疯狂地倾泻而下。

“下雨了?”林野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有些措手不及。

“妈的,这鬼天气!”老魏骂了一句,但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下雨就下雨,活儿还得干!”

雨水和沙尘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泥泞的液体,打在脸上又疼又痒。工人们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让他们感到有些难受。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抱怨,依旧埋头苦干。

老杨的焊接工作也开始了。他穿上厚重的焊接防护服,戴上面罩,拿起焊钳,准备进行钢轨的焊接。铝热焊,在这种天气下进行,难度极大,风险也极大。但为了抢修任务,他别无选择。

“现在撤?前功尽弃!”老杨在心里默念着,眼神坚定。他走到钢轨接缝前,将焊钳卡死在接缝处。雨水打在面罩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预热枪喷出蓝白色的烈焰,像一条愤怒的火龙,舔舐着钢轨接缝。800c的高温,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铁腥味混合着雨水的味道,蒸腾在空气中,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镁条就位!”老杨喊道。

一个工人立刻将镁条递了过来。镁条在空气中燃烧,发出刺眼的白光,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昏暗的天空。镁条燃爆的刹那,铝热焊剂里的铝粉和氧化铁粉发生剧烈的氧化还原反应,产生出惊人的高温。

金红色的铁水,像一条熔化的岩浆河流,冲破雨幕,倾泻而下。那温度高达2000多摄氏度,足以熔化一切金属。在短短的二十秒内,那炽热的铁水就将钢轨接缝处的断骨熔铸成通体暗红的脊梁。那是一种奇妙的景象,仿佛死而复生,仿佛断裂的生命重新连接在了一起。

雨水打在炽热的钢轨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一股股白烟。老杨站在雨中,看着那刚刚焊接好的钢轨,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虽然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虽然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的心里,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焊好了!”老杨摘下面罩,喊道。

“好!继续下一组!”郭振德喊道。

工人们立刻开始准备下一组钢轨的焊接工作。雨水没有让他们停下脚步,反而让他们更加坚定了信念。他们知道,只有加快速度,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才能让旅客安全地到达目的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工人们已经完全湿透了,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喊累,没有一个人喊苦。他们就像一群钢铁战士,在风雨中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用自己的双手,守护着这条钢铁大动脉。

20:28。郭振德的Gp328对讲机突然炸响,里面传来了驻站联络员急促的咆哮声。

“AK12!AK12!t308次距你三公里!重复,t308次距你三公里!”

郭振德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抓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收到!我们马上撤离!”

他抬起头,看着轨道车上的监控屏。屏幕上,代表t308次列车的绿色标记点,正在迅速地向他们靠近。那速度,快得让人心惊。

“全体注意!t308次即将到达,立刻撤离线路!重复,立刻撤离线路!”郭振德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有些微弱,但依旧传到了每一个工人的耳朵里。

工人们立刻行动起来,开始迅速地撤离线路。他们知道,列车即将到来,他们必须尽快离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们互相搀扶着,在风雨中艰难地前行。雨水和泥泞让他们寸步难行,但他们没有一个人犹豫,没有一个人退缩。

林野和老魏也迅速地跳下车,加入了撤离的队伍。他们回头看了看那刚刚更换和焊接好的道岔,心里充满了自豪。虽然过程充满了艰辛和危险,但他们终究完成了任务,保证了铁路的畅通。

三百人逃离钢轨的第六秒,一列墨绿色的火车头,像一头愤怒的巨兽,撕裂了沙墙和雨幕,呼啸着冲了过来。那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撕裂。

重载轮碾过新辙叉心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但那声音很快就变成了二十根尖轨齐声啸叫的龙吟。那声音,像巨龙苏醒,像战鼓敲响,充满了力量和生命。

林野的军靴碾过尚在冒烟的焊渣,手电光束里,铝热焊剂箱的铅封在月光下凝着霜。那是他们辛勤劳动的见证,也是他们守护铁路的勋章。

沙丘后,老魏朝着列车消失的方向甩掉手套,露出被撬棍磨得白骨隐现的掌心。那双手,布满了老茧和伤痕,像两块粗糙的石头,但那双手,却托起了千万人的出行安全,托起了这条钢铁大动脉的畅通。

他站在那里,看着远去的列车,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又完成了一次任务,又一次守护了这条铁路。虽然身体疲惫,虽然双手伤痕累累,但他的心里,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自豪。

沙暴依旧在肆虐,但铁路,依旧在延伸。在这片被风沙肆虐的土地上,铁路工务人就像一颗颗钉子,牢牢地钉在自己的岗位上,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生命,守护着这条钢铁大动脉,守护着千万人的出行安全。他们的故事,或许不会被很多人知道,但他们的精神,却永远铭刻在这条铁路的每一寸钢轨上,永远闪耀着光芒。